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三天的時間過去了。

　德瑪西亞雖然遭遇瀕臨毀滅的危機，但也得益於其管理的強大和民眾多年以來培養的向心力，並沒有出現太大的亂子。

　不過，有些禁魔派馬後炮認為“保護神”的降臨和殺戮都是因為嘉文四世帶頭反對禁魔，所帶來的問題，並宣稱禁魔仍要繼續，如此才能讓德瑪西亞和平。

　雖然不知正義天使是否能再度降臨，何時能再度降臨，但嘉文四世既然有了選擇，便不再原則上反覆縱跳。

　他決定將禁魔進行到底，大不了再和正義天使打一場！

　嘉文四世下令派搜魔人去抓造謠的人，抓了一批又有一批，這種狂放的管理方式讓本來可以輕松被處理的事件越鬧越大。

　在拉克絲的詢問下，祝平隻好略施小計，將之前為了缺糧而製造的“溫室大棚”直接了當的擺在城外，讓法師半公開式的用魔法制造糧食。

　俗話講吃水不忘挖井人，但事實上，大部分的吃水人在吃飽喝足之後，都會習慣性地將挖井人忘掉。

　人類最喜歡的便是將目前所擁有的東西當成理所當然。

　如今，唯一能在冬季快速生產糧食的生產線就光明正大地擺在城外，只要有人用一塊磚頭扔過去，便可以將可以搗毀染魔者的陰謀……將溫室破壞。

　當然，這一塊磚頭砸過去，結果便是有人會挨餓。

　很顯然，這些禁魔派的馬後炮並不想挨餓，不僅如此，饑民甚至開始自發地進行二十四小時地全天候安保，對法師們噓寒問暖，生怕法師們沒心情種糧食。

　提亞娜雷厲風行地將光照者中的硬骨頭全部殺掉或者關進大牢，讓剩下的人宣稱法師無罪，這一切都是光照者教團的陰謀和貴族議會的陰謀。

　緊接著，她又安撫並招安善良無辜的染魔者，讓他們帶頭去諒解軍方和搜魔人，並給予相應的補貼。

　讓事件強行告一段落。

　在這三天的時間中，拉克絲寸步不離地跟在提亞娜的身旁，親眼看著提亞娜殺人栽贓，製造偽證。

　每一次，當拉克絲想要對這種行為說“不”的時候，提亞娜都會將留下毀屍滅跡的這一步，讓拉克絲親自執行……在摧毀焦炭和讓冕衛家族面臨危機之間二選一。

　人的適應能力往往比想象中的更加強大，拉克絲竟慢慢適應了毀屍滅跡的做法，甚至做得還有些得心應手……

　經過提亞娜的謹慎和縝密的製造偽裝，成功將暗殺國王的黑鍋扣在了騎士軍團長和貴族議會長的頭上。

　嘉文三世身死事件被完美複盤成……貴族議會長和法師裡應外合暗殺國王，而騎士軍團長作為黎明堡侍衛的內應。

　嘉文四世悲憤欲絕，狀告天下……貴族議會長勾結光照者教團暗殺老國王，借機挾持新國王下令禁魔，在糧荒時囤貨居奇，圈養私兵……重重罪惡罄竹難書。

　而後，他下令將貴族議會長的主家成員全部判以絞刑，分家被剝奪其全部財產，驅逐出德瑪西亞。

　行刑的那天，風和日麗，天空很是晴朗。

　提亞娜按著拉克絲顫抖的肩膀，平靜道:“你看到他們的下場了嗎?如果我們不狠下心，被送上斷頭台的就是我們，嘉文四世絕對不會有絲毫的憐惜。

　這就是貴族世界，不想死，就要比別人變得更聰明，更強壯……

　現在，冕衛家族因為我的存在還能強大下去，也許有一天，我也會為了這個愚蠢任性的國王不得不戰死沙場，那時候，冕衛家族就需要你和蓋倫來支撐了。”

　拉克絲看著絞刑台上漸漸失去生命的熟人們，看著表情冷漠充滿快意的嘉文四世，她的身體不停地在戰栗。

　以往，她可能會說……任何事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沒必要去殺戮。

　現在，她才明白，這種話是多麽大言不慚且無知的人才可以說出口。

　軟弱和妥協能換來什麽?

　能換來其他貴族的禮讓，還是換來嘉文皇室的寬容，似乎都換不到！

　入夜。

　拉克絲沒再像往常那般哭泣，她直勾勾地看著天空上的月亮，似乎只有這一塵不變的畫面才能給內心些許的安寧。

　她聲音柔弱道:“正義巨像，我忽然覺得以前的我好無知，我夢想著讓德瑪西亞重新恢復光明和正義，我以為我可以做到。

　但現在我才發現，德瑪西亞根本不是我所能改變的，即便是國內不再禁魔，德瑪西亞依舊是那個光明的遮羞布下一片血腥的國家。”

　“哦。”

　“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充滿了爾虞我詐，充滿了強取豪奪，所有人都無法解脫。

　我要保護生我養我的冕衛家族，他們要保護他們的家族，身處德瑪西亞的每個人都必須要做出兩難的選擇，否則便是迎來家族被吞並，被驅逐的悲慘結局！”

　“哦。”

　聽到這裡，懸浮在半空中的祝平淡淡回應了聲，而後停止翻看書籍，對拉克絲說道:“看來提亞娜非常成功地教會了你什麽是德瑪西亞的現實！

　那你覺得你現在看到的現實怎樣?”

　這個問題讓拉克絲怔了怔，她呆滯了一會兒，情緒慢慢低落了下來，道:

　“我討厭這個的現實，我甚至開始害怕明天的到來，因為太陽升起之後，我又要不得不做出那些兩難的選擇……我真的好害怕！”

　祝平的語氣依舊那般平淡:“你沒有想過去改變它嗎?”

　拉克絲的語氣有些焦躁，道:“我想過改變世界，我每天都在想，但是這個世界的正義在哪裡，就連正義天使的正義都是如此狹隘……”

　她的情緒驟然低落，道:“正義真的存在嗎?”

　說完這句，空氣忽然沉默了下來，唯有狂風毫不疲倦地在窗戶外發出呼嘯的聲音。

　“隱身出去，我可以讓你看到答案……”

　聽到祝平的邀請，拉克絲點了點頭，手一揮，施展光學隱身，連同面前懸浮的石頭一同籠罩起來。

　“你要帶我去哪?”

　“跟我走就知道了！”

　拉克絲聽到這般答覆之後， 便沒再多說，亦步亦趨地跟著。

　脫離了冕衛城堡的燈光後，街道愈發昏暗，冷冽地寒風在釋放它最後的余韻，讓人不自覺地將脖子縮在領口裡面。

　拉克絲在黑夜中行走，漸漸忘卻了跟隨正義巨像前行的初衷，貪婪地享受著寧靜。

　不知何時，光線逐漸明亮了起來，街道上也出現了吵吵鬧鬧的聲音，劣質的麥芽酒味和烘焙的響起幽幽傳來。

　入目，是一家家擺在街道上大排檔，裡面有摳腳大漢在相互吹噓自己並沒有多少的見聞，有大齡女性圍坐在一起聊著家長裡短，有孩子在舉著爺爺用木頭削成的玩具追跑打鬥……

　亂糟糟的景象卻透著別樣的和諧，給冰冷冬日平添幾分溫暖。

　祝平緩緩開口，道:“拉克絲，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