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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春》第280章 寒紗繞柱戀軒n,暖薰纏煙怨暮長
“佳節、佳人、佳釀,碧裙、碧扇、碧窗……”

聽到這裡時,已經有人開始狐疑:一首詩而已,怎的這般多的事物?

羊深卻還嫌不夠,指著旁邊的幾個貴婦,又看了看月落西山,快要消失的月光,朗聲說道:“豔婦素手拈玉爵,南風籠霧遮月芒,夏夜又花香!”

佳節、佳人、佳釀。

碧裙、碧扇、碧窗。

豔婦素手拈玉爵,南風籠霧遮月芒。

夏夜又花香。

聽完羊深所言,無人不豎起眉頭:只是題目就已成詩,正詩得作多長,才能將如此多的事物囊括進去?

怎麽也得十多二十句吧……

正當眾人在替李承志發愁的時候,又聽羊深說道:“吳聲、商韻、隱字、七言、八律!”

李承志雙眼猛突,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我律你妹。

哪還以為羊深出的是楹聯,覺的也就如此,腦中正想著應對之詞,哪知羊深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所謂的吳韻就是一韻到底,也指每句都要壓韻……這都好說,以李承志的詩詞儲備量,東拚一句西湊一句也不是湊不出來。

“隱字”也好說,無非就是詩中不能出現羊深所說的“佳人、豔婦、碧裙、輕霧”之類的字眼,但必須要把這些東西體現出來。

這也好辦,無非就是換種代稱,對李承志來說也不算難。

難的是剩下那三點:商韻、七言、八律。

商韻就是每句都要壓“ang”,七言指每句七個字。八律指的是三種格式要求:

一是只能作八句。

二要將羊深提到的這此事物全部寫進去:佳節、佳人、佳釀,碧裙、碧扇、碧窗。豔婦、素手、玉爵,暖風、薄霧、月光。以及夏夜和花香、……足足十四種。

三是對仗必須工整,句句都要蘊含對偶。

也就是上句裡有天,下句就必須有地,上句有紅,下句就必須有綠……

這讓他上哪裡去抄?

看他臉上突然就沒有了笑,高文君心裡一慌:“郎……將軍?”

“莫急……”

李承志擺了擺手,猛吐一口氣。

抄已是不可能了。

全詩要含有十多種事物,還要句句壓商韻,句句有對偶,他估計回憶到天亮也湊不全。

所以要麽不作,一口回絕,要麽就……現編。

李承志猛的一咬牙:熟記唐詩三百首,不會作來也會周……腦子裡記著的詩詞何止是三百首?

所謂的工仗對偶,無非就是: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雷隱隱、霧蒙蒙、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

你當我詩詞專業博士的女朋友是白交的麽?

還是說那些年的古文資料是白查的,或是那麽多的語文課件是白備的?

李承志眼神微涼,腦子轉的飛快……

聽完羊深的要求,郭存信想都沒想就放棄了,反正他是不可能做的出來,至少天亮之前是別想了。

他又扭頭看向郭玉枝,只見郭玉枝臉色烏青,緊緊的盯著羊深,似是要冒出火來。

郭存信心裡一緊:看來姐姐也放棄了?

至於以詩傳家的姐夫……呵呵呵!

別說郭存信和郭玉枝,便是楊舒也覺的難之又難,更深知羊深就是在難為李承志,才提的這麽多的要求。

律詩又稱新體詩,為南梁著名詩人沈約所創,包括七言、八句、音韻、對偶等格律方面的要求在南梁也才興起不久,在座的大部分人怕是都還不知這些要求的具體含義。

而祖居李氏賴以傳家的是詩經,哪怕讀出花來也無這些東西,按常理,李承志定然是作不出來的。

但看他默然不語,好似在醞釀,楊舒又有些意動:難不成還真的能行?

多有人言,李承志是天智神授,楊舒也是這麽懷疑的。不然其余皆不論,李承志從小長大連涇州都沒走出去過,從哪裡學會的南詞?

一想到這裡,楊舒竟隱隱欺待起來……

奚康生再是不擅詩,看其他人的神色也知道這有多難。他臉色一黑,指著正與高猛竊竊私語的羊深說道:“讓他作!”

楊舒暗歎一口氣。

此題雖刁鑽,更是難上加難,但還稱不上古怪。想來羊深必是有備而來,已然防著這一手了……

果不其然,楊舒都還沒來得及張嘴,又聽羊深說道:“聽聞李倉曹有曹子建之才,竟能七步成詩,羊某心悅誠服。某也曾作過一首相似的拙作,但足足用了七刻……若是李倉曹不嫌,可否為羊某點評一二……”

楊舒神色一冷:這羊深打了左臉還不夠,竟要逼著李承志把右臉也要湊上來?

還七刻?

你要七個時辰能做的出來,我楊延容拜你為師。

他微一側目,看到李承志的臉都好像氣綠了。

李承志總算知道高猛會何要拿張京墨做題引了:你李承志詩名如此之盛,竟為心愛的姬妾連首詩都做不出來?也罷,你既然做不出,那我就幫你來作……

這不但是想在眾人面前羞辱自己,更想讓高文君看看:你就這樣的眼光,竟挑了個草包?

簡直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到家了,老子的女人輪的你來品頭評足?

一股怒火直往頭上湧,剛剛對高猛生出的那絲好感瞬間消散。李承志牙齒咬的咯咯直響:老子還就不信邪了?

這一豁出去,腦子好像突然間就開了竅:

詩中不能見“碧”,那翠呢,青呢,蔥蘢黛柳綠呢?

不能見裙就用裾,不能見扇就用羽……

這不就有了麽?

哈哈哈……

李承志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心中雖怒,臉上卻是笑吟吟的:“羊右丞過謙了,晚輩才薄智淺,不敢與曹植相提並論,至多也就是偶有一得。

晚輩更不敢點評羊右丞之佳作,倒是羊右丞若何時手短,晚輩說不定就能盡點微薄之力……”

羊深臉色一變,刹那間通紅發紫,仿佛染了一層血。

李承志將方才那一句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什麽時候點評你老婆的時候,我說不定就能幫點忙……

便是氣的肺都要炸,羊深還偏偏發作不出來。

論歲數,他今年三十有四,與李始賢一般大小,李承志自稱晚輩並無不妥。

但就是這聲晚輩將他逼到了牆角裡:李承志分明在罵他以大欺小,臭不要臉……

高猛頓時一喜:李承志都氣的罵人了,說明是作不出來惱羞成怒了。剛要出言相譏,但嘴都還沒張開,卻見李承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一聲清喝:“好酒……”

眾人猛的瞪大了眼睛:這是……要開始了?

李承志真作了出來?

他雖未踱步,但這前後有沒有七息?

一眾賓客似是撞到了奇景一般,不由自主的往前擠去,生怕錯過了看熱鬧的好機會。

李承志放下酒杯,看到張京墨正拿著一把綠團扇給他扇著風,四目相對之時,俏臉上升起一抹羞紅。

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

一刹那,李承志文思如泉湧,靈感似井噴。他一指張京墨:“翡裾輕搖襯嬌娘,翠羽稍擺引微涼……”

“好詩!”

剛念了兩句,猛聽讚聲如雷……是真的如雷,震的人耳膜隱隱發癢的那一種。

眾人怒眼看去,才發現是奚康生。

“鎮守?”

楊舒滿臉怒色,恨聲怒道,“即興作詩最忌受擾……”

“啊……哈哈?”奚康生竟也不惱,訕訕笑道,“一時興起給忘了……嗯,李承志這詩好不好?”

合著你都未仔細聽?

楊舒一臉無奈:“才隻兩句,還看不出來。但聽著尚算工整……”

“哈哈……工整就好!”

確實很工整:裙代裾,扇代羽,翡裾對翠羽,而且極壓韻。

已有好事者開始給李承志計算了:“寫了幾種?”

“碧裙、佳人、碧扇……三種了……”

羊深與高猛皆是一愣,面面相覷。

誰能想到,都難成這樣了,李承志還能作的出來,而且還這般快?

“才只是兩句而已……”高猛冷聲哼道。

已然有了腹稿,即便真的天降驚雷也影響不到李承志。聽到身側傳來倒酒的聲音,他微一回首。

高文君一手執杯,一手提壺,酒液似一道銀錢,直流而下,玉手、玉杯、酒光、月光相映成輝。

靈光一閃,李承志朗聲吟道:“芊芊柔荑執瑤觴,潺潺琥珀漾銀光。”

郭存信激動的拳頭都攥了起來,顫聲數道:“柔荑對素手,玉爵對瑤觴,琥珀對佳釀,月芒對銀光……七種了……”

李始賢看著李承志,就跟看神仙一樣:“恂祖附體了?”

知他說的是祖居李氏始祖李恂,郭玉枝銀牙恨咬,差點給他一耳光:“魔障了,這是你兒子?”

李始賢興奮的直打哆嗦:廢話,我還能不知這是我兒?

問題是,兒子為何能出口成章,而爺爺我卻連半句都想不出來?

李承志接過酒杯,齊齊打量著高文君和張京墨,暖暖一笑:“傾城、絕色賀端陽!”

旁人都隻道李承志是醞釀之故停頓了一下,但高文君與張京墨卻知,傾城與絕色分別指的是她二人。

這次就連高文君的臉都紅了。

李承志端起酒杯淺啜一口,又抬臂環指,指著那些眼中狂放精光的貴婦嬌女:“滿園姝麗賞芬芳!”

而後他又回過身,先指柳樹後的那扇紗窗,再指已落至一半的殘月:“寒紗繞柱戀軒榥,暖薰纏煙怨暮長!”

一時間,滿園寂靜。

郭存信手握筆管,卻抖的拿都拿不穩,墨汁甩的到處都是。像是生怕忘了,口中還不停的念著:

翡裾輕搖襯嬌娘,翠羽稍擺引微涼

芊芊柔荑執瑤觴,潺潺琥珀漾銀光。

傾城絕色賀端陽,滿園姝麗賞芬芳。

寒紗繞柱戀軒榥,暖薰纏煙怨暮長!

郭氏本就是世儒之家,郭存信更負才子之名,便是李承志之作再驚才絕豔,也不該哪此失態才對。

但只有他在內的寥寥數人知道,李承志的這首詩有多難得。

不說詩有多工仗,遣詞有多華麗,意境有多深遠,隻論先決要求有多苛刻,用時之短,隱意之深,這也是絕對的佳作。

寒紗繞柱戀軒榥,暖薰纏煙怨暮長!

這分明是在告訴高猛:高文君和張京墨他都喜歡,兩個都要……

郭玉枝正激動的兩眼放光,恨不得拍案以和,朗聲高歌,但聽到最後兩句時,身體一僵,就跟凍住了一樣。

寒紗、繞柱、軒榥窗戶,暖薰夏風、纏煙、暮長!

這每句都隱含一男二女,且又是戀又是怨……

像是擰斷了的樹枝,郭玉枝硬生生的扭過了脖子,驚恐的看著李始賢。

李始賢也與她一樣,滿臉驚疑,分明是聽懂了最後那兩句詩的用意。

在此等場合作這種詩,與公諸於天下有何區別?便是此時反應不過來,但事後稍一琢磨,品出深意的人大有人在。

開弓沒有回頭箭……好個李承志,你這分明是要將老娘往牆上逼!

郭玉枝氣的杏目圓睜, 柳眉倒豎,指著李承志一聲低叱:“好你個逆子……”

李始賢眼睛都直了,心裡止不住的佩服著兒子,讚著真是好膽。嘴上卻給李承志圓著場:“夫人息怒,承志或許指的是魏瑜……”

“李懷德你瞎了心,連老……連我都哄?”

郭玉枝硬生生的將一句粗口忍了下來,怒聲罵道,“那逆子就是個榆木腦袋,真要對魏娘子屬意,方才哪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那女娃貼他那麽近?他分明還把魏瑜當稚子……”

看郭玉枝十指捏的咯咯直響,李始賢明智的閉上嘴。

兒子啊兒子,你自求多福吧……

哪需到事後?

楊舒越琢磨那最後兩句越覺的不對味。

到底是李承志一時情急,生拚硬湊之下恰好就作了這麽兩句,還是他有意為之?

若是有意為之,其一定然是張京墨,那剩下那一個呢?

楊舒仔細一瞅,眼神一凝。

高文君與張京墨並肩而座,一般的傾城絕色,就如雙茱並蒂。

但同樣也是一般的粉面桃腮,含羞欲滴……

楊舒又是佩服又是擔心:怪不得高猛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李承志,此詩一出,怕是更要火上澆油?

但也太莽撞了,不提高猛,你又置張奉直於何等境地?

心裡想著,他又扭過頭去,卻發現張敬之竟然在老神在在的喝著酒?

楊舒雙眼狂突:原來早就知道……張奉直,好你個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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