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不缺鐵,但鐵甲為什麽這麽貴?
道理很簡單:技術不過關,雖然鐵多,但九成九都是含雜質極高的海綿鐵。
這裡的雜質指的不是炭,而是硫和磷這種會讓鐵脆的跟木板一樣的東西。
試想一下,像鐵犁、鋤頭之類的鐵器,如果強度不夠,還可以增加厚度來彌補,反正體積沒多大,即便將犁身或鋤身加到一寸厚,也增加不了多少重量。
只要用少許含雜質很少的生鐵,將犁尖和鋤刃渡出來,就完全夠用了。
但甲葉不一樣,別說一寸,你披個一公分厚的劄甲試試?
沒兩百斤也一百七八了,還打仗,壓不死你?
所以,想讓士兵能穿的動,就不能太厚,但厚度一下降,就要想辦法去除雜質,增加甲葉的強度。
這個時代,除了反覆燒煉鍛打,就再沒有第二種方法。
據剛剛摸過鋼板的那個鐵匠說,即便以他這種經驗已十分豐富的老鐵匠,再配兩個身強力壯的助手,打一副劄甲所需要的甲葉,也要近一年……
而李承志呢?
隻用了半天,而且煉出的還是精鋼……
這不是神跡是什麽?
如果不是李承志正拿眼睛瞪著他,李松早就跪下來了。
“果真是精鋼?”他激動的喘了兩口氣,顫著聲問道。
“秉主事,小老兒敢以腦袋擔保!”老鐵匠斬釘截鐵的說道。
靠著這手藝吃了大半輩子的飯了,他還能看錯?
“精鋼啊……這是精鋼啊……”
李松滿含熱淚,顫顫微微的將手伸向了已被水淬冷的鋼板,動作又輕又柔,就像是在摸老婆……
隨著李松的驚叫,其它人也清醒了過來,激動不已的看著那四塊鋼板,那十座坩堝爐,那一堆如小山一般的鐵料……
每日可煆精鋼近千斤?
做成劄甲,至少也有二十套,換成鋼刀、槍頭,那又是多少?
所有的兵器中,用鐵最多的橫刀,也就十斤重而已!
這不是李氏當興的兆頭是什麽?
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喘著粗氣,滿目腥紅,像看神仙一樣的看著李承志。
瞧你們這點出息?
要是我將炸藥配出來,再將手雷造出來,你們是不是得激動的昏過去?
李承志嗤了一聲,又用手掰著試了一下。
因為徹底冷卻的緣故,鋼板的彈性比之前更好了,李承志估計,這一塊應該是高碳鋼。
別說鍛甲,拿來打槍管都綽綽有余。
“去,立起來!”李承志一指李彰,又指了指鋼板。
“啊?哦……”李彰猛的驚醒過來,抱起一塊鋼板,衝向十多米外的一處高台,立到了石頭上。
距離都是測算好的,不遠,就五丈。
“弩!”李承志手一伸。
李柏手忙腳亂的從背上解下弩機,兩腳踩著弦,替李承志上好了箭。
李承志端起弩,眯著眼睛瞄了瞄,用力的扣下了懸刀。
“嗖”
“當”
兩聲脆響幾乎沒有間隔,聲音傳到耳朵中的時候,立在石頭上的那塊鋼板應聲而倒,摔到了地上。
躲在一邊的李彰飛快的跑了過去,等他抱起鋼板,卻跟凍住了似的,一動都不動。
“蠢貨,愣著做什麽,還不抱過來?”李松大聲罵道。
李彰一個激靈,像是被嚇醒了一樣,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
“父……父……父親……”喊了三聲,
李彰才把一聲父親給喊真了。 李松氣的差點給他一巴掌。
但等看到李彰手裡的鋼板,李松表情突然一滯,如同雕塑。
剩下的族人察覺有異,也全部圍了上來。
一尺見方的鋼板通體黑亮,只有靠中間的地方,有一塊像是被鋼刀劃了幾下的痕跡。
大多數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心裡都想著:明明看到那弩箭射到了上面,鋼板都被擊打的飛到了地上,怎麽可能連個針眼大的坑都沒有留下?
那可是一石弩……
但這劃痕又是怎麽回事?
也有反應快的。
李柏急聲問道:“箭呢?”
“啊,箭?”李彰懵了一下,又回道,“爛了啊……箭頭撞毀了,箭杆直接被震劈了……”
“撿回來!”李松一聲低吼。
李彰邁開長腿,跑去高台邊,拿著幾截斷箭跑了回來。
看到他手裡的東西,其他人才知道,剛才的李彰為什麽會發愣。
原本三梭型的箭頭,直接被撞成了一顆鐵球。
至於松木做成的箭杆,早裂成了好幾塊……
怎麽能硬到這種程度?
別說劄甲,便是二郎的那套魚麟甲,也絕對不可能達到將箭頭撞塌,箭杆撞裂的程度。
眾人鼓著眼睛看著那塊鋼板,除了瞠目結舌,倒吸涼氣,已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釋放心中的震驚了。
李承志沒時候給他們解釋什麽叫“彈簧減震”, 什麽叫“層疊卸力”,他只是看著那枚箭頭直皺眉頭。
李柏運氣不好,恰恰挑了一支熟鐵箭。
不過沒必要再試了,只要不是遇到床弩、車弩這種非單人可操作的利器,隻防普通的弓弩,即便是一石強弩,兩毫米的鋼板也綽綽有余。
要不是為了防槍刺,他甚至想打成一毫米厚。
李承志想了想,才指著李彰說道:“這次你來,用你父親的槊,衝刺!”
“哎,好!”李彰高興的應了一聲,屁巔屁巔的從李松身側拿起一杆一丈有余的長槊。
槍頭用百煉精鋼打造,足有兩尺,有點像窄劍,又有些像四梭錐。
兩側還帶刃,除了刺,還能劈和砍。
再加近一丈長的桑拓木槍杆,和尾部一尺有余的銅製槍纂,重量足有二十多斤。
這是李松的馬戰兵器,常人端著都吃力,李彰卻邊走還邊耍著槍花,就像拿著根筷子。
也主要是這玩意太精貴,李松平是動都不讓他動一下,李彰太興奮。
槍頭和槍纂還是其次,有鐵有銅,費點功夫都能打造出來,關鍵是這槍杆實在不好找。
一丈長的桑木槍杆,只能出自桑拓樹的主乾,還通體不能有結……
這麽高一棵桑樹,能養多少蠶?
也根本不是後世的所說的將桑木剝成蔑,而後用膠或生漆絞合而成。
說這話的人,怕是不知道古代的膠和漆是拿什麽做的。
前者用魚膘或豬皮,一曬就化,後用是樹漆,一旦凝結,就脆的跟玻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