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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春》第180章 哭都來不及
“大魏春 ()”

不提兒子還好,一提兒子,李始昌渾身上下,哪個眼兒裡都是火。

嫡子就不說了,也怪他自己,一時激憤殺人,卻不察兒子就在一側,竟嚇成了癡呆?

就說剩下的那幾個,自小都由夫人郭玉枝一手教導,謙恭倒是謙恭了,個個都是溫潤君子,盡顯敦厚忠實。

但問題是,他李家缺的是君子嗎?

缺的是怒發激揚,砥礪奮進之輩,而非謙恭如玉的守成之君。

想想父親李其、兄長李始良,再看看自己,哪個不是鷹揚虎視,狼顧鴟張之輩?

再看看自己生的這幫孽障,父祖的優良品質,竟一點都沒繼承下來?

想著想著,李始賢竟又生起悶氣來,眼神不善的盯著豐胡始昌:你個老倌兒莫不是在看我李某人的笑話?

夜色這麽暗,胡始昌哪能看那般清楚,隻以李始賢在懷疑。

“我怎可能記錯?便是我記錯了,這箭書上也不該寫錯!那李承志,難道不是懷德之嫡子?”

李始賢越是驚疑,胡始昌越覺的痛快,笑的好不歡暢,伸手拿過一封帛書,又忍不住了看了起來。

胡始昌覺的,便是再看上千遍,依然不夠。

他原本已抱了必死之志,想著只要這州城不破,不讓數萬婦孺老弱被亂賊剝皮敲骨,不落入這等禽獸不如的畜牲之腹,便是事後被朝廷斬了頭,他胡始昌也再所不惜。

不然就是千古的罪人,哪怕死了,也要背負一世罵名。

哪知眼看險如累卵,岌岌可危之際,竟神兵天降?

若不是已上了年歲,胡始昌也還算有些風骨,這等恩德,他便是代這數萬城民給李始賢跪一個又何坊?

“誰,承志?”

李始賢一臉驚容,就跟見了鬼一樣。

要說天上突然掉下了天兵天降,李始賢都有可能會信,但說自己的傻兒子率領大軍,突然就打到這涇州城下?

你糊弄鬼呢?

心中一萬個不信,李始賢本能的去接胡始昌遞來的那張帛張,卻不想有人比他更快。

胡鐸出手如電,一把就奪了過去,嘴裡驚呼著:“怎可能?前日你還同我說,你那嫡子已傻的連你這阿爺都不記得了,還哄著我嫁一個女兒給你做兒媳,今日就起了上萬雄兵,攻到了這州城之下?”

說著,胡鐸還偷眼瞄了瞄胡始昌,險之又險的將一句“你哄傻子呢”給憋了回去。

這要說出口,罵的就不是李始賢,而是胡刺史了。

“混帳,安敢無禮!”胡始昌臉一黑,斥了胡鐸一句,但再一轉頭,臉上卻又笑開了花。

好三兒(胡鐸行三),竟謀下了這等好事?

這真要成了,那李承志就是胡家的女婿……

他伸手一探,又從棚內的案幾上拿起了一張,遞給李始賢,溫聲笑道:“懷德莫急,這射進來了好多,足有七八封……”

我是急麽?

我是驚……

“謝過史君!”

李始賢雙手微顫,接過了帛信,飛快的一掃:叔祖均鑒,侄孫保宗叩首……

這封信是用胡保宗的口吻寫的,隻寒喧了一句,又用百字左右,將如今的局勢簡述了一遍。

但就這百余字,卻看的李始賢雙目狂突,渾身戰栗,如同耕了好幾畝田的老牛,鼻孔中的氣息越來越粗。

隨著呼氣聲,胸口起伏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等讀完最後一個字,他驚的渾身的汗毛都堅了起來。

“怎可能?”李始賢不敢置信的問道。

只是兩月時間,自己的傻兒子,就整訓了甲卒近萬?

先不說他是如何突然就聰明起來的,

就說這萬余大軍的裝備,他又是從哪弄來的?看看這上面寫了什麽:鐵騎一千,人馬俱甲,而且還是雙馬。

另有五千甲步,盡配鋼盾、橫刀?

遑論還有數千半甲的弓兵、輔兵……

你去問問,朝廷的虎騎有無這等配裝?

還兩月……

自你曾祖父起,至為父這裡,三百個兩月都不止了吧,有沒有攢下這等家底?

你老子我要有這等雄兵,早稱王稱霸了,還能窩在這涇州城裡當王八,受這麽多年的鳥氣?

還散盡家財?

你散爺爺個鳥毛……

李松一年兩送,就連去年的夏糧都被他送進了城裡,也就余了些秋糧在莊子上。就那三四千石糧,別說萬副甲,能換來十副就頂到天了……

還有這戰績:

只靠三百家兵,就平定了宋家莊,以及足有僧民上萬的昭玄寺?

又靠著三百家兵,在朝那城下盡殲上千亂賊?

這已然就過去了一個月了……

而自己的傻兒子,就是在這僅有的一月內,召起雄兵近萬,在涇陽城北盡俘李文忠的六千精銳,又攻破了安武城,再殺兩千亂兵精銳,俘獲民壯四千?

更詭異的是,這般大的幾仗打下來,殲敵都已一萬三四了,除了胡保宗的那五百官兵,兒子麾下,竟只是死傷了幾個老弱?

你要是編的普通一些,我說不定還能信上兩三分。

但再看看,便是白起復活,韓信重生,敢不敢口出如此狂言?

也不想想爺爺是幹什麽的,竟拿這樣的伎倆來糊弄我?

這胡刺史也是老糊塗了,這般拙劣的計謀,竟然都能深信不疑?

李始賢將帛巾猛的一合,厲聲說道:“絕不可能,這定是叛賊的詐城之計?”

胡鐸正自看的心潮澎湃,熱血沸騰,聽李始賢這般說,又猛的一怔:“這是保宗的親筆手書,我怎會認錯?”

李始賢冷笑道:“這還不簡單?”

言下之意是,說不定涇陽早已落入了叛賊之手,那胡保宗說不定也已降了。

“不可能!”聽他汙蔑胡保宗,胡鐸“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懷德,你這句話是何意?”

胡始昌的臉色也有些不善,緊緊的盯著李始賢。

飯可以亂吃,話絕不能亂說:胡保宗若降了叛賊,豈不等於說安定胡氏也降了?

李始賢卻一點都不慌,慢悠悠的說道:“我何時說胡校尉降了亂賊?若是涇陽城破,賊兵從郡衙、胡府中尋幾封胡校尉的手書還不簡單?

便是涇陽未破,隴東郡治下的其余三縣,如祖居、扶夷、朝那等,隨便攻下一座,縣衙中翻出一兩封胡校尉手書的公文,再行臨摹或偽造,又有何難?”

“你……”

胡鐸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氣的直打哆嗦,絞緊腦汗的想了半天,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你連你兒子都不信?”

“這哪是我兒子,簡直是戰神下凡……”

回了半句,李始賢又牙疼般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指著帛巾嘶聲歎道,“史君,你莫怪我疑心重……這,這是人能乾出來的?編的太離譜了……

這近萬兵卒還好說,涇州六郡,隴東地域最廣,民戶最多,其治下又屬朝那最大,硬湊一湊也不是湊不出來?但這近萬兵卒配裝的兵甲呢?

隴東四縣能湊兩千副頂天了,郡兵加上胡氏的私兵,再給他算上兩千,也才是四千,剩下的六千呢?”

胡始昌沉吟道:“六千有些誇張,但兩月的時間內,如果盡召隴東治下的工匠,急征鐵料,打個一兩千副劄甲還是有可能的……”

李始賢差點被氣笑。

說的輕巧?

這州城都被圍了兩月了,這城上箭矢幾近於無,你胡刺史盡召全城的鐵匠,急征鐵料木材,又打造出了多少?

這根本不是有沒有時間,有沒有匠人和鐵料的問題。

自己那傻兒子即便開了智,也只是一介未冠字的黃口小兒,何德何能能讓那朝那縣令索思文、隴東郡丞楊舒、郡尉胡保宗對他俯首貼耳?

想想都不可能……

他略一沉吟,又指著帛巾中的一句話說道:“那這又做何解釋?”

安武城,竟是被天雷轟開的?

李始賢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了。

是該說這亂賊竟然這般蠢,連這樣的神跡都敢編造?

還是說賊酋失了智,竟敢把胡刺史和城內守將當成豬一般的哄……

但無奈的是,看胡刺史與胡鐸的模樣,再看其余眾將的神色,竟然沒人覺的這有什麽不對?

這得有多蠢?

此時再想,這涇州城竟能堅守兩月不破,簡直是奇跡?

若叛賊早些用處這樣的計謀,自己墳頭上的草怕是都已經冒芽了……

李始賢突然感覺心好累……

這李始賢這麽一說,胡始昌也有些動搖了。

其余不論,這戰績,委實有些誇張了……

但反過來再想,信中並無要求城內派兵接應,更或是開城門之類,只是讓守軍接信之後,便燃狼煙或明火,表明賊營何處強盛,何處空虛,除此外再無他求……

這才是胡始昌剛見到信,就信了七八成的根本原因。

他沉吟道:“那依懷德之見,該如何處置?”

一聽胡始昌這話,李始賢就知道他沒死心。自己是其屬下,即便是好心,也不能明著硬來,不然倒霉的還是自己和這城內的數萬軍民。

“卑職是怕這是賊兵步步誘敵之計,所以無論到何種程度,這城門都堅決不能開。”

李始賢略一思索,又說道:“若想證實此信之真偽,也並非沒有辦法……這信中不是說,被承志差來送信的,是我李氏族人麽?誘上城來,我一看便知……”

胡鐸問道:“若真是你李氏族人呢?”

李始賢竟然磕絆都沒打:“那就再審一審,看我李家堡是不是也從了賊……”

眾將絕倒。

果然,李始賢還是那個李始賢……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又聽李始賢冷笑道:“要是審都審不出來,那再試一試又何妨?便按這信上所言,賊營何處空虛,便在其方位燃煙點火……若真有鐵騎甲卒與賊兵真刀真槍的對殺,到時再信也不遲。當然,這城門,還是不能開的……”

眾人又氣又笑。

還好,李始賢雖多疑狡詐,卻很有分寸。沒有因為懷疑這是叛賊的奸計,便反其道而行。

不然真要是坑了兒子,到時他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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