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臉色蒼白的白止才出現在武安君府的大門前,步履稍微有些蹣跚。
一道腰配黑劍的人影看著白止的背影,微微皺眉,立刻迎來上去:
“小止,你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蒼白?”
白止扭頭,正是這兩日都不見蹤跡的魏英,勉笑道:
“魏姨,我沒事。
你這兩天跑哪裡去了?府中都不見你的人影。”
魏英打量了一下白止,似乎的確不像有事情的樣子,伸了個懶腰道:
“那不是你洛伯伯和你伯母吵架了嘛,我就去打個圓場。
你洛伯伯太感謝我了,就拉著我喝了幾杯,索性我在你洛伯伯家裡住了兩天。”
白止眉頭微挑。
魏英說的洛伯伯名叫洛河,是如今的內城禁軍大統領,也是白起的大弟子,和白家的關系極為親近。
“你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去睡覺了。
你洛伯伯家的床板太硬了,咯的我都睡不著。”
魏英打了個張口,舒展了一下自己纖細的腰肢,向著府內走去。
白止看著魏英的背影,瞳孔微縮。
魏英向來是不喜歡穿鞋的,而這一次卻穿上了一雙微微泛白的長靴。
而且白止是知道魏英的,只要有酒,就算是石板都能睡得極香,而她眉眼間的困意又不似作假。
那魏英到底幹嘛去了?
微微搖了搖頭,白止也懶得再想。
反正魏英是自己的親姨,而且應該與洛伯伯有關,有些事不說白止也不在意。
進入府中,王弱弱已經走了,白仲也當值回來了。
不過白仲卻一直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麽心事。
看到白止回來,白仲立刻讓白止隨自己去了書房。
“止兒,為父問你,衛橫自殺了,你知道嗎?”
看著面色肅然的白仲,白止輕輕點了點頭:
“我去見了他一面,請他喝了一壺酒。”
白仲的眼中露出一抹複雜的意味,輕聲歎息。
衛橫是白起收的最後一名弟子,當時白起是偶然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遇到了被凍暈過去的衛橫。
於是便把當時年僅十五的衛橫帶到了家中,後來白起便多了一個弟子。
衛橫比白仲要小不少,白仲也一直把衛橫當作親弟弟看待。
可是白仲萬萬沒想到,當白起因伐趙一事與秦王出現分歧,而導致群臣攻訐的時候,衛橫跳出來給了白起一發背刺。
有人聽到衛橫在醉酒之時,曾親口說出白起在他的面前說過對秦王大不敬的話語,甚至於白起有過擁兵自立為王的想法。
衛橫是什麽人?
是白起一手培養出來的親信。
而醉酒時說的話也極有可能是真話。
而之前白起的確拒絕過秦王的命令,拒絕領兵攻趙。
結果大將王凌戰敗,王齕也在邯鄲之戰大敗,秦軍損失嚴重,多國攜軍要挾秦王交出白起。
大勢相逼,最後白起不得不自盡以證清白,緩秦之危機。
而衛橫也從此再無與白家有過往來,整日醉生夢死。
但是此時知道了衛橫的死訊,白仲還是忍不住心緒複雜。。
“那趙茲常和王子翁之死,也是你所為?”
聽到白仲的問話,白止眉頭微皺,開口道:
“王子翁的確是我殺的,但是趙茲常,我還沒有對他動手。
他死了?”
白仲點了點頭,
眉頭皺起,沉聲道: “就在昨夜,趙茲常全家老小無一活口,滿門皆滅。
如果說不是你做的,那還會有誰與這趙茲常有仇呢?”
王子翁和趙茲常都是當初攛掇治罪白起的那一批人,其中趙茲常甚至列下了白起的十八項罪狀,以項上人頭死諫白起。
可以說,白起的死和這一批人有著莫大的關系。
而聽到百仲的話,白止也是眉頭緊皺,嘴邊露出了一絲冷笑道:
“說不定,滅趙茲常滿門的人,不一定是和他有仇。
而是,和我白家有仇!
衛橫的死,絕對挑動了許多人的神經,讓他們以為是我白家暗地裡想要下手清算。
不過,可能還有不少人以為衛橫是自殺的,只是一場意外。
但是有些人卻覺得,或許需要死一個標杆式的人物,才能讓他們把目光都轉到我白家的身上。
父親,今天,應該有不少人在朝堂之上提出要徹查此事,甚至徹查我白家吧?”
白仲緩緩的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而正好,昨日我也沒有去當值。
不過還好,有不少武將都提出了異議,秦王最後只是下令讓人徹查這兩位的死因。
但是奇怪的是,那個蔡澤,居然也在朝堂之上為我白家說了好話。”
白止沉默了一番,心中暗自思量。
當初范雎與白起極為不合,也參與了治罪一事。
而蔡澤作為范雎推薦上位的相邦,居然會為白家說好話,那這件事就極為值得推敲了。
“放心吧爹,王子翁的死,秦王陛下不會把目光移向我白家,這件事我是可以確定的。
但是趙茲常滿門皆滅,雖然我沒有出手,就怕有心人會將這禍水引到我白家來,爹你必須時刻注意此事!”
聽到白止的話,白仲微微點頭,隨後開口道:
“其實這些事你爹心裡有數,就算趙茲常的死被撒到我白家身上,我也有信心保住白家。
但是我這次找你的原因,卻不是這些。
而是今天秦王找我談了一會,並且表示明天想要見見你。”
白止有些疑惑:
“見我?”
白仲點了點頭,開口道:
“他和我說,是因為嬴政認你為老師,所以想要考校你一番。”
白止點了點頭,回道:
“原來是這樣,沒事,只是考校而已,還請父親放心。”
白仲沉默了一番,輕聲道:
“所以,你是不打算再隱藏下去了嗎?”
白止微笑,似乎意有所指:
“爹,底牌呢是肯定要有的。
但是有些時候,沒打出去的底牌,可就不算底牌了啊。”
看著有些愣神的白仲,白止起身,嘴中輕聲念叨: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
一日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白仲坐在原地,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
夜,白止換了一身衣服,悄悄離開了武安君府。
而一位毫無形象的躺在床榻上的美人,眉頭一皺,輕聲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
一股隱默鋒銳的劍意旋即籠罩了整個武安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