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家百年豪門,必有自己的歷史傳承。
比如少林的“禪”,比如武當、全真的“道”,比如崆峒、昆侖的“儒”,比如峨眉的“釋道合一”。
這些都是門派經過百年傳承,大浪淘沙、洗盡鉛華後得出的精華,代表著門派最核心的價值觀。
這正是擁有歷史傳承的百年明宗,與邪派勢力的最大區別,邪門歪道只會靠著威逼利誘,吸引江湖俠客加盟,他們永遠只是雇傭兵,而名門正派,凝聚的是一眾具有相同信仰的人,不會因為一切而離開,是永遠的忠烈。”一道尊;
他盤膝在林中的風雪,背後升騰著暗藍幽光,回了一部分內力值,起身踏上風雪,是一代宗師的歸途,還是新篇章的始話?
“這根塵埃柱,到底是誰鑄造的?”坐在篝火前的李天師,烤著火,隨口問著;
……
“別裝深沉了,你晃瞎我眼睛這筆帳都沒跟你計較。”李天師的眼睛雖然已瞎,但不妨礙他睜開,並向介元刹發出聲音的方向,撇去白眼。
介元刹不想理他,正擦著槍杆,槍頭的金疙瘩雖然被黑布裹著,卻掩蓋不住其內在的靈魂,稍許挪動,都帶動氣流,發出“呼呼”低吟聲。
這時有兩個黑大漢,背著兩團事物,闖入塔中,直奔著篝火大步流星走來,一屁股坐下,用蒙語高聲對話,發出陣陣的狂笑。
笑聲消散,二人忽然一怔,癡癡看著介元刹手中塵埃柱的槍頭。
這一塊神鐵,在黑布的包裹下,透著霞光豔豔、瑞氣騰騰。其中一人伸手來搶,介元刹輕輕握在手中,紋絲不動,望著篝火淡淡的說“別動,凡人余光撇上一眼,必瞎無疑,直視一眼,重則斃命。”
兩個蒙人對視一眼,齊齊跪下來,磕頭高呼,口中念念有詞,類似經文,轉身跑出了塔外。
李天師用鼻子嗅著“什麽人?肯定有詐!”
過了許久,介元刹終於開口和李天師對話了,語氣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遊牧民族,都有一顆童真的心,不像中原漢人,心懷叵測。”
“你懂什麽?這叫深藏不露、韜光養晦,蠻夷之地,人都是直心眼,我。”正說著,塔外又是一陣匆匆腳步聲。
三個全真道士相互簇擁著走進塔中,道服深淺不一,中間的道士衣褲外還套著長袍,屬於教中高階弟子。
三人愣在門口,目光冷冷的四下張望,左手邊的年輕道童穿著淺藍及白的道服,一溜煙小跑到李天師跟前,磕頭跪拜“清風見過師叔!可算找到您了!”
李天師面容一蕩,撅起鼻子嗅了嗅“你怎麽來了!”
“師父說你辦不了,讓我和清風明月來接你和掌門師叔回師門。”穿袍子的高階道人走上前來,冷峻的臉上掛著高傲,不屑的說;
聽語氣,就知道是師弟虛亨,這已經是他對自己最好的語氣了,李天師早就習慣,嘿嘿一笑師叔有重要的事兒去辦,你們正好送我回去,別找師叔了,我受重傷了!”
“師叔您怎麽了……”
“那怎麽行?我主要是接師叔的,順帶捎著你,光帶你回去算怎麽一回事?”虛亨搶話道,不屑的目光撇了眼李天師,快速坐到火堆前,搓著雙手;
李天師把清風遞來的燒餅摔在地上“哼!我堂堂本教二代目,
未來掌門!” “得了吧!誰封你的官銜?別自以為是,真以為是個星宿就了不起啦?不服咱上侍宿亭比劃比劃?”
李天師默不作聲,沉默了一會,心平氣和說道“侍宿亭有規定,同門之間,禁止打擂。”
虛亨仰頭笑了笑“你說的那是分區小擂外圍賽,我已經打進玄武擂了,就在前些日子出關前,路過居庸關的玄武擂上還贏了一場。”
虛亨冷笑一聲,鄙夷中夾著嫉妒的望向李天師“你的身份,滿足直接進入四大擂台的條件,要不報名玄武擂?在天下英雄面前過兩招?教你什麽是真正的全真劍法!”
李天師沉吟片刻,撇撇嘴“師父一再教導我們,修道為一、習武其次,你這人怎麽好勝心這麽重?這麽好勇鬥狠乾脆留在塞外,跟十淵齋混吧!”
“你說什麽!”虛亨衝向李天師,被清風明月攔在中間,三人亂做一團,忽然一旁呼呼作響,無端刮過一陣風。
三人愣住,目光望去,熊熊火光照出一個八尺長身,手擎著長竿,杆頭的黑布裡透出暗光。
虛亨眨了眨眼,伸手指去“介元刹!是你?”他臉色忽變,笑呵呵的衝上前去“給我簽個名唄!我是你粉絲。”
說著,扭頭拉清風明月過來,滿臉興奮“來來來!看看真正的大神,還有天下第一的神器!”
清風無心追星,悄悄扯了扯明月的衣角“喂,那兩個悍匪我們還追不追了?”
“說什麽呢?!”虛亨一臉的喜色瞬間大怒,回頭衝著清風咆哮著,吼聲的余音在塔中聲聲回蕩,塵埃柱的槍頭,已呼啦啦的落下來。
當虛亨的余音徹底消失時,靈魂也一同消失在這個世上被爆頭的屍體橫躺在地上,濺了呆立兩側的清風明月,一身的腦漿。
“你殺他幹啥?有毛病!”李天師拱著鼻子不停衝介元刹嗅著“腦瓜漿!是不是腦瓜漿?這玩意兒我昨天剛聞過,有內味兒了!”
清風明月雙腿打顫的看著介元刹,目光移向李天師,顫顫巍巍的發出聲音“師叔,你鼻子真靈!是,是腦漿子。”
說完,明月拔腿就跑,清風拾起虛亨的劍,“轟!”的一聲,拔劍出鞘,沒等塵埃柱襲來,握在手中的劍自己墜落在地,清風雙手握住劍柄,才勉強拿穩,衝著介元刹揮砍。
介元刹本不想用神器對付無名之輩,可既然對方先動手,不得已,提槍格擋,隻想震碎清風手中的劍,並不想要他的命,然而兵刃相交一刹,一股奇勁震得握槍的手掌一麻,塵埃柱的槍頭向後抖了抖,介元刹望向清風,人已被震飛,貼在牆上,留下劍在空中,穩穩落向地面。
介元刹面容稍許驚訝,拾起地上單劍“喂!你們全真教的劍,怎麽……好生堅固?”
他拾起地上的劍,握在眼前細細端詳,臉上頭回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奇怪!天底下,還沒有塵埃柱震不碎的東西,礦石、玉器、金銀銅鐵……”。
“拿來我看看!”李天師急切的吼了一聲。
介元刹把長劍拋向空中,李天師聽聲嗅味,彈身而起,半空中魚躍接住長劍,伸手撫摸劍身,大腚直落在篝火堆中,烈焰燎的他再彈起身子,忽然靜止在原地,任憑一撮火苗從褲腿向上竄。
他單手一遍遍撫摸著劍身,劍刃上的道道溝壑,隨指尖的流走,發出沙沙的顫聲。
“你身上著火了。”介元刹淡淡的說;
李天師不理不睬,依舊端著長劍撫摸劍刃,火苗燒至上身,火光照出一張悲傷的臉,身後的道童清風撲來,掄著長袖撲滅火苗。
這時他才回過神,喃喃的問“太古劍,是我師父賜給虛亨的嗎?”
“定然是!”在清風的緘默中,李天師自語“太古劍,全真教掌門佩劍,師父是真的對我心灰意冷了,才會把他賜給虛亨!”
“這把劍是何人打造的?硬度居然不輸塵埃柱。”介元刹走過來,看著李天師手中的劍。
這把劍通體烏黑,劍尖圓潤,頓挫的劍刃上凹陷著一道道砍痕和溝壑,劍身鏽跡斑斑,烏黑的劍柄上光禿禿的不掛絲絛、不加點綴,配上暗黑色的劍鞘,年代感久遠。
“這是三百年來,以我們全真教幾代宿主的星宿印,共鑄而成。”李天師一本正經的送劍入鞘,把太古劍交到清風手上;
“有了這把劍,配合我無堅不摧的天下第一槍,咱們可以闖一闖冥府了,你救你家掌門、我救我大哥。”介元刹把塵埃柱立在身旁,伸出手遞去;
“結盟?”李天師從沮喪中抽離出來,一臉的唯唯諾諾“那個,這把太古劍給你!天下最利的槍和最牢固的防具都有了,我就不去了。”
“師叔!把劍給我!你不去我去!”清風咬牙忍痛起身,奪過遞去的太古劍;
“好小子,有剛!”介元刹懸在半空的手豎起大拇指,露出一絲微笑“你這個未來掌門,活的都還不如個道童!”
“我願意!別諷刺了!”李天師一屁股坐到地上,委屈的哭起來“我堂堂的二代目,在昆崳山上呆的好好的,每天養尊處優,無聊了就四處走走,看看侍宿亭,現在可好,眼睛都瞎了,還要去送死!嗚嗚嗚……”
“這位小道長,那咱們走吧!”介元刹用大手握住清風肩頭;
清風稚嫩的臉上滿是堅毅,把劍遞到李天師面前“師叔,我來做你的眼睛,咱們生死與共,攜手殺入冥府!”
李天師停止抽泣,仰起懦弱的臉“不!不去!”
“那這把劍就毫無意義,薄鐵一片!”清風甩頭大步而出,太古劍揚向半空,重重落到李天師懷裡;
二人轉眼走出塔門,身後的篝火漸漸燃滅,化為一攤灰燼。
李天師感到塔中漸冷,握著太古劍,摸索著走出門外,忽然左右不遠處,響起了兩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