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腦門仰對城牆,又紫又亮。
李松和李亮既擔憂,又糾結,一副欲言又止,想說卻不敢說的模樣。
都不蠢,誰都能感覺出來,李承志對於父母家人,好像一直都有些畏難,能躲則躲,能不提則不提……
許多族人都懷疑,應是知道家主對其冷落了好幾年,讓郎君起了心結。
要是李承志知道,非罵出來不可:心結個毛線?
我那是心虛懂不懂……
知子莫若父,知子更莫若母!
他實在沒多少信心應付這一關,所以才會畏難……
李始賢沉浮半生,不知經了多少風浪,心下已然有了猜測。
雛鳥展翼,乳虎嘯揚!
兒子,突然間就長大了……
心裡似是打翻了料醬,一時五味陣雜,酸澀難辯。
冷眼旁觀的胡鐸嘖嘖稱奇。
鐵漢也有饒指柔?
從未想像過,一直以鐵血無情,狡詐奸滑示人的李始賢,竟也有舐犢情深的一面?
見百般牽掛的嫡子,竟連口信都未代轉一句,李始賢不應該是惱羞成怒,怒聲狂罵才對麽?
平日裡見他對長子李承宏,三子李承學,怎就無這般深情過?
看來,這嫡子,才該是李始賢的軟肋才對……
胡鐸眼中異彩連連,心裡更是對李承志好奇了幾分!
李始賢滿臉蕭索,話到了嘴邊,卻成了一聲長歎:“爾等,好生看護於他……”
“二郎放心!”
李松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合適,隻好鄭重的應了一聲,又抱起拳,在馬上施了一禮,“就此別過家主!”
“別過家主!”一側的李豐與李亮也恭聲道著別。
隨即,就像是尺子畫過一般,方圓足兩裡的方陣,上千騎兵齊唰唰的抱起拳,異口同聲的一聲大喝:“別過家主!”
吼聲如同山崩海嘯,震徹天地。一波又一波的回音撞擊著城牆,有如海潮撞岸,颶風摧林……
李始賢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城下這一幕。
胡鐸更是被凍住了一般,傻傻呆呆,好一陣,竟連嘴都忘了合。
許久後,他才一聲驚叫,指著城下似巨洪抽堤一般撤去的騎陣,不敢置信的問道:“這上千鐵騎……竟全是你李氏私兵?”
李始賢同樣驚駭莫明。
若不是李氏私兵,怎可能口稱“家主”?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便就能亂稱呼的。
怪不得,從上到下都不見半面雜旗,全是“祖居·李”?
哪來的?
李松這個混帳,竟也不說解釋一句?
李始賢又驚又疑,剛想抬手下令,將李松叫回來問個清楚,但目光無意見掃過叛軍營寨時,又猛的驚醒過來。
這是兩軍陣前,豈能這般兒戲?
再者,西面雖已停戰,但一想到李承志以三千步卒,要直面賊冠的上萬大軍,李始賢就止不住的擔心起來。
李松與李亮越是盡早回援,李承志的危險就越小……
這等小事,便是遲幾日再問又何妨?
“哪來的?”
看李始賢屹立不動,連話都不回一句,胡鐸好奇的心裡似是長了草,“還上千鐵騎?你李家才幾個鳥人,毛都未長出來的全給你算上,有沒有上千?”
要說李松在狐假虎威,在給李始賢撐面了?
根本不可能!
事後怕不是得被其余世家笑死,祖居李氏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所以這肯定是真的……
李始賢聞言大怒:“你家才全是鳥人……”
看他好似比自己還震驚,胡鐸才反應過來:李始賢能從哪裡知道?
要是知道的話,他昨夜就不會犯那麽重的疑心病了……
“胡保宗這個混帳,
也不說在信中寫清楚?一千鐵騎,不但是人馬俱甲,還是雙馬?”胡鐸心裡跟貓撓似的,急的團團轉圈,“你知不知朝廷的虎騎才有多少……打造這一千鐵騎又得耗費多少錢財……”
“嗯……錢財?”
胡鐸突然一愣,呆了好一陣,又猛的撲過來抓住了李始賢的雙臂,厲聲問道:“十萬金……李承志那十萬金,是從哪來的?”
李始賢狂震,因為李承志竟問都未過問他這個爹一句的那點傷春悲秋,早被驚到了九宵雲外。
對啊,十萬金?
哪來的?
不對,爺爺怎知道是哪來的?
十萬金,堆起來沒一座樓高也差不多了,還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想來橫財,無非就那麽兩條路:不是偷就是搶……
好你個李松,你怎麽看護的?
李始賢心中驚疑,但面上卻半絲都不顯,鎮定自若的說道:“沒看那信?連你親侄都稱,承志散盡了我李氏家財……”
我散你大爺?
胡鐸眼珠子直往外突,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盯著李始賢:“你昨日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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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未說完,就被李始賢冷聲打斷:“我說什麽了,誰聽見了?”
胡鐸怒道:“除了爺爺,還有你那兩個族人……”
嘴裡罵著,他本能的一扭頭,發現空空如也的牆角才醒悟過來:那兩兄弟,早被吊下城了……
竟連個做證的人都沒有?
胡鐸氣的嘴皮子直打哆嗦:“好你個狗賊……”
猛覺肩上一緊,回頭一看,卻是李始賢摟住了他的肩。隨即又聽到李始賢陰沉冰冷,卻只有他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十萬金?說不得便是天大的乾系,你也敢喊?”
“誰說要喊,我是怒你無恥至極,連我都要提防……”
剛罵了半句, 胡鐸一頓,臉色又是一變。
李始賢哪說的是這個意思?
這分明在提醒他:這裡面說不定就有你胡家的份……你也不想想,如果不靠朝廷就能平定了這亂賊,誰才的得利最大的?
不然李承志為何費這般大的周折,乾這種不但吃力不討好,一個不好還會丟命的苦差事?
除非是聖人轉世?
想想都不可能,看李始賢就知道了……
一想這義帥雖是李承志為主,但胡保宗卻是副帥,再回憶起那兩兄弟所說的:郎君與胡校尉親如兄弟……
感覺兩家好似已狼狽為奸?
見胡鐸一臉沉思,李始賢心中竊喜。
這分明已是被自己帶偏了……
怕他反應過來纏著自己不放,李始賢一聲長歎,言辭肯切的說道:“這承志……突然大好了不說,還這般出彩?
我這心裡亂的如麻,想必夫人更是心急如焚,所以我要盡快回府一趟……這城上你且看著,若是史君有召,你派快馬來府裡尋我……”
也不等胡鐸回應,話剛說完,胡始賢扭頭就往城下走。
胡鐸急道:“話還未說完……”
“回來再說……”李始賢嘴裡應著,腳下跑的更快了。
這般急,像是怕我要追他似的?
胡鐸心裡犯著疑,等李始賢已跨上馬,竟急的連家兵都顧不上帶,急抽著馬往府宅的方向狂奔時,他猛的一頓。
李始賢哪是急著去給家裡報平安?
這狗賊分明是跑去和婆娘對口供了……
胡鐸氣的臉都綠了:“李始賢,你卑鄙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