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燕京國際機場。

　　結束了馬尼拉亞錦賽的華夏田徑隊一行，剛從機場國際到達出口走出，就被早已恭候多時的各路記者抓了個正著。

　　十幾二十家媒體記者，一窩蜂的衝向了頭前領隊的幾人，一時間余偉立身周頓時被圍的水泄不通。

　　余偉立有些無奈的笑笑，收獲了好心情的他，原本有應付記者的心理準備，但他更希望的是可以回到基地調整下狀態之後。昨天比賽結束後，運動員和教練員們都休息的很晚。大早就出發返京了，菲律賓不是他們願意多待的地方。

　　因此，這一路風塵仆仆的，不論是教練員和運動員，狀態都不算好。低調再低調的回來，結果現在還是被堵了。有時候，他也不得不佩服這些記者的神通廣大。

　　“各位記者朋友！各位記者朋友！”余偉立提高了聲音喊道，看著面前的長槍短棒，無奈中又帶了些滿足，華夏的田徑總算有了被人重視的時候了！

　　“感謝大家對田徑隊的支持，不過，我們的教練員和運動員現在更需要的是休息。因此，希望各位媒體朋友能多理解，我們今天盡量簡短些。等回頭，隊裡將會召開一次見面會，屆時將邀請各位蒞臨，感謝大家配合……”

　　余偉立說完和機場的安保溝通下了，既然來了，不說幾句交待下，顯然是無法脫身的了！

　　接機大廳，安保人員熟練的隔開了一塊區域，一場臨時的記者招待會開始了。

　　“余指導，本屆亞錦賽咱們田徑隊低調出征，最終取得了20金10銀8銅的成績。在金牌數和獎牌總數上比起上一屆都有降低。對於這個成績您是如何看的?”

　　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人們都會默認於某些規則，比如采訪！

　　余偉立看著面前，帶著各色圖標的話筒和收音設備，帶著微笑侃侃而談。這些問題，他不止一次的想過，金牌、獎牌的數量，有時候並不能反應出全部問題。

　　“這次亞錦賽的總體成績比起上屆，不是最好的。但是從獎牌分布和比賽過程情況來說，我們的運動員表現是還是令人滿意，甚至是驚喜的。

　　我們的金牌和獎牌的總數量上依舊高居第一，我們的運動員也發揮出了自己平常的訓練水平，甚至於超水平，在多個項目上實現了壟斷和突破，我更欣喜的是年輕運動員的成長！

　　我們現在有著一批優秀的年輕運動員，他們將會為我們未來的奧運會戰略提供堅實的保障。比如中長跑項目，比如女子撐杆跳，還比如短跑項目。

　　更重要的是，我們在短跑項目上迎來了突破。自燕京亞運會後，我們的短跑項目走入低谷，現在我們實現了男子百米金牌零的突破，而且我們包攬了百米前三。同時我們實現了對短跨項目的金牌壟斷，這是我們華夏田徑幾十年努力後收獲的完美答卷，也是我們華夏田徑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一個嶄新的起點……”

　　盡管已經過去了兩天，但余偉立在回答到這裡時，情緒依然很高。他的回答也收獲了陣陣掌聲。

　　一位位記者相繼提問，問題從田徑隊到教練員到運動員，有很多他們關心的。只是在他們要求想采訪下運動員時，被余偉立婉拒了。

　　時間慢慢過去，記者們依然意猶未盡，在他們想來，更希望能采訪下那幾位運動員。相比於余偉立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同志，運動員們顯然能更容易讓他們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機場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催了，這樣時間太長也不是個事。

　　“好了，各位媒體朋友，今天我們先到這兒吧……”余偉立壓了壓手，準備著結束這場參訪。

　　“余指導，余指導，最後……”人群，一位男記者擠到前列，略顯得有些焦急的喊道。

　　他是體周報的記者，對於采訪余偉立，不是專訪，說實話，他興趣不大。有這些記者同仁們采訪，他收收音回去整理下，一篇報道就出來了。其實就算不采訪，他都能想象出來這位余指導基本能怎麽回答，在不問敏感話題的前提下，答案他都能給列出一份，絕對差不到哪兒去！

　　過來之後，他也就是隨便提了個簡單的問題就沒再問，不過剛剛他發現了讓他感興趣的了。雖然這位余指導給定了規矩，現在運動員狀態不好，不接受采訪。但這位可不是運動員，至少不全是。

　　本準備結束的余偉立看著擠到前面的這位，掛著的工作牌顯示了他的單位，體周報，在國內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體育專業媒體了。

　　“余指導，我是體周報的記者，能否請林幕教練接受下我們的采訪！就如射擊項目的王指導一般，林幕教練是田徑項目上迄今第一位在同一屆賽事中，以教練員和運動員雙重身份都取得了優異成績的教練員，我想全國廣大的體育迷也很希望對林指導有更多的了解！”

　　這位記者的話提醒了不少人，不少記者紛紛響應。

　　“呵呵！”余偉立笑呵呵的看了下這位記者，隨著世錦賽和亞錦賽，小林這是被盯上了，特別是這次亞錦賽拿了400米金牌後。

　　對於林幕走到人前，他是樂見其成的。像林幕這樣年輕有水平的教練能多代表下田徑隊，也算是給社會大眾一些田徑隊全新的形象。

　　“林教練，來一下！”余偉立沒拒絕，朝著身後的代表團人群中的林幕招了招手。

　　人群中的林幕無奈的笑笑，從飛機上開始他就在看他的百科信息了。一次亞錦賽，他和他的運動員奪了3個第一和一個第二，判定的亞錦賽第一200成就點，第二100，再加上他破全國記錄的100點，收獲了800成就點和4000經驗，給他只剩300多的成就點庫存稍微的補足了下。可惜的是教練經驗9000多，差幾百沒升到高級二級。

　　眼看著就快能兌換到專項體能訓練技巧了，可就差這麽點，林幕也著實鬱悶。翻翻兌換列表，考慮下一步的工作安排這就是一路，連眯眼都沒顧上。

　　等飛機降落時，他更鬱悶了。本準備早點能回去休息，結果就被堵了。他也不想出什麽風頭，混在一眾教練員和運動員中間，他自認並不顯眼，但現在領導喊，沒辦法了！

　　“林指導，您好，世錦賽、亞錦賽，您所帶領的弟子取得了突破歷史的好成績，以他們為核心班底的接力隊伍同樣拿到了金牌，打破了亞洲記錄。在您看來，是不是證明了咱們的短跑項目真正的站到世界頂尖行列了?”

　　“我們的短跑項目進步的很快，但要說走到真正世界頂尖的行列，我們還有路要走……現在我們需要的是苦練內功，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可以真正走到那一步……”

　　林幕很自然的回答著一位位記者的提問，官話、套話他還是會說的。涉及到他自己的比賽，他則是一言帶過。

　　田徑隊剛剛算是凱旋而歸，記者們也不會特意的提一些太敏感的問題。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了……”余偉立安排好了眾人後，回頭來到林幕身邊，攔住了記者們的話頭。

　　“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還是體周報的記者。

　　“林指導，當初我們提出“以接力促單項”的方針，但多年來效果並不好。現在反而是因為單項取得了重大突破後，帶動了接力的發展。作為短跑項目的教練，在您看來，這是不是證明我們當初所提出路線是錯的。至少也是片面的?”

　　“嗯?！”余偉立眉頭一皺，這個記者有些不知進退了！於是，他就想出言否決掉這個話題。

　　林幕微笑著搖搖頭，接著向余偉立點點頭，這個問題確實稍微有些敏感，以他現在的身份倒也不是不能說，不過總免不了引起一些爭議。但他還是想談一下，他也不怕引起什麽。

　　“1986年，我們正式提出“以接力促單項”的建議，到今天17年了……

　　17年來，我們華夏田徑短跑項目經歷了很多磨煉，也走過了不少階段，是在在無數挫折與失敗中艱難前行的。就像我們國家的發展一樣，社會主義的方向不變，但在不同時期、不同階段，都必然有不同階段的發展需要。

　　當初，提出這一方針是無數教練員和運動員參與其中的，提出這樣的建議，是針對我國短跑單項水平尚低，基本無緣世界大賽而采取的一種變通的發展策略，它可以被我們當成為單項爭取機會的敲門磚。

　　就像剛剛我說的一樣，我們現在走過了17年，為了進一步發展的需要，那麽這時候，我們需要賦予他新的要求。雖然我們現在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我們總體來說和世界頂尖還差了些距離。那麽這一方針在走過一個階段後，下一步將會承擔起為更多運動員提供平台和比賽機會的責任。運動員需要更多的參加高水平的比賽獲得鍛煉，才能更快更有效率的提升……

　　其實這個問題，並沒有太多意義。任何方針、方案、制度形態，必然會隨著發展時期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詮釋。這位記者朋友。也許到將來哪一天，我們華夏能和美國一樣，隨便臨時拚湊都是有10秒以內的平均水平。這時候，我們再來探討下，方針的對錯問題！”

　　“林……”人群中有記者再次想問什麽。

　　“好了，到此為止！”招呼了林幕，余偉立頭前排開了人群。

　　“余指導，林指導！”

　　接機大廳中，一個接一個聲音傳出，剛說了點有意思的東西，記者們顯然還不滿足。接連的喊著兩人。

　　余立偉絲毫不停，小林剛剛的回答還湊合，至少沒有對總體方針去具體評價什麽，也只是賦予了一些新的定義。要知道，當初參與的人中，很多現在都在一定的位置上呢。

　　盡管他們制定了方案後就從沒真正重視過，要不也不會快20年了還弄不過一個泰國。但很多人就是這樣，哪怕不對，也容不得人去說不是。

　　隨著余偉立和林幕的離開，記者們的爭取也沒了目標，稍微整理下這次所得後，眾人也各自散去。

　　接機大廳又恢復了原本的秩序，一場臨時的采訪內容隨著記者們的離去，紛紛向著外界擴散。而一個名字，也通過一篇篇報道慢慢的走到了人前。

　　隨著一部關於華夏田徑的紀錄片在央視體育頻道播出後，林幕這個名字，終於從只有圈內人士知道，走到公眾面前，被越來越多的普通民眾所熟知！

　　……

　　“哥，真不跟我過去?”

　　濡須，林幕的家裡。

　　林幕和和他的父母兄嫂，一家五人，圍坐在一起，正吃著飯。

　　這時候，林幕再次的問了問哥哥林帷，“按我現在的情況，如果向領導說下，去基建那邊安排下你跟嫂子應該沒問題的，不會有什麽麻煩……”

　　從菲律賓回來後回到隊裡，沒修整兩天，各地方的體育部門就找上來了。因為已經快到10月份，每四年一屆的全國城市運動會就要開始了。

　　作為國內僅次於全運會的大型綜合性體育盛會，甚至很多時候他所賦予的意義要更大些。這自然受到了各省、市的主管單位重點支持。

　　各省市的體育局紛紛出面，早早的就來到隊裡活動了。趙林最終還是被南湖接走了，他將會代表本次主辦城市南湖省會潭州參賽。肅省和南湖關於趙林的爭奪戰最終以南湖獲勝而告終。中間的過程如何，林幕沒去關心，但他也多少能想象出來。

　　就如他一般，南湖也極力邀請過他，隱晦的提過很多待遇上的問題。但最終林幕婉拒了！除了趙林，楊祖耀也回了滬海，雖然年齡過線了不能參加城運會比賽，但滬海那邊依然極力要求，全錦賽沒回去，現在也不好再抹了面子。

　　手下的運動員都走了，林幕也沒陪著他們過去。訓練、比賽，一個周期下來，他也著實感覺到有些累了。時間臨近國慶，本也準備放幾天假修整下的。於是林幕在和隊裡溝通過後，決定回徽省。

　　徽省田泳中心和田徑隊從世錦賽結束後一直和他聯系。這次雖然人沒過來，但招呼早打到了。他也該去一次。國慶過後沒多少天就是城運會，再結束後冬訓就差不多開始了，他也不會再有多少時間。也趁這個時候回家來看看！

　　依然是以前一樣，父母兄嫂聚齊，吃幾頓母親做的飯菜，不去考慮是否科學營養的問題。感受下親情，平淡中帶著絲絲溫馨。

　　閑談時，林幕簡單的說了下自己的近況，跟著又關心了下父親的情況和哥哥的情況。

　　父親的情況倒是簡單，不管混的好不好，畢竟也50出頭了，再乾幾年頤養天年就是。倒是哥哥說起工地上的事，讓林幕心裡動了動。

　　濡須建築安裝總公司，哥哥林帷現在所掛靠的單位。從初中那會開始乾建築小工開始，到現在近10年，也算是濡須建安公司的老員工了。只是因為沒人沒背景，一直也沒混到個正式編制。

　　跟大多數的企業一樣，新世紀開始後，建安公司從集體制走到了承包製。對於很多有編制有一定職業的人來說，這是個噩耗。但對於像林帷這些下面乾活的人來說，可能反而是好事。

　　因為他們本就只是個長期合同性質的工人，沒保障，比正式職工工資還低。現在各項目部被承包了，只要有技術肯下力氣，待遇比起以前將會高上很多。

　　但，在林幕想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賣力氣，終究有乾不動的時候。

　　林幕提出了是否找個生意做下，至於本錢，他這大半年下來，各方面的獎金加起來還是有些的。但林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也是，老林家的人，就沒有誰有生意頭腦的。

　　在林幕再提出，跟著他去燕京在田徑隊找個差事的時候，本有些意動的大哥，最終還是搖頭拒絕了！其實，在林幕想來，以他現在的情況，如果開口了，只是在基建部門謀一份沒編制的普通工作，應該不是問題。而且隨著他在隊裡的身份變化，將來也只會越來越好。

　　“哥，真沒事！你們都不看新聞報紙的，要不就知道了，我現在可不是幾個月前了！”林幕笑著道，在家裡，他很隨意，他不用刻意的去解釋這些，只需要讓他們明白，現在這樣的事真不算事。

　　林幕可不會清高的弄什麽公私分明，如果一個有了點成就的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還能讓他的家人過的慘兮兮，那這個人絕對有問題，不是人有問題就有心有問題。至少這在林幕看來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還是算了吧，你也才剛站穩腳跟，別讓這些事影響到你，我現在乾這個也挺好。真要是行，那過幾年，等你再穩一些。”林帷最終還是搖搖頭。

　　兄弟倆討論這些事，林父自感分不清好壞，也不插言，只是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不時的咪口酒。兄友弟恭，不論是好是壞，做弟弟的能想著哥哥，做哥哥的能站弟弟的角度去考慮，這無疑是讓他這個做父親的老懷安慰。

　　“哥，難道你就沒點夢想什麽的?你也先別急著決定，這幾天我要去省裡一趟，等回頭我們再商量。如果不願意去燕京，我們還可以想想其他門路。總之你現在這個別幹了……”

　　“夢想嗎?！”林帷腦子裡一暮暮劃過，嘴裡不禁呢喃著。

　　“叮鈴鈴”

　　本還準備再說什麽的林帷，被林幕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周主任，您好，哪能不記得您的電話。是的，回來了，現在在濡須家裡呢……”

　　“我準備過幾天就回咱們隊……”

　　“是有什麽事?那行，我明天過去也行，反正路也不遠……”

　　“哪能?到什麽時候，我依然會是咱們徽省的人，這是我分內事，好好，感謝領導關心！”

　　“……”

　　手機的隔音並不好，林帷清楚的聽到電話那頭一個中年男聲客氣的和自己的弟弟在說話。而且他判斷對方應該是某個領導。

　　看著弟弟侃侃而談毫不拘束，對方依然客客氣氣。

　　他第一次真正感覺，自己的弟弟好像的確不一樣了！

　　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