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到底,地藏禪他和你說了些什麽?”張玄揚;
“我答應了他,不予任何人道明。”一道尊;
這一天,是江湖大俠薛英衛的生辰,作為祝壽的賀禮,韃子兵的人頭,是每年的慣例。
薛英衛是名動江湖、譽滿天下的老英雄,是上一代闡門顯宗十二金尊之一,曾參與明軍八次北伐,立下過護駕朱元璋的赫赫戰功。即便如今,明廷布置在北方邊陲的軍營將士,也要把薛英衛奉若神靈,他也借此威名,把家安在居庸關腳下。
薛英衛使一手日月流星錘,當年在侍宿亭上,擠進排行榜第四十五位,如今老當益壯,每天也要練上一趟。
晨練這一趟下來,是早上四點半,晨霞,在北方展開的特別晚,尤其是在冬季,但薛府的下人們,早就都已忙乎開了,如炸鍋的螞蟻,四散奔走,其中一隊人,奔赴城外,蹲在居庸關門下,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每年的這一天,天還未亮,騎著馬或獨行的俠客們,人手拎著個血淋淋的包袱,進入居庸關,去敲薛府的宅門。
一道尊三人一行,混在韃靼商隊的駱駝群中,來到居庸關外的赤城。
漫天黃沙映襯著斑駁的土城牆,城門樓子的牆頭上,一杆大旗挑著個四方匣子,用木板一片片釘起來,滴著血。
匣子下掛著個長幅,白底紅字中原流寇薛英衛首級。
“薛英衛?那不是闡門顯宗上一代的十二金尊,之一的薛老前輩嗎?”清風指著風沙中搖曳的木匣子;
一道尊目光疑惑的望去,搖了搖頭“不會的。”他目光垂落,輕歎一口氣,和清風、張玄揚步入城門,若有所思;
當進入城中,他臉上的困惑更凝重了幾分,商鋪和住宅的門前,紛紛掛著木匣子,無不貼滿“薛英衛狗頭”的字樣。
一道尊心裡萬分不解,看到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在姐姐和爸爸的幫助下,把一隻剛割下來的豬頭放進木匣裡,掛在門口,豬血順著匣子滴落。
放眼整條街,整齊劃一的這番景象。
“師叔祖,薛老前輩得罪當地人了嗎?”清風;
一道尊搖搖頭“我太久沒回邊關一帶了,不了解此地百姓和他交了什麽惡。”
他們來到一家客棧,跑堂的夥計目光橫掃之下,把三人的臉看了個遍,猛搖搖頭“客滿了!客滿了!”
又走了幾家,依然如此。
張玄揚奇怪“這地方人口不多,外來客商也不多,客房為何如此緊張?”
店小二無奈道出實情“在這裡,中原漢人只能去紫微酒館,別處一概不接客,尤其是今天。”
“今天?今天怎麽了?”清風問道;
蒙族的小夥苦笑著搖搖頭,走開了。
夜裡,出了城,在城外郊區,出現了紫微酒館的幌子,浮動在皎潔月光下,一條銀河鋪在門前的路上。
三人走近門前,清風抬手剛要敲門,遠處一聲尖叫,驚得他肩膀一抖,半空的手懸在了門前;
“支呀~!”
他朝著尖叫聲回眸望去,忽然身前的木門又發出響動。張玄揚推門踏進,眼前的櫃台上,昏黃燭火旁,伏案一具無頭男屍,血順著切面流了一地。清風正喃喃的自語著是什麽聲音,轉過頭來,不由被這眼前的一幕嚇得慘叫一聲;
驚魂未定時,
“嗖!”的一抹黑影從窗下竄出“什麽人!”一道尊縱身躍起,彈出一顆星辰,正中那人眉心處,封印了他的靈魂,整個人呆立在原地,胸口一團包裹滾落到他腳前。 一道尊正要彎腰拾起,“當心師叔祖!”清風快步趕過來,一把搶起圓滾滾的包袱,當即拆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暴露在眼底,慘白的月光照著一張死不瞑目的蒙族小夥的臉。
清風頓時吐出一口晚飯,人頭脫手而出,“死者為大!”一道尊劍鞘直刺,鞘頭端住人頭,收到身前“放回去!”一道尊恭恭敬敬端著人頭,遞給身旁張玄揚,徑直走向黑衣人,扯開他蒙面黑紗。
是個漢人,四十多歲,面相正直忠厚。
“你幹嘛呢?”一道尊怒氣衝衝;
那人目光呆滯,癡癡地說“為薛英衛送賀禮,巴結權貴,又能騙些賞錢。”
一道尊無語,深深歎口氣,忽然,那人額頭上,被月光晃過一塊寒字鐵烙印,這是中原鏢局總會的象征,一道尊臉上的法令紋抽動,面色凝重,一掌拍落在他頭頂,結果了他的性命。
“我要找薛英衛理論去!”一道尊回過頭來,望向清風和張玄揚;
一顆頭顱,在張玄揚兩手之間拋來拋去,玩的不亦樂乎。
“死者為大!”一道尊身形飄忽,拋向空中的人頭隨一陣風消逝不見,張玄揚隨風望去,一道尊穩穩站在櫃台前,將頭拚在屍體上,口中念念有詞。
“我義父經常給我講,他年少時在中原的家鄉,是如何被這些蒙古韃子踐踏的,我記憶猶新,你為什麽還這麽在乎韃子的命?”張玄揚;
一道尊望著手中沾染的鮮血,有蒙古人的,交織著被他殺死的漢人的血,眼中的手,不由自主的在顫抖、在燃燒……
烈焰中,幻化出一座蓮花寶座的比武擂台,燃燒的擂台上,兩個少年在四竄的火焰上,盡情揮灑
“他來了!他來了!快看!諸位,薛英衛使出了他的揚名絕技-日月流星錘,扛在肩上的銅錘握在手中,朝對方揮去……”
現場解說是落月書院的說書先生,金牌名嘴-通曉先人,一旁是本場比賽的裁判-來自闡門顯宗的理事,武當五龍宮護殿真人,出雲曉。
“只見,對面的全真弟子一道尊,閃身撤步,輕松躲開揮來巨錘,薛英衛掄錘落了個空,哇!實中帶虛,妙哉!原來錘把連著一條鐵鏈,鐵鏈一端還有一枚小錘,大錘落空,小錘如流星飛墜,帶著勁力直奔向一道尊面門……”
“崆峒派武學,以奇門遁甲、旁門冷兵器見長,此番見識到門中數一數二弟子的流星錘,果然名不虛傳,然而,全真教武學以氣運劍的特點也在一道尊手中展現的淋漓盡致,面對突如其來的陰錘, 一道尊握鞘擋駕,鞘含內力,隻輕輕一蕩,便化開來錘威力,哦!不對,原來飛來的陰錘也是實中帶虛,在陰錘被擋住的瞬間,薛英衛臥身出腳,足尖牟足勁力,掃向一道尊下盤,這一招是崆峒派腿法的實攻技,一道尊在眨眼間連躲帶擋了兩記虛攻技後,無論如何是接不住這招實攻技的了,一旦中招,雙腿骨折,倒地不起,緊接著一記陽錘砸落,必將死無全屍!”
一道尊收起單掌,心中燃起的烈焰,燒成灰燼,隨回憶飄散到二十五年前,荒涼漠北……
“當年你在擂台上,對我手下留情,這次我不欠你的了!”中年一道尊倒轉劍尖,撚著頦下的一撮短須,走向薛英衛;
懸在空中的手,等待著他的把持,他躺在沙漠上,神情恍惚,嘴角濃稠的血跡,是由肺腑流出的,一看就是收了內傷,恍惚之間,他眼神擠出一絲堅毅“為什麽?要當,蒙古人的走狗!”
一道尊輕輕一歎“有些話,不必說,自有你知道的那天,我只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但我確定,舉棋的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薛英衛渙散的瞳孔,再次聚攏,當他醒來時,一道尊以了然無蹤,隻留下體內的絲絲真氣,還在氣血中遊走。
以及掌心的余溫,烙印在他的背後,這溫度,是一生的余溫,無論炎夏、嚴寒,那背後五指印的溫度,永恆不變。
直至那隻手掌的出現,歸屬皮膚上那片溫度的主人,與內心的情結、來自靈魂的心魔,是時候做一次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