崇禎並沒有如世界上認為的那樣,被東林架空左右,他也在努力的堅持著自己的思想和堅守,而且努力的掙扎著,在想向最好的方向發展。
這是趙興現在的感悟。
從這一個感悟中,趙興突然間為這個皇帝感覺到悲哀,大廈早已經腐朽到了根基,面對這樣的破房子,想要舊房改造不拆了他從來,那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做一個裱糊匠,而除了作為一個裱糊匠,你還能做什麽?
不過皇上能夠這樣問自己,卻讓趙興的心中升起了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那就是幫著他改變這個朝廷的命運。
他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因為他自從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一直秉承的就是隨遇而安,做個看客,然後一直想的就是帶著一家老小逃到南方去,最壞的路程就是漂洋過海,逃到南洋去,然後帶著娘和小妹,包括那隻小奶狗,在南洋的一個小島上,舒服的享受著夏日的陽光,生活的安逸,在與世無爭之中,化作一堆塵土。
但是事情往往讓人不可預料,就在不知不覺中,因為自己的——秀芬,不能夠抽身走人,決定留在這裡,然後正是因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卻又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
既然自己不能抽身走人,那就做一個穿越者應該做的事情吧。
至於被人鄙夷的這種沒主意善變的原因,可不是自己貪戀權利。
其初衷嗎,既然因為秀芬的原因自己必須留下,那自己還年輕,不想在有生之年做滿清的狗,小妹還小,不能二十幾歲就做韃子的奴才,老娘會老,不能在動亂裡不能頤養天年,小奶狗怎麽的也得活個十七年呢,不想被蝗蟲一樣的流民當做腹中餐。
趙興改變自己的想法,他認為這些理由足夠了。
“陛下,錦衣衛真的不能裁撤,在小臣的思想裡,並不是因為我這份工作,而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就不應該沒有這個組織。”
當趙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踱步的崇禎皇帝聽著這句話,站住了他的腳步,扭頭看向了趙興。他趙興已經感覺到,因為自己的這句話,歷史將從此而改變。這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人,他的想法到底和自己合不合拍?
“陛下,那一天咱們君臣之間問對,我給皇上舉了明顯的例子,但剛剛陛下已經說過,錦衣衛是皇家的親軍,唯一一個不和官員集團同流合汙的,如果皇上把他們摒棄了,我不知道,陛下還能信任誰?從哪裡得到最真實的消息?”
沉默,許久許久的沉默,最終崇禎皇帝還是問了一句:“難道諸位大臣之間的奏折,不能夠讓我明白是非嗎?”
現在明悟了自己的機會,趙興必須抓住,因為他在午門的廣場上,他沒有感受到這個皇城的輝煌,還有一種感悟,那就是這個皇城展現給自己的,唯獨兩個字——權利。
既然自己不能因為這樣那樣的關系逃離,那就必須要接受和自己死死綁在一起了的大明。
趙興決定拚了。
既然已經決定,趙興猛的抬起他一直低著的頭,看著崇禎的背影,大聲的道:“如果陛下想要勵精圖治,想要挽救這個大明,請相信您的親軍,相信您最貼心的人。”
崇禎腳步立刻停下了,被趙興這一舉震驚了,然後緩慢的轉身,盯著趙興的眼睛,緩慢的詢問:“我有忠君愛國的群臣輔佐,他們都是我最貼心的人,難道東廠和錦衣衛就唯一嗎?”
趙興這時候,已經豁出去了,再次大聲抗辯道:“群臣之間互相勾結,
他們都將互相之間的利益看作至上,這才有了楚黨,魯黨東林黨,但是我知道,這些黨派們是為國之爭,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利之爭;皇上睿智,早已經乾綱獨斷,但是作為皇上,沒有一個親自體察到底下民情的,卻容易被旁聽旁信,難道這很正常嗎?” 崇禎震驚之余,好久之後才回答他:“諸位愛卿也是為國為民的,難道有什麽錯誤嗎?”
趙興直接道:“諸位大臣本心,我不否認是為國為民,但我冒昧的請問皇上,那既然相信大臣們的忠君愛國,那麽,為什麽歷朝歷代,還設立禦史言官?”
崇禎一窒,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這才是根本關鍵啊。
“而設立禦史言官,為什麽就不能設立一個直接聽命於皇家,聽命於皇上的錦衣衛親軍?”趙興小聲,但卻振聾發聵的提問。
崇禎轉身面對趙興。
趙興不管,繼續道:“洪武爺是天下沒有的英明之主,藍玉謀反,卻沒有一個禦史上奏,最終還是錦衣衛嚴查了這事,才避免了大明江山異姓,難道洪武爺錯了嘛?”
死寂,真正的死寂。
趙興不是在為皇帝耳目說事,而是從根本老黃歷說事,怎麽不讓人震驚?尤其是皇上?
好久之後,崇禎說道:“但現在東廠錦衣衛所做所為,的確被人詬病。”
趙興已經從崇禎的話語裡,聽出了他的底氣不足,於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當時大膽道:“詬病錦衣衛的是誰?不過是一些被搶奪了言路的禦史,被打擊的官員。”然後就是一番痛心疾首:“但是,先前皇上聽到了民間的聲音嗎?”再拜,痛心疾首的再道“皇上體恤民情,白龍魚服,才去民間體察,您也看到了,沒了錦衣衛,街市宵小囂張跋扈了,沒有了錦衣衛,某些官員,竟敢當街阻塞言路了,竟敢對國公府放火殺人滅口了,難道,這不是眼前的真實,未來的大亂嗎?”
崇禎聽趙興直言,不由得語塞了。
是的,從以前,就沒有過這樣的例子,但自己放出裁撤錦衣衛之後才一日,竟然出現這樣的狀況,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陛下,您深處深宮,聽的只是所謂的東林君子的歌頌。”然後大膽的一指桌案上高高的案牘:“小臣敢斷定,那些奏章裡,那裡,絕對沒有山陝大旱已經三年,天災人禍下遍地流民,就絕對沒有陝西有王二,王家真等已經聚眾上萬造反,那裡,要麽是歌功頌德,要麽就是相互攻擊。但您微服私訪,卻聽到了百姓的呼聲。今日小臣鬥膽,其實,百姓對錦衣衛是頌揚的,最少不是反感的,但卻讓百官忌憚的。但皇上日理萬機,能有幾次為國為民去微服私訪,獲得天下真實的聲音?小臣不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還是說的得百官者得天下,百官不代表民心。”
趙興已經豁出去了,他突然發覺,自己作為一個穿越人,既然不能成為帝王將相,但也應該抓住這難得的被皇上召對的機會,為民請命。
其實,更何嘗不是為自己的命運,賭一把?
被趙興這麽直接鬥膽詢問,崇禎愣了,站住腳,慢慢的回身,然後盯著趙興,好久之後,慢慢的問到:“難道,百官不是代表百姓?”
趙興痛苦一笑:“聖人都曰‘肉食者鄙’,百官隻代表他們腦袋上的紗帽。”
沉默,好久之後,崇禎低聲道:“你偏激啦。”
趙興倔強的反抗:“三百年承平,百官墮落啦。”
這話就沒法子再說了,完全是倆個思想。
崇禎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一個奏章開始看,再也不看趙興。
趙興就低眉順眼的看著自己的腳尖,整個東暖閣再次陷入沉寂。
好久之後,崇禎長歎一聲:“錦衣衛作用還是有的,但其權利太大啦,為彰顯自己的能力,而刻意陷害官員也是有的,比如,東林六君子事,的確是太肆意妄為了。”
趙興沉思了一下,低聲回答:“錦衣衛作用有,六君子事的確不該,權利過大了,但這不是錦衣衛的過錯,反倒是皇家的錯。”
崇禎聞聽,豁然站起,當時臉色大變,憤怒的呵斥:“渾話,怎麽就是皇家的錯?”
皇權不可挑釁更不可質疑,趙興如此說,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這怎麽不讓崇禎這個堅定的維護皇權者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