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瑤歎:“去歲朝貢時，烏衣兒趁機潛入王都，刺殺陛下與太子。混亂中，太子出了城，其中細節不知。隻曉得，陛下經此一事，身體大不如前，年初突然冊封太子為靖王，又一直未立儲君。”

　　“這半年，王上一直臥病在床，國事由王后打理。但是，王子們接連遇刺，太子人選又遲遲未定。國祚不可兒戲，於是才尋太子，哦不，靖王。”

　　二龍問:“誰尋靖王?”

　　“巫聖宮。”

　　這就對上了。

　　二龍又問:“沒別人了?”

　　“其實，都在尋。烏衣兒得知太子沒死，定要趕盡殺絕。巫聖宮保護太子，肯定也會出手。其他曉得點內情的，也都想有從龍之功。再或者，拿太子做交易，也能換得利益。好處太多了！”

　　二龍譏諷:“就不知有沒那命享受。”

　　常明瑤苦笑:“不是我貪圖榮華富貴……”

　　二龍挑眉。

　　常明瑤歎:“今年，幾樣神藥遲遲未到，影響了家裡生計。去神溪谷的名額也遲遲未下，有損門楣顏面。父親派人去求，就得了找靖王的任務。”

　　“人都不知道啥樣，總不能抓瞎了就問，跟瘋子一樣。”

　　“有線索，說人在臥龍山。”

　　“我還說人在天堂呢！他倒是給我長出兩翅膀來，也好認啊。少折騰人，就當造福百姓了。”

　　“開什麽玩笑，靖王回朝，沒準兒還是太子。以後，還可能是王上。一國君王，哪有任凡夫俗子隨意看的道理。”

　　二龍問:“那我還說我是靖王呢，你覺得像嗎?！總得有個方向吧?萬一遇著個假的呢?”

　　“說是有令牌，見著便知真假。”

　　“令牌萬一也是假的呢?”

　　“那牌，”常明瑤悄聲道，“那牌和普通牌，重量不一樣。據說，用通寶一測便知。”

　　通寶就是大梁的銅錢……

　　用銅錢測金牌?挺不靠譜。

　　常明瑤主動解釋:“先王打下江山時，說過。一朝太子，關乎國之百年興衰。所以，一百通寶，就是金牌重量。通寶銅錢是百姓常用，提醒儲君不可忘本。這塊金牌意義非凡，是太子的身份象征，被陛下給了靖王。沒這金牌，誰上位都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二龍不以為然:“我告訴你，這就叫迂腐！”

　　“這叫傳承。”

　　“拿塊牌牌就能造福天下了?”二龍譏笑，“拿著劍一定會殺人嗎?會醫術一定會救人嗎?這世上，佔著茅坑不拉屎的還少嗎?有本事，還自私自利的人太多了！一個象征性的東西，有沒有都無關緊要。我看這些人，就是吃飽了撐的！”

　　常明瑤雙眼閃光，看著二龍一臉崇拜:“我覺得，太子殿下也是這麽想的！太子在位時，常說，代立不忘社稷，君之道也;錯法務明主長，臣之行也。”

　　“不識字，別跟我扯那之乎者也，聽著腦瓜痛！”

　　常明瑤不信:“你言行雖不循規蹈矩，卻有真見識，真膽魄。你不是騙我的吧，你真不是靖王?”

　　“就我這樣，像?”二龍開玩笑道，“有令牌的話，可以裝裝，吃麵不用給錢。”

　　“亂說什麽，假冒王族是殺頭大罪！再說，萬一被烏衣兒抓著，死定了。”常明瑤憂道，“是你就好了，我一直擔心靖王不好說話，還不知遇著如何相處。”

　　“倒是沒傻，還曉得老爺太太小姐們不好伺候。”

　　二龍從常明瑤嘴裡，

再套不出話來，便閉口不言，滿腦子都是如何逃命的事。　　常明瑤沒見過靖王。

　　二龍越不承認自己是靖王，在常明瑤眼裡，卻越像靖王！

　　據說，靖王也是弱冠之年，身高七尺半，濃眉星目，挺鼻梁，國字臉……

　　據說，靖王發誓，天下一日有臣民食不果腹，他便一日不著綢錦羔皮……

　　據說，靖王常年奔走鄉間，話農事，聽民聲，嘗疾苦……

　　眼前，皮膚黝黑，身高七尺半的弱冠男兒，說自己不是靖王，證據呢?

　　常明瑤再看二龍，不知不覺，帶了幾分小心和恭敬。

　　兩人跟著地上血跡前行，

　　約莫兩刻鍾後，密道過半，竟出現了右邊岔路。只是那血跡明顯，往一根道裡去了。

　　二龍說:“周婉刺了那奸夫一劍，順著這血跡，肯定能找到。但是，兩邊我都不曉得是哪，而且，我一向運氣不好，你來選。”

　　常明瑤為難道:“留這麽多血，那人肯定受傷嚴重。而且你說過，有幾方爭鬥，外面多半是精銳看守。但另一邊，也會因為那人受傷，加派人手，很難分清到底哪邊風險小些。我選錯，你不會怪我吧?”

　　“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也是樂事。”

　　“那便……走右邊?”

　　“走。”

　　二龍心道，奸夫受傷嚴重，多半是直接前往室內療傷了。那室內重兵把守，外面還有層層關卡，猶如一群傷兵深入龍潭虎穴， 走右邊顯然要保險一些。

　　常明瑤卻好感更甚，隻覺得二龍不僅好說話，還聽意見，更可能是靖王。

　　兩人剛拐進密道沒多久，牆壁的泥土中，竟開始出現石塊，可能進了山。

　　密道越發寬敞，已經可以並行兩人，上了兩個台階，竟寬敞到能容下一輛小車。

　　兩人預感強烈，前面怕也不是什麽好地方，顯然人數眾多，二人很難抵擋。正在猶豫，要不要調頭回去，又聽得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細細分辨，只有一人。

　　常明瑤毫不猶豫拔劍相向，躲在岩壁後，小聲道:“抓了他問。”

　　二龍點頭，放下蘇山和女子。和常明瑤一左一右，寧心靜氣，準備一招製敵。

　　常明瑤看了二龍一眼，他手無寸鐵，半弓身子，像一隻隱藏身形的捕獵猛虎。心中又想起民間傳言。

　　據說，靖王力大無窮，能徒手擒虎……

　　常家世代從商，財富足夠，獨缺一條仕途。在世族面前，常家就像個暴發戶，如無根浮萍。朝堂風雲變幻，浮萍摸不清方向，只能隨風搖擺，身不由己。

　　也正因如此，常家對神溪谷格外親近，無非求一隅安身立命，卻總有利箭懸於頭頂之感。

　　常明瑤是常家家主的女兒，難免想的更多些。如果二龍就是靖王，在二龍面前爭表現，一定對未來有好處。

　　常明瑤當即起了心，要大發神威。

　　只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常明瑤的心突突直跳，握住劍柄的手出了蒙蒙細汗。

　　三，二，一！

　　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