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新】 ,! 之前殊無動靜,李承志猝然出兵來攻,崔延伯著實驚的不輕。
兩軍就隔著一座山,清水縣也罷,月氏縣也罷,舉隴關與蕭關都隻四五十裡。便是步行,也隻半日就到,崔延伯是真正的猝不及防。
倒不是缺兵少糧。
有元懌巧施妙計,引門閥士族入彀,朝廷就如回光返照般,突然就生機勃勃。
朝廷將前期征召的二十萬民壯一分為二,一半遣至六鎮,一半交由崔延伯操訓。
又有楊氏並關中士族鼎力相助,如今隴東兵力已逾二十萬之眾,糧草更是堆積如山。
就連產自金明的油沙也運來了不少,以備不時之需。
崔延伯更是未雨綢繆,將兩關築了又築,加了又加。山谷中的藏兵洞更是挖了不少。
之所以說猝不及防,是未料到李承志說打就打,說攻就攻。
軍心與士氣這個東西,不是說有就有,說來就來的。更何況麾下主力皆為去歲鄯善鎮的敗兵,心中更是有了陰影。
強敵來勢凶猛,若是能堅守不退,更或是能小勝一場,自然軍心大定。但怕就怕首戰失利,士氣一落千丈,跌至谷底。到時難保不會上演如去歲鄯善鎮之慘劇……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李承志還真就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趁你病,要你命。
也主要是因為西海根基薄弱,後續乏力,最怕陷入拉據戰,不然定是被生生耗死的下場。
李承志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氣……
……
人的創造力是無窮的。
既然連萬裡長城都能修的起來,何況區區隴山道?
這半年來,崔延伯不但將廢棄多年的隴關修葺一新,更是在隴關之後的谷道中建造數道壩牆。
雖是夯土所製,但勝在厚重,以求城關被破後,將敵軍拖延一二。
除此外,崔延伯又將建自後漢,從扶風(今寶雞)至天水的三百余所道塢也盡皆(烽燧與藏兵沿)盡數修整。
只是臨近清水這一段,就足足陳兵五萬余。皆如老鼠一般,藏的到處都是。萬一關城被破,敵軍入谷後,予半道而擊。
山谷就那麽寬,而兩側山嶺又那般高,居高臨下,當能迫使敵軍退卻。
但前提是,李承志不玩陰招。
而如眼下,皇甫讓只是放了一輪磷彈,引燃了兩三座孤嶺,就駭的崔延伯不得不將道塢中的伏兵盡數撤出。
之後,就只能刀對刀,槍對槍,各憑本事。
李承志給皇甫讓交待的很是清楚:管他崔延伯有什麽陰謀詭計,我只需步步為營,按步就班。
但遇阻礙就架起大炮,先轟上個幾千炮。便是不能將關城轟平,至少也能轟的官兵心驚膽顫,士氣皆無。
若還有負隅頑抗之流,那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這一次,李承志已然將庫存的燃燒彈盡數分至各軍。更是對眾將耳提命面:如今已值生死存亡之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萬莫要生婦人之仁。
至於是不是真的有違天和,也要等活下來才能知道。若是敗了,萬事皆休。
皇甫自然言聽計從,是以從崔光勸降不成,隴關下的炮聲就未停過。
隴關道並不寬,不然也就不會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抵”之名。
最寬的便是隴關之下,谷口寬約百丈,但谷底平坦之處至多也就二三十丈,堪堪能擺下十蹲鎮夷大炮。
便只有十蹲,也不是只靠刀槍箭戟的官兵能招架住的。
待前軍立好炮陣,試射兩輪之後,城上也罷,谷中也罷,便已天昏地暗,飛聲走石。
足人頭大的石彈大都砸在山頂的關牆上。而足足離著一裡多遠,莫說城弩,便是新製的配重式石炮也拋不到這般遠。
雖說守軍據高臨下,也只能望著腳邊的石炮的火油罐而無能為力。
初時,還有軍將仗著膽氣於城上探望,以為運氣再差,石彈也不可能準之又準的砸在臉上。
看那石彈或是嵌入城牆之中,或是砸掉一聲磚皮,還道了一聲不過如此。
不是說不厲害,蟻多都能咬死象,何況只是隻裹了一層石磚的夯土城牆?
一次砸一塊下來,次數多了也能砸出一個大洞。
軍將只是感慨傳言不實:傳言中的西海大炮,可是一炮就能轟塌半座山頭。
而如這般,足足厚五六丈的關城,至少夠敵軍轟一個月的。
但當射夠十輪,皇甫讓令兵卒換成開花彈和燃燒彈時,敵將終於慶幸不起來了。
開花彈落於半城中,一炸就是一大片。燃燒彈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管你是土是鐵還是水,一經炸開就燒個不停。
好在經劉芳提醒,崔延伯雖半信半疑,依舊做足了準備。
隴關處於山頂,關後就是陰坡,西海的火炮再能耐,也不可能拐彎。所以只是初時有些折損,待軍將下令,令兵卒盡數射入甕城並陰城之後。
軍將本是沾沾自喜,心想能奈我何。但等崔延伯領著親信從前山撤下,自小道繞至隴關之時,氣的險些噴血。
折損倒是不大,問題是關城上空無一人,殊無防備,已有數不清的西海兵卒摸上山。
隻當是敵軍要趁機奪城,崔延伯雖驚卻不怕。
為免誤傷,敵軍攀城之時這火炮定然要停,到時打下去就是了。
但左等右等,卻不見有敵軍攀上城頭。正自驚疑不定,突覺腳下一晃,而後就如山塌堤潰,聲勢何其壯觀?
崔延伯將頭探出甕城,冒死一看,當時就崩裂了眼角。
方才還完好無損的側牆,竟被炸塌了近丈余厚的一截?
如此這般,再有五六次,這牆敢不是就徹底塌了?
待煙塵散盡,崔延伯才依稀辯出,不遠處的山岰裡,約有百多敵卒,懷中抱著包囊一般的物事,正鬼鬼祟祟往牆下摸來。
他一聲急吼:“快拿油沙……放火……”
……
隴關如此,蕭關下也無二致。也是炮火震天,天昏地暗。唯有隴山南端,秦嶺之下的陳倉,卻安靜的詭異。
連崔延伯都想不到可經渭水順流而下,陳倉關守將又如何能想的到?
因要加高關城,又要修葺塢道,所以崔延伯早早就將重兵調到隴、蕭兩關。隻予渭水北岸的關城中駐兵五千,用於禦守幾條無法行車走馬的窄道。
又因人手不夠,自然要征調民夫,崔延伯索性將靠近隴山與秦嶺的山民也盡數征召。
一來二去,偌大的渭水南岸竟鮮有人煙。使李承志費了不少心思制定的“搶灘登陸作戰計劃”成了一張廢紙……
也更不是崔光所言的“提前三日”,而是整整提前了三年都不止。
五年之前,李承志率軍平定元懷、於忠之亂時,方從洛陽出兵,他就打過渭河的主意。欲效仿三國張郃奇襲街亭的故計。
因南梁敗的太快,沒給李承志向洛京求援的機會,之後就做罷了。
但即然早有反志,且已遣舊部經營河西,遲早都要逐鹿中原,李承志焉能不留意自河西入關的兵道?
隴關、蕭關自是被他探到不能再熟。甚至連黃河都考察過,以備必要之時。
別奇怪,在太武帝時,元魏就已疏通了黃河西道,將涇州、高平、薄骨律、並夏州等四地的糧食經黃河運至沃野、武川等鎮。
也是那時,李承志便有了打造船隻,組建水軍的打算。
但當時西海兵少,人更少,沒有建造水軍的基礎,只能暫且擱置。
倒是讓酈道元在涇水、渭水好好的考察了一番。
當時酈道元在他麾下任司馬,李承志自然不會放過薅專業人士羊毛的機會。恰值連戰連捷,李承志正是如日中天,威信一時無兩之時,酈道元自然不負所托。
而他直言,渭水東端尚可,也就是自陳倉到潼關這一段,行船無虞。
但自陳倉至秦州,特別是流經隴山的這一段,以船運兵絕非易事。
倒非不可能,而是劃不來。
只因渭河深淺不一,淺處水深不足半丈,根本行不得大船。而船稍大些便會擱淺,是以隻多行些小船,無論行軍還是運糧都得不償失,還不如走陸道。
二則是隴山與秦嶺相交之處,也就是臨近陳倉這一段,水流甚是湍急,且水還極深,足有七八丈。而再長也無這般長的船櫓,故而收不住勢,更轉不得向,只能任船隨波逐流。
但因行不得大船,是以船只能為輕舟,自然是越行越快。而恰好兩岸皆為怪石峭壁,無一處淺灘,是以稍有不慎,便是船毀人亡。
當時的李承志也只是可有可無,倒也說不上失望。
之後也是湊巧,意欲陷害昌義之與裴遂,審訊過南梁兵將。
之後窮極無聊,問起祖大爺,李承志才知,這位不但是青史留名的數學家,還是發明家。
其余都不提,只是由蒙衝小艦改良的千裡船,就令李承志欣喜若狂。
其實就是不用槁,不用櫓的木輪船。無論是控制方向還是速度,皆用槳輪。
說直白些,便是渭水湍急,船卒還不會將輪子倒著踩麽?
也是那時,李承志便留了意。之後大敗昌義之,便從降軍中挑了些會造船的匠人,並會水戰的兵將,讓李松帶到了西海。
本是有棗沒棗打一杆子,沒想到去年時,竟真就用上了?
李亮佔了河西,皇甫讓佔了薄骨律,李承志在狼山西麓與元遙對峙。當時李承志就想過,遣奇兵由隴西登船,經黃河北上,突襲夏州與沃野等西三鎮。
說乾就乾,李承志隨後就委任達奚為水軍都督,負造船、操練水軍事宜。
聽著好不奇怪,達奚出身鮮卑,何處習來的水戰之法?
莫忘了奚康生雖是從六鎮起家,但在南齊時便在兩淮領軍。那時孝文帝都還未親政,奚康生也才是個營帥,麾下隻領一千兵馬。
之後戰南齊,敗南梁,堪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名聲漸漸響亮,繼而平步青雲。
再之後, 雖也在北地、六鎮領軍,屢破柔然,但大數的時間,奚康生都在兩淮與山東領軍。可以說他這名將之名,百分之八十都是從南朝刷來的。直到鍾離大敗之後,奚康生才遷為華州刺史,關中道都督。
達奚起家之時便隨侍奚康生左右,對水戰還真就不陌生。
如此,便是將不缺,兵也不缺,造船的工匠更是不缺。
若非火藥不足,說不定達奚就駕船隊,與奚康生在北鎮決一高下了。
雖未成行,但船卻造了不少,更是將水軍提上了日程。
兵雖不多,也就一衛,且多為南梁降軍。但李承志出了名的愛兵如子,更知千金買馬骨的道理,是以這夥南梁降卒待遇極優,月餉是步卒的整整兩倍。
誰讓人家登船不暈,下水不嗆。
再加達奚禦下有道,恩威並施,雖不到一年,卻練的頗有起色。
所以這一次決定反攻之際,李承志便決定拉出來騮一騮,看是否可堪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