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
亂!
亂!
顧清歡現在找不到任何形容晏城的詞了。
從鹿園一位百姓倒在路旁一命嗚呼始,轉瞬之間,瘟疫就成了開閘的洪水,迅速在下城區蔓延開來。
現在傳聞上城區也有了。
顧清歡站在獅子樓上,放眼望去,滿目瘡痍,曾經熟悉的鄰居,現在已經被神秘的蝙蝠斑奪去了生命。
好多家庭都是舉家死亡,死在家中無人知。
有的婦人,抱著死在繈褓中的孩子,哭的死去活來。
還有的孩子,趴在母親屍體上,吸吮奶水,渴望得到一絲絲安全感的撫慰。
天晴,天雨,天又晴。
在鹿園人的眼裡,卻一直陰霾滾滾,不見天日。
很多人想不明白,為什麽顧清歡在瘟疫最盛時,選擇帶領白狼幫回到了鹿園。
白狼幫現在實力遍布下城區,少了一個鹿園,依舊可以稱霸。
但顧清歡不覺得。
鹿園對於白狼幫而言,是心,是根,是本,若動搖了根本,人心漸散,做不成大事。
不過,剛進鹿園,白狼幫就遇到許多麻煩,首先是縣太爺的不作為,其次是鹿園百姓人心惶惶,如熱鍋上的螞蟻,毫無目標的亂竄,恐慌肆無忌憚的在鹿園上空彌漫,嚇也要把人嚇死了。
至於知府和城主府,面對蔓延迅速的瘟疫,他們毫無應對之法,沒有一個有效的章程,一時間顧頭不顧尾,根本顧不上鹿園。
無奈之下,顧清歡徑直以白狼幫接手了鹿園。
她也沒有什麽應對之法。
不過,在忘兒年幼時,由於忘兒一直生病,陸白曾說過,不少病有某種毒引起的,瘟疫也是如此。
他當時還在家周圍消毒,把被子,衣物全部煮了。
在感冒的時候,還自製口罩,一面把感冒傳染給忘兒。
顧清歡把陸白提到的這些法子整理後,形成了當前的應對之法。
“先生,萬員外和杭舉人家裡——他們家的屍體——還有縣太爺的府上——”有手下前來請示。
顧清歡說的斬金截鐵,“燒,全部燒了。”
手下猶豫,“先生,杭舉人,縣太爺他們,都是官家,咱們——”
“照燒不誤。”顧清歡毫不猶豫。
她扭頭招呼,“大黑牛?”
“在呢。”
大黑牛提著狼牙棒站起來,順便剔了剔牙縫。
聽說獅子樓的飯菜乃鹿園一絕,他一直想來嘗嘗,今兒嘗了也不過如此,比神樂酒坊的差遠了。
“去,闖進縣令家裡,若有死者,就地焚燒。”顧清歡吩咐。
“得嘞!”
大黑牛最喜歡乾這活兒了,他不僅不覺的得罪人,而且覺得很光榮。
燒縣太爺的家人哎。
不是誰都有這個機會的。
顧清歡扭頭又吩咐旁邊的孟知春——當初盜了大黑牛銀子的孟大戶的女兒,“讓手下的人挨家挨戶的搜,把絕戶的屍體全部抬出去,在大街上焚燒了。”
孟知春猶豫,“顧先生,真,真的有必要嗎?”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李致仕的女兒李秋棠領著合一門的弟子走進來。
他們身上穿了厚厚一層衣服,臉上戴著口罩——包裹傷口的紗布中間夾一曾透氣性很好的布。
“有必要,十分有必要。”顧清歡語氣堅決。
李秋棠點下頭,“好,我信你。”
她吩咐弟子,把府上所有屍體焚燒,同時合一門的弟子協助白狼幫,共同梳理鹿園內一切。
顧清歡向她點下頭,扭頭望向下面的街道。
在下面,一切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所有人嚴密防護,緊密配合。
白狼幫的人在街上巡邏,禁止任何人無事上街。
郎中們集合起來,挨家挨戶的診斷,一旦發現人有感染症狀,離開抬走集中治療;後面緊接著有人跟上,用生石灰,烈酒等一切法子進行消毒;若有屍體,白狼幫的人會不顧百姓阻撓,把屍體抬到外面焚燒。
顧清歡歎一口氣。
這些全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些屍體萬萬不能停在家裡或義莊。
只是入土為安的觀念,不是那麽容易改正的,顧清歡只能讓白狼幫的人用雷霆手段。
她現在隻期望這場瘟疫快點過去。
望著顧清歡疲憊的身影,李秋棠走到她身邊,“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盡人事知天命,現在只能等了。”
顧清歡對此倒是信心滿滿,“不用等,即便這場瘟疫是天意,我也定勝天。”
她對陸白有信心。
同時,現在每天感染瘟疫的數目在下降,這是一個好現象,讓她知道陸白的辦法是對的。
望著信心滿滿的顧清歡,李秋棠只有深深的敬佩。
她以前覺得顧清歡和她是同一個層次的人——足以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但在這場瘟疫中,她見識到了顧清歡的運籌帷幄,堅毅果敢,雷厲風行。她指揮若定的風姿,縱然男人也不及,完全可以把女強人的女子去掉,在男人中亦是不可多得的佼佼者。
反倒是女性的身份,讓她少了許多施展才華的機會。
不過——
她手中有白狼幫。
她侄子又乃絕頂天才,年紀輕輕就成為了總旗,前途不可限量。
“陸白去永樂城,現在應該回來了吧?”李秋棠忽問。
顧清歡有些意外,“算時間,差不多快回來了。”
“回來好,回來這鹿園就更省力了。”李秋棠說。
顧清歡在,鹿園裡一些人還敢說個不字。
若陸白回來——他們絕對服服帖帖。
陸白砍人在鹿園出了名的狠,在成為錦衣衛後更令人生畏,一些人現在都用陸白來嚇唬自己夜哭郎了。
李秋棠話題一轉,“陸公子,現在還沒婚配吧?”
顧清歡望著外面的脖子一僵。
李秋棠繼續道:“你這當嬸娘的可得抓緊了,你可是他唯一的長輩,他年紀也不小了——”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陸白已經有合適的姑娘了。”顧清歡說。
李秋棠一怔,“誰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
按陸白現在修行的速度,有生之年至少在千戶,嫁給他可不就是去享福。
“我呀!”忘兒蹦出來。
“老陸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忘兒神氣的說。
現在陸白獨寵她一人,什麽好東西都給他,這要是娶了別的姑娘,那姑娘就是哥哥最親近的人了。
莫忘兒絕對不許這事發生。
她要讓陸白買的好吃的好玩的全是她的。
至於給大黑牛買東西——那是哥們!
“你?”李秋棠樂了,“你們可是兄妹。”
莫忘兒糾正他,“他姓陸,我姓莫,過年拜的牌位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