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七月丙寅,
祖龍崩。
這是蒼梧的任務世界,一切都是假的,
但周虞覺得它更像真的。
它比歷史來得真實,更有血肉,那位千古一帝的表現更符合他祖龍的身份。
他是千秋祖龍,不應該倉促而崩,不應該宮車晏駕之後,為閹豎之輩矯詔所謀,秘不發喪,以鹹魚覆車中而掩屍臭,再立頑劣之子為繼任之君,覆滅萬世基業。
所以在這個世界,
他與蒼梧聯手,布下一場大局。
……
“人年紀大了之後,就會越來越珍惜時間,每一寸時間裡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希望做到更好,當發現做錯了,往往會比年輕時痛苦十倍百倍。”
劍光之中,賀永開笑呵呵說道,眼神很複雜,顯然也是位有故事的老人家,
“所以說,在真實的世界……小周,我這麽說對嗎?”
周虞已經給大家簡單講解了前因後果,此刻聞言,點頭說道:“也行,不過我習慣稱之為‘外面’。”
“外面,外面……這麽說也行,但其實吧……外面有時候就是裡面。”
賀永開笑眯眯說道。
“莫比烏斯環?”
周虞眉心一挑。
賀用卡豎起大拇指:“是這個意思,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年輕時不是學表演的,大學讀的是物理學,後來陰差陽錯才進了這行。”
周虞來了興趣,問道:“那您老分析一下看看。”
賀永開略作思忖,說道:“我們說的外面,也就是真實世界,你們說的那個組織,從外面截取了一部分,成為這任務世界,
就像是一隻壺,給它一個壺口,就能把裡面的水倒出來,如果這壺口能跨越時空的阻隔,不與壺身接觸就伸回壺中呢,你說倒出來的水,是回到壺裡,還是回到壺裡,還是回到壺裡呢?”
周虞狐疑問道:“您的意思是說,我們對任務世界的改變,有可能會影響到外面的真實歷史,而這才是蒼梧的目的?”
老賀以過來人的智慧說道:“不然你說他們圖啥?”
“有道理啊!”馬導一拍大腿,“不然的話,這跟整個服務器讓大家玩遊戲有啥區別?那些神仙一樣的大佬怕不是閑得蛋疼……”
周虞笑問道:“馬導,還疼嗎?”
馬導漲紅了臉,扭過頭去。
周虞輕輕叩擊著指尖,說道:“是不是莫比烏斯環,任務世界能否影響到現實,甚至能不能干涉外面的歷史進程,這都是說不準的事。
但我確定,在外面的歷史中,始皇帝駕崩的這一事件,應該不是史書上簡單交代的那麽幾行字。
始皇帝一定是在駕崩前做了很多安排,在大秦的某些地方,發生了許多廝殺,並且最終出現我們在史書中看到的結局……”
“對啊。”
吳清清點頭說道,
“就像你說過的,大秦分明有一些不見於史書的軍隊,而且也解釋不清,為什麽強大的秦軍,在始皇帝駕崩之後,不到一兩年,就衰敗得離譜,連農民軍都打不過。”
“雍、涇、櫟、鹹,以及驪……”周虞斟酌著說道,“始皇帝說,這一次東巡,路徑雲夢澤時,他曾經向九嶷山遙祭帝舜,在雲夢澤中,秘留五軍。
雍城、涇陽、櫟陽、鹹陽,是秦國歷代四大都城,以及驪山,是始皇帝為自己修陵之地,可以說是他的身後之都。
此五軍,應該才是大秦帝國真正的核心軍隊。
我想,在外面的真實歷史中,始皇帝身前也有安排,只不過,在他駕崩之後,天有兵降,滅五軍,遠在北方的公子扶蘇、蒙恬以三十萬大軍,
也無力對抗,隻得敗兵自殺。”“始皇帝陛下讓你率領五軍,會戰於雲夢,屠盡天上百萬兵……”李霜疑惑問道,“為什麽會是雲夢澤?天上百萬兵……是冥國余孽麽?”
周虞的眼神越發深沉,說道:“我想起來兩件事,一是在未來我們的時代,余孽的數量其實很少,二是在未來與此時的中間,‘大唐’的時代,其實余孽的數量也很少。
但似乎在整個歷史歲月之中,無論是蒼梧,還是官方,都對冥國余孽極度忌憚,時刻警惕,甚至妖族都不放在心上,稱之為妖孽,對妖孽的警惕遠遠比不上對冥國余孽。
冥國,
冥國余孽……
它們還有一個稱呼,叫做‘天上人’……”
所有人一時沉默。
劍光還在向著西南,前進,前進。
“我想起小的時候,我很討厭村頭那家養的一隻大鵝,實在是太凶,每天上學路過他家門口,那大鵝都追著我跑,我一路跑啊跑,一口氣跑到學校,才敢放松下來,但很快又開始緊張,因為我放學回家還得路過那裡。”
周虞忽然提起往事,
“人如果對一個敵人極其忌憚,哪怕對方不常出現,甚至已銷聲匿跡,卻還是忌憚恐懼,那只有一種可能……曾經被敵人打得很疼!”
“就是這一次?”
李霜猜測道。
“很有可能。”周虞點頭,“我大概明白,那位劍聖大人,為何要給默許始皇帝陛下尋找仙藥,不老的仙藥當然不存在,但或許能夠續命……
因為在事實上,這一次人間和冥國的大戰,始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操盤手,可惜他為天所厭,天不假年。
所以在這個世界,始皇帝陛下崩還是要崩,卻重新操盤,讓我替他去雲夢澤,主持這一戰。
百萬,百萬兵……你們說,從始皇帝到我們那個時代,兩千余年,‘天上’是不是把所有的積蓄都傾注於這一次,降臨到這一任務世界,和蒼梧做這一場?”
眾人忍不住戰栗起來,甚至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吳清清忍不住抓住周虞的胳膊,神情害怕。
李霜要堅強一些,輕聲說道:“那蒼梧倒是真得看重你,這樣的任務讓你來做。”
周虞不置可否說道:“聖人也有瞎眼的。”
是啊,
那位劍聖大人,死而悟道,乃是自挖雙目、刺面,然後剖腹而死。
祂本就是瞎的。
吳清清忽地問道:“雲夢澤,是不是就是洞庭湖?”
“不算吧……”
周虞斟酌著說道,
“理論上說,雲夢澤不是一個湖,還是一大片地域,位於大江之北,大概從秦漢時就逐漸消退,到宋代徹底消失。
倒是洞庭湖確實越來越大,東晉南朝時,《水經注》記載說‘洞庭方五百裡’,但是到唐宋時,就是‘八百裡洞庭’了。
唐宋以後,確實是洞庭湖替代了雲夢澤,作為替大江分流的作用……”
“我總覺得怪怪的,會戰於哪裡不好,為什麽偏偏是雲夢澤呢?這地方和洞庭有關, 又靠近九嶷……也就是蒼梧,
始皇帝陛下東巡路過,要祭祀帝舜,去蒼梧祭祀不就好啦,為什麽要在雲夢遙祭九嶷山?就為了藏兵於雲夢澤?”
周虞和吳清清對視一眼,兩人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
周虞忽然指著遠方萬頃碧波,說道:“我打算去看望一位故人,你們有沒有興趣?”
“誰?”
馬導問道,“你在秦代還有朋友呢?”
“是啊,我一杖打死過它,不知道現在的它知不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哈哈。”
周虞按下劍光,落在一片浩浩蕩蕩的水波盡頭。
夏日湖光,
湖畔有大橘樹。
這株大橘樹,和千年後的大唐時相比,還沒有那麽茂盛。
周虞解下腰帶,包裹著太阿劍。
他以裹著腰帶的劍用力敲擊大橘樹,一連三下。
俄而之際,有風漸起。
風波颯颯而至,洶湧襲來,從眼前的洞庭湖波濤之中,陡然分開一條水路,晶浪滾滾,好似大門。
那門戶之中,很快傳出一聲驚吼,緩緩爬出來一頭丈許直徑的老黿,
黿背之上,立著一尊魁偉巨人,身披青甲,手提三鋒銀叉,卻是三角頭顱,眼瞳森森,不似人類。
青甲巨人口吐人言,沉喝道:“爾是何人,竟敢叩我龍府之門?”
周虞慢條斯理地系好腰帶,卻不似當初在“大唐”時那般客氣,而是手提太阿,冷聲喝道:“我奉皇帝陛下之命,來見洞庭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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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洞庭龍王:想不到吧,孤還沒殺青!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