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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春》第644章 心腹
一秒記住【新】 ,! “尉卿謬讚了!”
 李亮客氣的回了一句,又往後瞅了瞅:“敢問寺卿,家主可在?”
 “自然是在的!但他與老夫約法三章,不見李承志,絕不露面,是以老夫也很無奈……”
 劉芳一點都沒含糊,捋著胡須笑道,“許久未見,想必將軍也定然想念的緊,不如勸慰懷德一二:如此天氣,且山高路遠,足還有千裡之遙,整日悶在車中並非長久之計。不如下車來透透氣,更能與故人一敘……”
 這麽一聽,倒像是李始賢不願露面,更不願見李亮等家臣?
 心念一動,李亮福至心靈:怕不是家主被逼無奈,答應了朝廷什麽吧?
 想必他也知道,如今西海上下皆以郎君馬首是瞻,便是如自己依舊對家主敬重有加,但家主之令若與郎君之令相左,自己定然是不會遵從的。
 免的尷尬,也免的讓仆臣為難,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待見過郎君之後再計較也不遲。
 當然,也不乏家主鑒前毖後,怕重蹈覆轍,被朝廷算計,所以才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壞了郎君大計。
 看來是見不到了……
 李亮頗為遺憾的歎了一口氣,伸手往城門下一指,“諸位,請!”
 劉芳邊往裡走,邊解釋道:“將軍莫怪,是老夫一時心血來潮,見城外農夫耕田,便想入城看看百姓民生……”
 “尚書言重,固因心憂天下,胸懷黎民,尚書才會如此,鄙人求之不得……”
 聽到這一句,楊舒心中一歎。
 若是常人,他定會譏笑:這話說的太過輕巧,即為領軍大將,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黎民百姓與你何關,你有何求得求不得的?
 但換作李承志,他不但不敢說風涼話,更要道聲佩服。
 心思恍惚之間,楊舒下意識的就想到四五年之前。
 那時李承志靈智初開,就已顯露出不同:對百姓、庶族甚為寬宏,恤孤念寡,關懷備至,對士族門閥卻頗有微詞。
 這些年雖見的不多,但其秉性並未更改過半分,且大有變本加利的跡像。
 去歲李韶為主使,他為副便,二次招撫西海。李韶雖隻待了半日,但他卻在西海滯留了好些天。
 雖只是走馬觀花,但見一葉便知深秋:西海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便是孤寡鰥獨也有所依。
 而獨獨士族門閥卻一落千丈,皆被強行分戶,淪為庶族。
 可以這樣說,如今西海避“世家”、“門閥”就如蛇蠍。誰但凡敢稱出身名門,就等著蹉跎一輩子吧。
 更有甚者:舉西海上下,無論是地方任官、軍中任將,大都重庶族而輕士族。便是費十倍之功,寧願挑一個頭腦靈醒的寒民,哪怕從頭教他任子,也不願多用士族子弟。
 這一點卻讓楊舒極為詬病:雖說偶有害群之馬,如安定胡氏一般,與僧官勾結,百般盤剝,繼而逼的僧民造反。但大多世家都以濟民救世,能憐憫天下蒼生。
 總不能一棍子將所有士族盡皆打翻吧?
 可笑劉芳隻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隻當李承志愛民如子,定有可取之處,是以才欲觀瞻一二。
 等他那日知道李承志的狠絕,看會不會還如今日一般感慨?
 心中暗忖,楊舒隨劉芳、元淵等進了城門。
 待到城中,才知極為繁忙。只見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川流不息。
 大多都為青壯,雖穿著麻衫,但個個身高體壯,且大都三五個一夥,八九個一隊。無論走路還是駕車都自有章法,一看便知是軍卒。
 也有平民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弱。再一細看,似是在往城下擔土、運石。
 這是要……修城?
 三年前李承志大敗元繼時,清水城牆多處都被炸裂,更有一面坍塌數十丈。之後叛亂平定,新任縣令屢次上書,請求郡、州施以援手。但秦州各處皆是百廢待新,又逢抵禦柔然、之後又遇高肇起兵,朝廷也無以為繼,如何顧得了一個小小的清水?
 縣官無奈,也就只能自強不息。待農閑之時征些民壯,用土石、枯木修補一些。等李亮軍進隴西,至清水城下時,新修的城牆還不足一丈高。
 總不能也如朝廷一般擺爛吧?
 所以自進清水城之後,李亮便著手修繕。
 之前自然沒有這麽熱鬧,也就雇傭城中百姓準備材料。待休戰之後,才算騰出了些人手。李亮專程調來一衛步卒,負責修城。
 也說不定和不成,哪天又得開戰,所以李亮堪稱爭分奪秒。就如今日,便是城外停了,城內卻未停,依舊乾的熱火朝天。
 劉芳等人仔細瞅了瞅,見兵卒大多用的是白色的物事,雖用麻包裝填,卻極易起灰。凡兵卒皆置著面紗,依舊撲的灰頭土臉。
 民壯則運的是黃土、細砂、並碎石等。
 而城牆下隨處可見拌合在一處的白泥。而往前看,兵卒早已將之前縣令修補過的地方拆空,以大石重起地基,而後又在石基上攤以白泥。
 楊舒驚奇到:“為是何物?”
 李亮稍一沉吟,回了三個字:“三合土!”
 基實三合土的概念,在先前之時就有了雛形。也就是將黃土或紅土蒸熟,拌以河砂,再和以糯米汁攪成糊狀。之後反覆捶打成半乾狀態,再用來夯牆。
 如今凡築城,大都用的是這種方法。若說堅不堅固,看看一千五百年後的統萬城遺址就知道了。
 而拿石灰做的三合土,雖說並不比糯米、蒸土的夯土硬多少,但勝在方便、快捷,成本低。
 八百裡秦川到處都是黃土,粘性極高。河砂、碎石也隨處可見,有河的地方就有。唯一有費些功夫的無非就是要將生石灰燒熟,但與糯米和土比起來,那就不知省了多少倍了。
 何況不需和汁、捶打、釀乾這麽繁瑣,只需按比例拌勻,加水攪個半乾就能用。
 李亮之所以敢直言不諱,也是因為西海已普遍應用於民用領域,已是公開的秘密。所以已無必要藏著掖著。
 元淵眯眼瞅了瞅,向李亮抱了抱拳:“請問將軍,可否容元某近前一觀?”
 李亮微微一笑:“尉卿隨意!”
 元淵也不客氣,舉步便往前走。
 城下的兵卒雖不知這是何人,但見由李亮陪同,自然知道是大人物。
 好似是隊主的兵將喝呼了一聲,兵卒與民夫如潮水一般分至兩側,給元淵讓開了一條路。
 元淵甚是好奇,左摸摸、右看看。在幾是幾息,就聽他一聲低呼:“石灰?”
 見劉芳與楊舒望來,李亮淺淺一笑:“尉卿好眼力!”
 這需要什麽眼力不眼力,但凡是人,難道不是一眼就能認出此物?
 楊舒暗中腹誹,提著袍襟便湊了上去。劉芳稍矜持一些,再者目的不在於此,只是有些好奇的在遠處觀望。
 於夏商之時,石灰就於建築了,不過那時都是生石灰,用塗也不過是塗面,以求美觀和光滑。就如後世在水泥牆上刮膩子。
 到西漢時,已有了熟石灰,但塗了當塗料使,當刮膩子一樣用,還另多了一個用途:當凝膠劑。
 就像後世沏磚牆時用的水泥一樣。
 然後直到明朝,石灰才用做製三合土,取代了蒸土和糯米。
 所以元淵與楊舒才會這麽奇怪。
 二人與李承志也算相交莫逆,元淵更是差一些當了李承志的大舅子,是以對其知之甚深:李承志最是喜歡這種稀奇古怪,但有奇效的東西。
 那火炕、火爐如此,冶鐵、煆甲之法亦如此,更有火箭、雷器,及令胡族、魏軍聞聲而逃的火炮。
 所以二人看的極為仔細,不時的在這裡摸摸,那裡摳摳。
 然而越是看,二人越是駭然。
 此物不論乾濕,與糯米和成的夯土並無區別。元淵甚至抽出了刀,在已乾透的牆上砍了一刀,也不過留了道淺印。
 如此之堅,已不遜於夯土城牆。
 但問題是,此物何其簡單?
 夯土不但要將黃土蒸熟、和以米汁,更是從糊狀起就要反覆捶打。少則一兩日,多則三五日,才能使粘性達到最佳,才可用於築城。
 而此物只是將石灰、細砂、碎石就地拌勻,再以水和成濕土,而後直接就徹在了木模之中。
 頂多也就是令丁壯用石槌夯實,再用石碾軋是兩三遍,而後就再不管了。
 問了隊主,說是只需晾曬三兩日,至半乾之時,就可再築第二層。
 這何止簡單了十倍?
 楊舒瞪著大眼看了許久,才冷不丁的問道:“如此奇術,便是與李氏鍛甲之術相比也不逞多讓,且更為便利。將軍就不怕被我等學了去,惱了李承志,事後降罪予將軍?”
 李亮朗聲笑道:“此物只是方便些,便是用來築城,並不比夯土堅硬多少,於我西海而言,城築的再高、再堅,也不過是幾炮而已,郎君何需生惱?”
 這是實話,李亮的臉上也並無得意之色,但依舊讓楊舒覺得憋屈不已。
 他冷聲笑道:“不知將軍竟這般大方?即如此,何不將那火藥秘方、火炮之術也一並予我等講一講?”
 “自無不可,但並非此時!”
 李亮依舊笑著,但眼中隱隱閃過絲絲寒芒,“待我西海之王師南定中原,盡複漢土,若刺史依舊健在,某定然請命於郎命,遂了刺史今日之願……”
 聽到這一句,元淵的臉都變了。
 劉芳更為不滿,冷厲的瞪了楊舒一眼。
 此來是為求和,便是楊舒不願低聲下氣,也不至於非要在言語上見個高低。
 且既知李亮為李承志心腹,攏絡都來不及,何苦與他生了嫌隙?
 給楊舒使了個眼色,劉芳又溫聲笑道:“延容向來如此,還望將軍莫要介懷!”
 李亮笑著做揖:“也怪李某出口無狀,寺卿言重了!”
 見他面色如常,似無芥蒂,元淵才暗松了一口氣。
 楊舒久於州郡,已多年不曾領軍,又因消息閉塞,是以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南路各軍均豎的是李字旗,是以就連崔延伯也不知主帥為何人。今日於清水城中見到李亮,再看城築的如此之急,元淵焉能猜不出西海南軍主帥必為李亮,他予此定是在防備距此不過三百余裡的崔延伯?
 且無論是已陳兵狼山的李豐,還是與邢巒隔河對恃的皇甫讓,於月余前就已按兵不動,隻以震懾為主。唯有隴西突飛猛進,數日一郡,十數日一州,勢如破竹。
 是以元淵斷定,李承志不過是聲東擊西,以李豐、皇甫牽製元遙、邢巒,使其投鼠忌器。而最終目的,則是令李亮強佔隴西之地。
 不然為何將地翻的如此平整?
 敢如此肆無忌憚,明目張膽,分明是未將崔延伯與七萬大魏軍放在眼中。然李亮並非輕狂之人,反而極為穩重,是以必有依仗。
 而既知渡河之敵軍近有十萬,兩萬於狼山,兩萬於薄骨律,那剩下的六萬呢?
 不出意外,就在清水左近。也更可知,在李承志心中敦輕敦重?
 李承志何等玲瓏,焉能視如此心腹為奴仆一般?
 不論是和是戰,定然要與其商榷一二。若是李亮懷恨在心, 將今日楊舒之言掐頭去尾,難保不會使李承志心生不快。
 到時再要和談,怕是難了一倍都不止……
 想到這裡,元淵心中更是惆悵。
 楊舒此人與他李神俊如出一輒,向來恃才傲物,狂放不羈,且口無遮攔。不然這官也不會越做越小。
 待見了李承志,說不定又會如方才一般,非要在言語上見個高低。若是弄巧成拙,又該如何是好?
 反倒不如不用他……
 暗中思忖,元淵又瞅了楊舒一眼。只見他左顧右盼,並無絲毫明悟,更無半點悔色。
 看捋著胡須,且滿臉褶皺,元淵心中一動:這一把歲數,莫非活到狗身上了,怎就如稚子一般,時時都要與人爭個高下?
 該交待的,入京後太后己予他交待了數遍。入潼關之後,劉芳更是專程拜訪了臥床在榻的楊播(楊氏族長,楊舒長兄),楊播耳提面命,楊舒可是親口答應過的。
 這狗賊莫不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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