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

周虞輕輕說道。

隆冬的泰山，一條條山谷裡，濃烈的鮮血流淌，滲進泥土和岩石中，將層層雪白消融乾淨，然後那些蕭索的草木開始生發。

蔥翠的綠提前來到人間。

“今年的春天，會來得早一些。”

奶牛貓兔兔悠悠說道。

滾滾在它身下，一動也不敢動，拿黑眼眶裡圓溜溜的眼珠子看吳清清，又看看周虞，流露害怕的情緒，十分可憐。

周虞看得好笑，問道:“你怕什麽?”

滾滾眼神委屈，一副“你不怕你試試”的樣子。

被一位山海境的大佬騎在胯下，誰能不怕呢?

哪怕它是上古遺種，貘。

周虞就不怕，他看著兔兔，繼續問道:“余局座，這個坑你們蒼梧打算怎麽填?”

“填什麽坑?”

“這神異之春啊……難道真得讓世人知道，神話可能真的代表一部分真相，世間也真的有修行者，乃至神仙?”

周虞疑問道。

奶牛貓蹬了蹬後腿，卑微的滾滾乖乖地轉動腦袋，讓貓咪得以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兔兔意味深長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麽是仙舉?”

“仙舉……”

是啊，

在那個“大唐”，

人人都想設仙舉。

大唐朝廷、靖人司，想設仙舉，

蒼梧想設仙舉，

洞庭龍王、錢塘龍君等也想設仙舉。

只不過，他們所設想的仙舉，各有不同，目的也不盡一致。

周虞問道:“那這是蒼梧想要的嗎?”

屠龍者柳老丈降臨下來，漠然說道:“至少是蒼梧之中一部分人想要的。”

貓咪余局座平靜說道:“屠龍者。”

“余局座。”

屠龍者給予蒼梧長三角局的局長大人極高的尊重，甚至平輩論交。

哪怕論到年齡余局座遠不如他。

而正因為余世滔的年齡其實很“小”，才更令人生畏。

“余局座，你能不能換個載體?”周虞忽地“大膽”建議道。

他握了握李霜的手，給她安定的情緒，然後松開。

貓咪漠然說道:“太麻煩，懶得換。”

“那我們打個商量，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降臨它，行不行?她好歹也是你們蒼梧的人，你堂堂局座，別嚇著人家……”

周虞和這位山海境的大佬，蒼梧有數的大人物協商，語氣從容，毫無畏意。

“可。”

周虞便看向李霜，示意她不必再擔心。

李霜松一口氣。

“那是誰的劍呢?”

周虞歎息問道，指的是斬誇父後裔那一劍。

柳老丈苦澀笑道:“你猜一猜?”

“不是裴將軍。”周虞首先搖頭，“那一劍雖不是聖人之劍，但裴將軍的‘雲中來’若動，他必在左近，所以不是他。”

“不是他。”柳老丈確認道，“也確實不是聖人之劍。”

周虞默然了足有半分鍾，才輕聲吟道:“吾家青萍劍——”

“走了。”

余局座忽地通過貓咪兔兔說出最後兩個字。

兔兔的眼睛眯了一下，再睜開，晃了晃腦袋，在滾滾頭上一蹬，跳回李霜懷裡。

余局座已下線。

滾滾登時生龍活虎起來，嗚嗚叫著，要去撲抓兔兔。

周虞一把將它按住，提溜起來，笑著說道:“你可真是個欺軟怕硬的家夥，慫的時候慫得很，凶的時候凶得很，實在是個弟弟……以後就叫你弟弟吧。”

滾滾不滿地咕咕叫著。

吳清清接過滾滾，抱在臂彎裡，笑眯眯說道:“這個名字還不錯哎。”

“走了。

”周虞也道，劍光湧起，裹住他和吳清清，然後問李霜，“一起回?”

“好。”

李霜抓緊了他的手。

“杭城見。”

周虞向趙暖暖道。

“杭城見。”

周虞又向柳老丈說道:“老丈下次屠龍，記得招呼我一聲，我也想再宰頭龍出出氣。”

“好說，好說。”

柳老丈笑容滿面。

……

劍光裹著周虞、吳清清、李霜，兔兔和弟弟，離開泰山，一路向南，直抵魯南蒙山腳下，找到停在山村子外的三手小國產。

小破車已被積雪和灰塵掩埋，周虞掃一掃衣袖，蕩清雪汙。

他進入後排，說道:“你們輪流開車吧，我累了，想睡。到杭城叫我。”

“好啊。”

李霜當仁不讓先上了駕駛位。

周虞屈身側臥在後排，思維沉凝，靈魂安眠下去。

兔兔和弟弟從前排跳過來，一個蹲在他腰上，一個鑽進他懷裡。

三手小國產搖搖晃晃，駛出山村的小路，開上大道，一路向南，跨過北國的風雪，追逐溫暖的空氣，向南，向南……

前排的兩位女士起初維持沉默，直到吳清清隨手打開車載電台。

“……今天，各界人士登泰山活動圓滿進行！當然，美中不足的是，因泰山頂部的寒冷環境，直播攝錄信號中斷，畫面未能完整傳出……”

吳清清怔了怔，疑惑說道:“那位余局座不是說，蒼梧樂見於此，希望世人知道有修行者，有神仙，能看到那一劍斬殺巨人誇父後裔的畫面……大約是想為設仙舉做準備?”

李霜沉吟著， 猜測說道:“蒼梧畢竟只是蒼梧，代表不了整個官方的態度。況且，就算是蒼梧內部，不也有不同意見麽?”

“這叫作路線鬥爭！”

吳清清說道。

李霜點頭:“對。”

吳清清給手機充上電，開始刷新各類消息。

泰山腹中兩個多月，她錯過太多信息，良久之後，她開心說道:“李霜姐姐，恭喜你呀，明年……不對，是今年，最紅的女演員應該就是你了，提前鎖定哦。”

“也沒有什麽意思。”李霜意興索然說道，“你也不用這麽客氣呀，我比你大一些，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霜姐’?”

“好呀，霜姐。”

吳清清笑眯眯說道。

忽然，

她轉頭向後排，看一眼沉睡中的周虞，接著回頭，向李霜靠了靠，悄聲說道:“霜姐，你不用擔心呀，我不和你搶。

他呀，

是周虞，

但不是我的周虞。

他不是我的那個狗子呢。”

李霜沉默。

“不過，回到杭城後，你先把他借我用用行不行?”

“嗯?”

吳清清晃了晃手機，說道:“我爸爸要瘋了……”

“呵，他又不是個東西，什麽借不借的?”

李霜微酸說道，

“況且，你覺著他做什麽事情，是我能影響的麽?”

“說的也是啊。”吳清清搖了搖頭，“狗渣男，都不是個東西。”

“對呀，狗渣男。”

“我餓了。”

“前面服務區聽一下，吃點東西?”

“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