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個人，一餐飯

　　中年人哈哈大笑，“看吧，二牛，有緣自會相見的。”中年人心情很不錯，大飲一口酒，樣子還生瀟灑。

　　二牛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搖頭，“天賦太差了。”二牛說的就是這個少年。他很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這個少年，在他看來，就是不行。

　　中年人歎了口氣，這位說的是實話，他也知道。他其實是一名術士，在江湖中最混不開的職業。有人也許會覺得術士都是一群什麽都不懂的騙子，有人認為術士不過只是一群會小小戲法的人。這些說法也對也不對。他能看到未來，準確來說，沒人可以看到未來，他所看到的，也許只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性。

　　那名少年遠遠看到這邊有兩名中年人正坐在一起喝著酒，其中一人就是他爹，另一人，應該就是他爹說得天下第一了吧。他小心臟似乎跳的有些厲害，他很激動。在他的認知中，這裡稱得上是仙境，仙境自然就應該住著仙人，就是天下第一。可他卻不敢過去。

　　二牛朝著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少年見了，似乎很緊張，更多的是激動，他一時間愣住了，不知是否應該上前去。直到中年人也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他這才小心翼翼的跑了過來。

　　少年跑到他爹爹旁邊，但眼神卻一直偷瞄著這位天下第一，他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雄偉，也不像別人說的自帶那種很強大的氣場，這個人好普通啊，一時間，他竟以為這人不是天下第一。“爹爹，你走的時候怎麽不喊我一起?”少年在中年人面前訴苦，他不開心。

　　中年人笑了笑，“這位可說了，‘來與不來，都是你的緣分。’，所以，我就順著他的意思。”話倒是很有深意，但都不是個深意的人，約莫這樣說話更能提現高手的氣質吧。但似乎，這話卻有深意。比如佛，他們就很講究緣字。

　　這位叫二牛的想了想，也不確定自己講沒講過這句話，倒也不在意，由著這名中年人講，然後給少年盛了一碗飯，溫和的說，“舟車勞頓，辛苦了。”絲毫沒有一點所謂武學大家的架子。

　　少年反而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什麽心情接下這碗飯的，是驚訝，還是欣喜激動，應該都有吧。接過這碗飯後還不忘愣愣答一句謝謝。

　　飯很厚實，還不斷冒著熱氣，少年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吃好還是不吃好。倒又讓二牛打破了平靜，“小孩，我叫二牛，你叫什麽名字?”

　　二牛?小孩心中默念著這兩個有趣的字，這是人名，他有點想笑，卻又沒笑出來。這人大概不會是天下第一了吧！“叔叔，我叫葉子君。”中年人此刻心情倒很不錯，葉子君，大概就是除了自己之外第二個知道這位真是姓名的人了吧。

　　二牛哈哈一笑，“葉子君，真是好名字。”他不知道這個名字好在哪裡，他是個粗人，但名字中有“君”這個字，想來也不會是個差名字。“想不到葉染能有這麽一個廢柴能有你這樣的兒子，倒也是好運。”葉染，就是那名中年人的名字。他說的很隨意，大概隨意到他都沒意識到葉子君為何生氣。

　　葉子君確實不高興了，同很多人一樣，該維護的還是習慣性去維護，不論對面是誰。“我爹爹才不是廢物呢，他是江湖上妙手回春的醫師，救過無數人的性命，在江湖中頗受敬仰，他今日還要給天下第一治病呢！”葉子君說的很急，他很想證明什麽。

　　葉子君有這番反應，

葉染和二牛倒是始料未及的。葉染先哈哈大笑起來，自己兒子守住他老爹的顏面，倒也是件很開心的事情。不過二牛倒挺鬱悶的，葉染不是廢柴嗎?葉染稱得上是一個頗受敬仰的人嗎?他給自己的回答是否定的。心裡還不忘暗罵一句，“廢物，一個老廢物帶一個小廢物。”　　葉子君往葉染身邊靠了靠，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爹爹，他是天下第一嗎?”

　　葉染想了想，“應該是吧，不是只是曾經的事情了。”二牛聽了，也就笑笑，很平靜。

　　葉子君內心倒頗不寧靜，終究只是少年心性。也許因為不敢相信天下第一就在自己旁邊，又或者是因為天下第一變成了曾經。他想問，但卻不敢問。

　　二牛倒明白了葉子君的心思，也不知是不是回答葉子君心中所想，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那個人真的強，我傾盡全力還是輸了半招。”

　　葉子君臉有點紅，他知道二牛是在解釋他心中的疑惑，但他更驚訝，他感覺他似乎聽到了了不得的故事，比天下第一還要厲害的那個人，他有一些向往。“那個人是不是很高很高呀?”他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葉染感慨一句，“是啊，真高，真的太高了。”

　　二牛敲了敲碗，略顯嚴厲的說道，“吃飯！”

　　飯菜其實並不好吃，葉子君和葉染一樣，也不喜歡吃魚，但他不同於葉染，他不能接受這盤魚的味道，雖然這盤魚做的確實不錯，但他還是不喜歡。他咬咬牙，還是吃了下去。這時飯桌上的氣氛但有點冷了。

　　酒瓶已經見底了，看那兩個人的樣子怕是有點醉了，他們會喝醉嗎?也許會吧，他們想大醉一場，可他們終究沒有醉。江湖上，有嗜酒成性的醉翁，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倒也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瀟灑人物。

　　“子君，飽了沒?飽了的話我們就該離開了。”葉染對子君笑笑，很親切的問到。反正他那樣子大概是飽了，說話途中還打了個隔，滿是酒氣。

　　葉子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略有些疑惑，“爹，你不是說要給天下第一看病嗎?”葉子君其實是沒吃飽的，他並不喜歡這桌菜，難吃。

　　二牛聽了，似乎有些生氣，“好你個葉染，打著給我看病的幌子來蹭飯。”揚起手似乎做出要打葉染的樣子。言下之意就是說我沒病，葉染無賴來蹭飯。

　　葉子君和葉染自覺理虧，隻好灰溜溜的逃走了，葉染道，“二牛，兄弟難得來一次，吃你餐飯怎麽了，真是小氣。”葉染自然不服，他也是好意，其實這樣的結果他很滿意了，他以為這場戰鬥二牛會隕落。

　　二牛氣急敗壞，“滾吧，媽的！”他是心疼這餐飯嗎?他是心疼這幾大罐酒啊！可這餐飯是他主動提供的，他沒提，葉染也沒提。

　　葉子君其實很不舒服，這不是他所想的碰面。他想見見天下第一那舉世無雙的風采，又或者能在天下第一這裡學上一招半招。可他一樣都沒想成。

　　半路，“爹，二牛叔叔真沒病?”葉子君沒說天下第一了，他覺得他爹關系跟天下第一很好，他應該喊叔叔。

　　葉染想也沒想，“應該是有病。”

　　“咦?”

　　葉染接著說道，“他老了，老也是一種病。無藥可救的。”

　　“哪裡老了?”

　　“心老了。”

　　“哪裡?”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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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麽幾句話， 他們離開了這個地方，回到馬車邊，車夫正在等著他們兩個。車夫沒多問，也沒說自己等了多久，只是默默等著，是個很守規矩的人。

　　“爹。”葉子君默默喊了一句，他發現今天他爹爹有難得的溫柔。

　　“嗯?”葉染有點累，想累了就想睡覺，我好像也老了啊。他心裡想著。

　　“天下第一或者那個人能一指斷江嗎?”

　　“約莫是能的。”

　　葉子君一臉神往，“那他們能為萬人敵嗎?”

　　“約莫是不能的。”

　　葉子君唉了一聲，“那他們能……”還沒說完，他發現葉染已經睡著了，他也沒問下去了。

　　遠方，那個開滿桃花的山谷若隱若現，直至消失了，仿佛這個山谷並不存在於這個世間。

　　二牛摸了摸旁邊那隻小黃狗的頭，嘴裡小聲說著，“破而後立，破而後立?”然後開懷的笑了起來，顯得略有點瘋癲。然後也變了個眼神，情緒有點急躁，“廢物，一個老廢物帶著一個小廢物。”

　　馬車上的葉子君驚奇的發現自己不暈車了，他很開心，在馬車上面看著外面的風景，這種感覺很舒服。大概這才是少年心性吧，對新奇事物的好奇，不過沒看多久，這些風景倒也顯得無趣了，葉子君靠在椅子上，眯了會兒眼睛，也睡著了。那個夢，似乎又出現了，不一樣的是，那把劍似乎不再是虛影，反而成型了，是一把真正的劍。

　　葉染若有所覺，醒了過來，眼角有點晶瑩，他看向那個山谷的方向，淚水還是止不住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