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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春》第259章 狹路相逢勇者勝
十數支長角牛號同時吹響,聲音充滿厚重、威嚴、古樸、蒼涼……

足足響了十數息,號角竟都不停,好像這些吹號的兵都不用換氣一般。

這就是慕容青孤所稱的長號,只有與敵決戰,發起最後衝鋒之時,才會這麽吹。

就如漢軍決戰時,只要敲響,除非鳴金罷戰,不然就一直不會停的戰鼓……

但詭異的是,若是往常不論敵眾多與寡,胡兵早就衝上去了。但此時,眼前分明只有十余敵,而此時衝入墩城的胡騎,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了,卻沒一個人敢動?

自然是因為李承志太鎮定,慕容青孤懷疑有詐,根本不敢下令衝擊。

也更因為,剛剛的那一道驚雷,以及城外依舊慘烈的嘶嚎聲,已然嚇破了慕容青孤的膽……

一時間,一座破燧亭之下,竟出現了只有傳說中才會有的場景:李承志孤騎單馬,隻刀獨槍,竟駭的數百敵騎不敢擅進半步。

便是霸王複生,也就如此了……

李亮忍不住的感慨道:“誰敢橫刀立馬,唯我李大將軍……”

這還是當初李松率部遁逃,臨行之時郎君贈與四叔(李松),激勵於他的一句詩詞,但此時想來,用在此處,竟是如此貼切?

四叔再勇,也已然老了,哪有如郎君此時世間無二的風姿?

高文君眼睛一亮,一雙美目似是磁石,牢牢的釘在了李承志的身上:“原來郎君姓李,名承志?”

李亮聞言,微一側目。

郎君?

此時就這樣叫,是不是有些嫌早?

心裡嘀咕著,李亮並不回應,只是大手一揮:“護恃郎君!”

五十親衛飛身跨上了牆下的備馬,解弓的解弓,舉盾的舉盾。

但還未圍至身前,就被李承志揮手喝退。

扯哪門子的鳥蛋?

親衛一圍上來,慕容青孤再蠢,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胡騎真要不要命一般的衝過來,就憑身邊之五十六騎,能擋住幾個?

理入城內的地雷雖然還剩兩顆,而且其中一顆,就在一群胡騎的馬蹄之下。但即便要炸,也要等李睿傳來訊號再炸……

不行,不能再等了……

“吹哨……”李承志低聲吼道,“召李睿回來……”

李亮猛的一愣:“郎君?”

此時的李睿,才剛剛衝過墩城,再加胡騎的陣勢太散,怕是還未衝過一半。

便是要撤,也應該將胡陣徹底衝透,再返身回來,再衝一次才對啊?

“來不及了……”

李承志咬著牙齒,用幾乎只有他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吼道,“沒聽到嗎,慕容青孤這長號,是吹給他父汗的?”

父汗?

李亮臉色一白,額頭上當即就滲出了冷汗。

方才他只顧著驚歎慕容青孤命大,又感慨郎君之風采,就根本沒注意聽。

吐谷渾兵竟然還有援軍,遠非方才所見的那兩千余騎……

李睿危矣……不,郎君危矣……

自己和李睿死一百次,也及不上郎君的半根汗毛……

李亮臉色狂變,一聲厲吼:“吹哨……”

但他剛剛才將銅哨含到嘴裡,西邊卻先傳來了一聲哨響。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每三聲一停,而後再吹三聲,如此反覆,連響了三次。

除了哨聲,還有如悶雷一般,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但凡白甲營隊主以上的將官,金鼓、旗號、哨令等,全是必修的科目,便是沒有刻到骨子裡也差不多了,何況李亮重為副帥?

這分明就是李睿衝至一半遭遇了強敵,不得不回返,且形勢十萬火急之訊……

“郎君……”李亮一聲急吼,

剛要說讓他先走,但只是稱呼了一聲,東邊竟也響起了同樣的哨聲。這是大風停時,李睿派出的為數不多幾騎斥候。看來,東邊也遭遇到強敵。

到了此時,連李承志的臉色都變了一變。

被圍住了!

眼下,便是不想拚命都不行了……

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厲聲喝道:“犯我漢境者,天雷誅之……慕容青孤,今日此地,便是你喪命之時……”

說著,他突然一頓,摯槍朝天一指,聲若驚雷:“雷來……”

李承志用足了力氣,聲音是何其之大。慕容青孤被震的耳膜發癢,瞳孔猛縮如針眼。如剛才一般今人遍體生感,仿佛大禍就要臨頭的心悸感,竟又浮上了心頭。

慕容青孤嘶聲厲吼:“李承志,你裝什麽神弄什麽鬼……”

“鬼”字剛剛喊出口,慕容青孤猛覺腳下一震。

便如方才,一道巨大的光團在他眼前炸開,火光衝天而起,被炸出的鋼珠、鐵片、以及無數的沙石激射而出,釘到馬腹、人身之上。

這是真正的中心開花,先不說殺傷力有多大,波及范圍有多廣,又被炸到了幾匹馬,幾個人。但只看景像,就有如到了世界末日。

聲音極大,李承志還在十數步之外,都被震的陣陣耳鳴。城內塵煙升騰,幾不能視物。只能聽到人的喊聲,馬的叫聲交織在一起,嚎的撕心裂肺……

完了,要死了……

聽到雷聲的那一刻,慕容青孤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去。襠中一熱,竟然當場失了禁!

但他哪還能顧的了這些,心中驚恐至極,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李承志能引來天雷?

李承志竟真的能引來天雷……

“這可是天雷啊……”

猛覺頭皮一緊,頭皮疼的仿佛撕骨裂肉一般,但慕容青孤恍然未覺,只是連聲嘶吼著:“這可是天雷啊……這可是天雷……”

任憑他喊的如何悲切,親衛頭目緊緊的抓著他的頭髮,用力的一刀砍在了馬股上。

戰馬一聲痛嘶,飛一般的竄了出去,而慕容青孤就像一隻破麻袋,時不時的就會與地面的東西上的東西撞一下,發出砰砰的悶響。

但他好似忘了痛,嘴裡只有那一句:“這是天雷……”

若是依照正常的戰法,此時就應該蒙頭衝進去,徹底將這股胡騎衝潰。

但等衝潰了這一股,自己早已被圍死了,就亂最後集中兵力,突出重圍的機會也沒有了。

李承志半分鍾都不敢耽擱,只是冷喝了一聲:“射!”

六十余騎同時開弓,離的如此之近,都不用刻意瞄準,十支箭中有七八支,不是釘在胡兵身上,就是釘在馬身上。

便是被嚇的再狠,人都不可能被嚇的丟了逃生的欲望。不管是有馬的還是沒馬的,只要能跑的動的,全一窩蜂似的往北逃去。

也就十幾息,牆內便只剩下一堆死屍和哀聲痛嚎的傷兵……

根本沒時間補刀。看煙塵越奔越近,李睿的哨子吹的越來越急,李承志便知,情勢真的很危急。

就如方才所想的一般:若是不敢拚命,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眼神一冷,厲聲喝道:“爾等列鋒矢陣,我為矢鋒!”

李亮悚然一驚,魂都差點飛了出來。

何謂鋒矢陣?

便是無論有多少騎,隻列三列,像箭頭一般,一旦發動便一往無前,永不退縮。前騎一旦戰死,後騎便會補上。

對騎兵而言,無論突圍或是突擊,這是最佳陣形。而兩百余親衛皆是重甲騎兵,用此陣,即便敵騎近萬,都能將其撕開一個口子。

而所謂的矢鋒,就是最最前面的那一騎,就如箭尖。但其結局不言春風吹又生喻:只會是十死無生……

一向性情柔和,對李承志言聽計從的李亮,臉色突然就冷了起來,腰杆一挺,穩如山嶽一般,緊緊的盯著李承志:“不行,除非仆死了……”

嘿喲,膽肥了呀?

李承志冷冷一笑:“好,即便換成你,你可會用?”

李亮猛的一震。

李承志言語含糊其詞,但他怎可能不知其意?

郎君說的是,用那兩顆天雷,炸開敵陣?

確實除了郎君以外,再無人會用,包括自己。

但即便不用天雷都行,可郎君想為矢鋒,絕無可能……

“噗通”一聲,李亮猛的跪到了地上,一個響頭就磕了下去:“郎君,你殺了仆吧……”

不等李承志回應,李亮又抬起了頭,左右環視了一圈,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冷厲和決然:“哪個敢附合郎君,就算事後僥幸未死,也自決吧。若是不敢下手,亮來幫你……蒼天在上,不死不休!”

這六十親衛全是李氏族人,以李亮此時的身份地位,發這樣的毒誓,對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麽?

除非李承志為了保全他們,舍得將李亮先殺了……

李承志被氣的嘴唇直打哆嗦:“好你個李宗明(李亮的字)……我乾你大爺……”

壓根沒想到,一向溫和恭順的李亮,竟然給他玩這一招?

難不成,他還真能殺了李亮?

“好,如你所願,爺爺位列矢中總行了吧?”李承志恨的牙都咬碎了,“今日若是衝不出去,你就給老子賠葬吧……”

李亮聞言一松,飛快的站起身來,又展顏一笑:“若是郎君有了意外,自仆以下這兩百余兒郎,哪個又有顏面苟活?”

意思是所有人都會殉葬,不殉他李亮都不答應……

李承志越聽越怒,恨不得抽李亮一頓。

但衝動了好幾下,最終還是不忍打他。

李亮此時的犯上之舉,難道是為了他自己?

再換一個來,怕是比李亮還過份。

李承志永遠都忘不掉,李松最愛喊的那一句:“來啊,將郎君給我綁了……”

“一群混帳王八蛋,沒一個好東西……”李承志咬牙罵著,絲毫不覺,這句話將他自己也罵了進去。

他又往牆內一指,罵著之前與他埋雷的那兩個親信:“愣著做什麽,還不去挖?”

地雷還剩一顆,肯定要帶上的……

“諾!”兩個親信飛身而去。

李承志聲音一冷,給李亮下著令:“派快馬迎上去,知會李睿列鋒矢陣……我與你為矢中……”

隨即一頓,李承志又回過頭來,看著高文君,冷聲警告道:“不要多事……騎好你的馬,護好魏瑜,跟緊了……”

說著不再理會,催馬往城中走去,親自去盯著那兩個親信挖雷。

魏瑜都被嚇呆了,兩隻大眼睛撲愣撲愣,又驚又怕的盯著李承志的背影:“姐姐,他為何突然變的好凶好凶?”

“莫怕,無礙的!”

高文君溫聲一笑,也如魏瑜一般,只是盯著李承志的背影。

還能為何?

何等人物,還能做到摯天一指,喊一聲“雷來”,天上就能真的能降下雷來?

能做到的,絕對是神仙,而不是凡人。

便是國教祖師寇天師複生,也絕無可能……

對他而言,這是何等的秘辛?

若是換成常人,她與魏瑜斷無幸存之理,九成九的下場,是被當場滅口。

而他只是淡淡的警告了一聲?

絕然不止如此,就是不知,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到時自然就知道了。

不知為何,她好似一點都不怕,心靜如水……

不多時,李承志便打馬回返。手中提著一個布囊,只能看出好像是個圓的,卻不知其中是何物。

“背好了!”李承志順手拋給李亮,又往西看了看。

甲騎離此至多還有四五十丈,馬速也明顯的慢了下來。

這是李睿在換陣。

其實很簡單:之前不管是幾列,此時一概換成三列,然後前後截成兩部分,將中間空出來,等奔到亭外,李承志便會率親衛補入陣中。

而這樣的陣,在朝那城下也罷,在涇州城外也罷,騎兵幾乎每日都有操練,在行進途中換陣,基本沒什麽難度。

等騎陣奔至十余丈時,李承志輕揚馬韁催著馬,口中冷聲喝道:“亮旗,入陣!”

只聽“嘩”的一聲,一杆大纛迎風展開,被旗令兵插在了馬後。

旗不高,也不大。高文君瞅了一眼,心中猛的生出一絲古怪。

這旗為何這般破,還是杆私旗?

也就剛剛在心裡轉了個念頭,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震響:數十親衛,包括李亮在內,齊齊的一敲胸甲,而後連吼三聲:“殺……殺……殺……”

聲音都未消散,緊追而至的甲陣中,同樣傳出一聲震響,三聲暴吼。

所有人,全都緊緊的盯著那面旗,表情猙獰如厲鬼,偏偏個個都紅著眼眶?

一股鐵血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高文平嗡的一下,一股令人顫栗的酥麻感襲遍全身。

遑論她?

就連懷中的魏瑜都被激的腦中一熱,跟著連吼了三聲:“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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