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郡內河流湖泊眾多,被淮南道百姓稱之為‘水鄉’。
毫無疑問,因其獨特的地理優勢與風水格局,這座古郡,出現過不少聞名青史的人物。
而淮南道第一世家,韓家便就坐落在這座郡城裡。
贏淵離開廣陵郡,來到淮陰外的官道上時,城內的文武官吏與韓家家主韓擎蒼便來到了城外十裡處迎接。
他下了禦輦,看到眼前跪拜眾人身後,有一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紅毯。
這是妥妥的形式主義。
不知道編制這樣一條紅毯,又需要多少民脂民膏。
雖然這樣的做法,是表示著對自己的尊重,但是,完全沒有必要,這屬於鋪張浪費。
贏淵看了看淮陰郡太守董峪,道:“這個紅毯,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董峪聽到君上的聲音後,略微有些遲疑。
聽君上這個語氣,好像是有些不太開心啊!
早就說了君上是一位務實的君主,肯定看不上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非要搞個什麽儀式感,這下好了,君上要是怪罪下來,誰願意頂這個罪?
他正在思考言辭之時,韓擎蒼這位老人家卻是率先開口道:“回君上,這一切都是我韓家的主意,這條紅毯,雖說造價不菲,但都是我韓家自掏腰包,希望君上您不要怪罪,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了恭迎君上來淮陰巡視,並無其它意圖,望請君上明鑒。”
十裡紅毯,實在是太奢侈了。
贏淵怒目圓睜道:“寡人有在問你麽?”
眾人猛然感覺到周遭氣氛似乎有了些壓抑,也就是轉瞬功夫的時候,眾人便開始冷直冒冷汗。
韓擎蒼不敢再有任何猶豫,當即磕頭求饒道:“草民該死,是草民暨越,請君上恕罪!草民對陛下、對我秦國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草民只是希望,憂國憂民的君上,來到淮陰,能夠開心一些,誰成想卻弄巧成拙,是草民該死!”
跪在首位的董峪,已經被驚嚇到滿頭大汗的地步了。
但是他不敢將額頭或是身上的汗水擦拭。
因為他生怕再有什麽舉動,會將君上再次惹惱。
眼前的國君,實在是不同於上任國君。
這位舉手抬足之間,都流露著一種無與倫比的霸氣,這是上一任的國君,無法比擬的。
在這位國君登基之前,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認為他這個紈絝出身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擊退外敵,將這個國家治理好,事實上,即使在登基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還有人這樣覺得。
但現在呢?
普天之下的萬民都認可了這位君上,都認為他是中興之主。
世人傳聞,他是一位仁義慈善之君。
可是現在來看,這位國君身上透露的霸氣,簡直就像是一位天生的霸主啊!
和‘慈善’二字搭邊嗎?
當然,這些事情,董峪也就敢只在心裡想想罷了。
贏淵目光銳利道:“你確實該死,寡人在登基之時就有強調過,以勤儉為主,不可大行鋪張浪費之事,你,究竟有沒有將寡人的話放在心上?”
韓擎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只知道一昧的磕頭求饒。
殷家的實力,要比韓家強上太多,還不是被朝廷給滅了?
得罪誰,都不能將朝廷得罪。
為了家族的百年大計,該忍讓的東西,就要學會忍讓。
而且,臣服在朝廷腳下,
本身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沒什麽好丟人的。 可以預料的是,只要這位國君能夠在任長達三十年,不,即使是十年的情況下,也足以繼續延續秦國三百年的國運。
贏淵重新上了禦輦。
蕭懷玉坐在馬背上,指揮大軍繼續前行。
等國君的禦輦經過跪拜在地的眾人時,贏淵才坐在禦輦裡幽幽說道:“如果韓家很有錢的話,就捐出一些,給閩南之地的窮苦百姓們送去吧。”
韓擎蒼聞聲一愣,待禦輦過去以後,他才起身,向著禦輦行進的方向作揖道:“草民領旨!”
董峪來到韓擎蒼的身邊,哀愁道:“老哥啊,你這個行為,可是將本官給害慘了。”
韓擎蒼挑了挑眉頭,“被罰錢的是老朽,與大人何乾?”
董峪道:“這要是罰我些俸祿,我倒也認了。但是君上什麽都不說,這就耐人尋味了。”
什麽都不說,才能讓這些官吏全都提心吊膽。
韓擎蒼唉聲歎道:“但願君上不會在淮陰郡久留吧!”
董峪撚了撚胡須,道:“君上此行,是要巡遊天下,掃蕩各地鬼魅禍端,應該不會在淮陰逗留太久,而且韓家主不是說,當地的鬼魅,都被貴府武者給鏟除乾淨了嗎?”
韓擎蒼拄著拐杖苦笑道:“就怕還有什麽余孽,這樣的話,就太糟糕了。”
淮陰郡裡有國君行宮,立於湖面之上,贏淵很喜歡這裡的環境,乾脆就住在了行宮當中。
他在來前,就聽說,淮陰郡的鬼魅,在一夜之間全部跳了出來,被當地武者,全部一鍋端了。
之所以再來淮陰,是要看看他們有沒有撒謊,此外,也就是想敲詐一下韓家。
所以說,無論有沒有紅毯一事,韓家都是在劫難逃。
蕭懷玉在行宮中陪君上喝茶聊天。
看到君上似是在思索事情,便是關心問道:“君上,錦衣衛不是都說,此郡鬼魅都被掃蕩一空了嗎?為何看到君上,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贏淵道:“淮陰郡裡的鬼魅,是在一夜之間全部跳出來為非作歹後,被當地武者配合官府,才一並鏟除的。此郡是大郡,有這個實力對付鬼魅,但是其它郡城呢?則就難說了。如今,天下氣運,不在認同妖魅存在,可是天下妖魅,何其多也?萬一都因為氣運一事,而全部跳將出來,這天下,怕是會大亂。”
蕭懷玉心驚道:“若真是如此,我們必須提早做準備了。”
贏淵歎道:“事實上,我們一直在做準備,只是,難度有些提高了而已。但無論如何,對於這些禍國殃民的妖魅,一定要全部鏟除,不留余患!”
蕭懷玉點了點頭,“君上放心,末將一定竭盡所能,阻止詭異發生。”
贏淵豁然起身,面向一間水榭亭台, 說道:“明日,隨寡人去一趟韓家。”
蕭懷玉疑惑道:“韓家?君上,我們去那裡做什麽?”
贏淵莞爾笑道:“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韓家。
老主韓擎蒼剛剛回到家族當中,就看到家族裡的幾個小輩在比鬥。
世家之所以能夠成為世家,很重要的一點原因,就是重視家族小輩們的成長,能將家族內的大部分資源,都放在小輩身上。
這樣一來,整個家族代代都會出現一兩個人尖子,帶領家族持續走向輝煌。
世人都以為,出身在大世家的子弟,都是嬌生慣養的主,自幼還沒做什麽,就被可畏的人言,安排上一個‘紈絝子弟’的名頭,事實上,因為家族內部的原因,這些家族的年輕一代,從一開始,就得比普通人更努力更拚命才行。
每當韓擎蒼見到小輩們切磋武藝或者吟詩作對的時候,他總會很開心。
但是現在,他看著練武場上的年輕一代的晚輩們,心中有說不出的憂鬱。
韓擎蒼的長子韓力,見到父親愁眉不展,便是出言問道:“父親,您不是去接君上了嗎?發生什麽事了?”
韓擎蒼重重一歎,將今日城外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聞聲後,韓力眉頭緊皺,氣急敗壞道:“君上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我們韓家,為了消除妖禍,付出了多麽慘重的代價?為了迎接他來到淮陰,又費盡心思,不惜大張旗鼓,可君上呢?非但不領情,還讓我韓家捐錢?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