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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春》第33章 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李承志又抬起頭,看了看印真。

  怪不得這和尚一點都不怯,說話還這麽隨便,原來是個有官身的?

  昭玄寺的都官從事,指的便是專管抓匪緝盜,維護治安的武僧官,是脅助大維那製理僧事的的三大佐官之一,地位在功曹之下,主薄之上。

  論職責和品級,和胡保宗類似,不過昭玄寺沒有統兵權,不能參與任何戰事,所以他手下的僧壯不能稱之為“兵”,只能稱“丁”……

  胡保宗也確實沒說錯,先不論覆鍾寺造反這口鍋印真能不能背的動,光是功曹燒糧叛逃,主薄起兵造反這兩點,身為當時值守昭玄寺的最高軍事長官,印真就絕對逃不掉。

  不過隻從印真沒有真心跟著印光造反這一點看,就是個極聰明的。

  現在的大魏看似年年都在打仗,看大部分都在對外征戰,可想而知國力還是很強盛的。

  隻憑一夥沒有任何根基的亂民造反,能成事才是見了鬼了。

  所以到頭來,還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早做打算,試一試能不能死中求活……

  這就好辦了呀!

  不過先不急,這事還要和李松商量商量再說……

  李承志心中一動,故意試探道:“大師認得李松?”

  “貴莊與崆峒山不遠,和尚自然是認得李主事的,甚至還認得郎君!”

  玄真笑吟吟的回道,“四年前,受貴府家主相邀,和尚陪同維那,來給郎君看過病!”

  呵呵……意思是不但認得李始賢,還有些交情。

  這是聞弦歌而知雅意,聽出自己這麽問的用意來了?

  果然是個極聰明的……

  但現在套近乎還有點早。

  至少先得試試這和尚的成色,看值不值得利用……

  李承志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請大師來,不是敘舊的……我就是好奇,大師是如何看出我李家在將計就計的?”

  玄真面色一平,狀似慚愧的一歎:“之前還真沒看出來,直到跟著印光到是貴莊西角樓,和尚才猜出來的!”

  “哦,說一說!”李承志非常認真的問道。

  他是真的好奇,到底那裡露了破綻。

  “印光聞到有怪味,宋昌說,那裡貴莊屠戶在燙燒豬毛……”

  “有什麽不對麽?”李承志反問道。

  怕賊人聞到豬油味起疑,李松確實殺了幾頭豬,用來掩蓋煉燒豬油的氣味。

  “但和尚還聞到了煉燒豆油的味道?”

  嗯,難道不能是拿來炒菜麽……

  剛想到一半,李承志的臉就變了。

  炒個毛線的菜,這個時代就根本沒這種做菜的方法……

  而這個年代的豆油也只有一種作用:點油燈!

  這已經和“放火”這兩個字無限接近了,若是之前就抱著懷疑的心態,聞到這麽濃的豆油味,再以此猜到李家準備放火的可能不是沒有。

  但李承志總覺的玄真和尚看出的不止這麽一點。

  “還有呢?”他輕聲問道。

  和尚低頭想了想:“莊牆外的痕跡很亂,看不出頭緒,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有些地方的車輒竟然沒凝實,就像是剛剛輾壓過的樣子……”

  他看到了什麽?

  李松和胡保宗聽的一頭霧水,李承志的臉色卻已經有些不自然了:“嗯,繼續!”

  “和尚好奇之下,又順著車輾的方向,到河邊看了看,看到了貴府準備用馬車拉冰而修出來的那條路。

應該是怕馬蹄失滑,上面鋪了草,還灑了草糠,又澆水凍在了一起……”  “這有何奇怪的?”胡保宗忍不住問道。

  這四九寒天,土又挖不動,只能就地取材用冰修路。但全是冰肯定走不成,自然要是上面要鋪一層草和草糠,再用水凍在一起,用來增加磨擦力。

  當時李承志想出這個修路的方法時,他還很是驚歎了一番。

  李松也是滿臉疑惑,想不通從這條路上又能看出什麽?

  估計全涇州的縣城、郡城,以及門閥世家的塢堡都在築冰城,李家也只是方法多一些而已,有什麽好奇怪的?

  這兩個沒想到,但李承志不可能想不到?

  他微一沉吟:“大師應是看到了有好些有坑的地方,草糠還是濕的吧?”

  “郎君高見!”玄真不著痕跡拍了個馬屁,又說道,“還是和尚不小心踩進了泥坑裡才想到的。

  既然一尺深的水還未凍實,牆邊的車輒印也未凝實,那就說明正午,至少是上午時分,這裡還有人在修路,也有人在拉冰,更有人在城頭上築牆……

  但到我們來的時候,莊門竟然都已然封死了?”

  胡保宗和李松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有了戒備,這上午都在修冰牆,往莊子裡運冰,莊門也肯定是大開的,為何到了黃昏就封死了?

  這要是沒蹊蹺就見了鬼了。

  但不封不行,一看莊門還在,那有什麽讓賊人從塢堡進莊?

  不把賊人引到正對塢堡的那條直道上來,就無法形成伏擊圈……

  兩人面面相覷:誰能想到,竟然有這麽多的破綻?

  幸虧這玄真和尚不是真心從賊……

  玄真又繼續說道:“和尚此時心裡已有了五六分測猜,折返回來後,又讓宋裡長引著角樓上的兵卒說話,和尚趁其不備,又貼耳在牆上聽了聽……”

  說到這裡,和尚就住了嘴,剩下的三個人就知道,沒必要再往下問了。

  腳步再輕, 動靜再小,也有數百人在莊子裡燒油,纏箭,更由近百弓手在往城牆上運箭。

  別的不論,只要稍稍聽到一些甲葉碰撞的聲音,就什麽都猜到了。

  李家要是沒有防備,讓丁卒穿甲做什麽?

  沒看站在城頭上和宋昌扯閑淡的李松,都穿的只是棉袍?

  胡保宗盯著印真,眯著眼睛說道:“從事竟然這般厲害,某以前真是小瞧了……”

  “校尉高讚了,熟能生巧罷了。也是因為多有僧戶逃籍,追捕了次數多了,和尚便對這腳印痕跡之類敏感一些……”

  仔細一想,確實是這樣的道理。

  玄真能看出這麽多,不就憑的是痕跡和細節麽?

  胡保宗又看了李承志一眼,意思好像在說:看吧,我就說你在弄險,被人看破了吧……

  李承志沒理他。

  這根本不是弄險不弄險的問題,真要把這印真換成印光,怕是看到莊門的那一刻,就開始懷疑了,自然就不可能進入伏擊圈。

  到這一步,這仗已然打不起來了,行不行險都一樣……

  他又歎了一口氣。

  自己這點伎倆,也就能唬唬李松、胡保宗這樣的,遇到高人,就相形見絀。

  真不能小看這天下英雄,也幸虧自己沒得意,不然就丟大人了……

  不過還算好,印真算不上是敵人,而且他也能看出,這和尚看似淡然,其實想巴結他、甚至投靠他的意思很明顯……

  不然何必在這裡廢這麽多話?

  這難道不是在說:我這樣的人才,你還不趕快招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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