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上,賈薔看著歡呼的親兵,笑罵道:“不過一群鋌而走險心智壞了的亂民,萬勝個屁!”
聽聞此言,一甲板的親兵都哄笑起來。
副隊正劉迦上前笑道:“若非守船之責比卑職的命還要緊,方才就帶人下去衝殺一番了,看著著實生氣。”
商卓瞪眼道:“你方才下去,這會兒腦袋都快晾幹了!”
周圍人又笑了起來,劉迦忙道:“這不是不敢嘛!”又道:“也是走運,地龍翻身前,上面正傳話,要送姑娘們去後面那條船上。萬幸沒碰上,不然可要出大亂子了。”
賈薔聞言眉尖輕輕一揚,不過未多問,道:“我上去看看。”
說罷,不理會一群看著方才衝殺之人滿身血跡滿眼羨慕的殺坯,折身上了樓。
……
“國公爺回來啦!”
二樓樓梯拐角處,一個睡眼惺忪的小丫頭子看到賈薔上來後驚喜喚道。
多半是昨晚頑鬧的太過,興奮的睡不著,這會兒在偷偷補覺。
賈薔笑道:“仔細讓嬤嬤瞧見了打板子!”
小丫頭子聞言唬的趕緊雙手反捂住小屁股,顯然是有過這般經歷的……
賈薔呵呵一笑,往上面去了。
三樓樓梯口處,早就擠滿了賈家姊妹們。
賈薔一上樓,就看到寶琴背著手伸著腦瓜,眼睛笑出了星星,歡呼道:“薔哥哥威武!”
“呸!”
“呸呸!”
一群啐笑聲起,賈薔笑的嘴角揚起。
經歷了一遭天崩地裂和滿目狼藉後,看到這些家人,心情愉悅。
嗯?
賈薔沒笑兩下,笑容就凝固了,只見黛玉側著一雙淚眼朦朧的星眸看著他,目光裡多有擔憂、害怕和委屈,眼神令賈薔心疼不已。
見賈薔不遮掩心疼的上前寬慰流下淚的黛玉,一眾姊妹們忍著雞皮疙瘩“噓”了起來。
湘雲更是“毫不留情”的揭露黛玉的“真面目”:“剛才國公夫人掌家奶奶的氣派呢?”
鳳姐兒、李紈差點沒笑死,兩人身後的薑英看到這一幕,心裡卻如刀絞一般,神情落寞。
都是女兒家,誰不想有一個可以撒嬌依賴的臂膀……
賈薔上前毫不避諱的抱了下黛玉,黛玉卻如同被烙鐵烙了下般,滿面羞紅的掙開,恨不能尋個地縫兒鑽進去。
再聽到四周到處是笑聲後,忍不住抬頭怒視這混不吝的,這裡能抱?
賈薔呵呵一笑後,道:“嚇壞了罷?家裡都很好,先生也很好。”又對一旁的尹子瑜道:“我剛從朱朝街那邊回來,家裡都很好,沒人受傷。”
見他有向前的傾向,尹子瑜提前用眼神製止:請稍安勿躁,莫要騷動。
這個眼神賈薔熟悉,是洞房那一晚,子瑜著實吃不住時,落筆寫給他的,倒讓他笑了好一陣。
此刻見著,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頑笑一場後,賈薔也不急著讓人開船,問起先前地龍翻身時船上的情況。
賈母道:“也是奇了,外面搖的那樣厲害,瞧著碼頭上的屋也倒了,人都站不穩,都摔了個七葷八素的。船上倒沒甚麽感覺……”
賈薔笑著解釋道:“地龍翻身產生的震蕩分橫著震和豎著震,橫著震只能在地上才會發生,水面上只會上下震。咱們又是樓船,上下顛簸些不算甚麽事,所以就沒甚感覺。”
說著,目光落在最後面的探春面前,見她眼睛紅腫,不由詫異。
不過沒等他問甚麽,見黛玉與他微微搖了搖頭,便按下不問。
他同賈母道:“方才聽下面說,老太太讓家裡女孩子們都去後面的船上,是甚麽緣由?”
賈母笑道:“你們新婚燕爾的,屋子裡原不該斷人,都拘在這邊陪我老婆子做甚麽?都過去耍,蘭兒娘跟著照看起。就讓鳳丫頭、寶玉家的留這邊伺候就好,我和姨太太說會兒話,抹抹骨牌,也容易打發時間。”
賈薔笑道:“我看你老是想寶玉了。”
眾人跟著笑了起來,賈母啐道:“別不識好人心!果真不願,就都留在這邊!”
賈薔忙道:“不必,不打擾你老和孫子團聚了。走走走走,咱們撤了!”
一群姑娘們今日心跳加速緊張恐懼的劇烈程度,超過先前十幾年的總和了,這會兒賈薔歸來,心神也依舊安定不下來。
當著賈母的面,一個個歡呼雀躍起來。
鳳姐兒看著賈薔領著一眾姊妹說笑離去,氣的心裡罵個不停。可賈母開了口發了話,她也無可奈何。
就看這位到底有沒有良心,中間會不會過來看她……
……
“拔錨!”
“拔錨!”
“開船!”
“開船!”
當西變的落日連最後一縷余暉也散盡,賈家諸姊妹們挪移到第二條船上後,耽擱了一天的航行,終於啟程了。
船帆升起,纖夫的號子聲低沉渾厚,大船緩緩進入河心。
此刻是逆風,老練的船工將風帆調整了角度,大船開始了它的旅程。
“今兒都快嚇死了!”
重新落座後,迎春歎息笑道:“多咱經歷過這麽些事?”
李紈笑道:“誰說不是呢?怪道昨晚雞鴨鵝鬧了一宿,都未睡好。”
賈薔轉眼看去,呵呵一笑。
李紈俏臉滾燙,趕緊岔開話頭問道:“碼頭亂成那樣,城裡可還好?”
賈薔搖了搖頭道:“宮裡都塌了不少宮殿……富貴人家還好些,窮苦百姓的房子倒了一大片。不過先生已經開始著手救濟賑災了,京裡的糧食暫時還不缺,我又捐了幾萬匹布,凍應該凍不著。剩下的,不算難事。”
京城的物資還是豐富的多,換做其他地方,災後死的怕是比地震中死的多十倍。
“幾萬匹?”
寶釵唬了一跳,她如今幫著平兒清查帳務,對於幾萬匹布值多少銀子有數。
一旁平兒也唏噓道:“那可不少銀子。”
賈薔搖頭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力所能及之事,花費再多也值得。賺來的銀子,是用來做事的,我從不是守財奴。”
寶琴連連點頭道:“薔哥哥雖富可敵國,卻從無商賈之俗氣。”
湘雲在一旁氣罵道:“你薔哥哥放屁都是香的!”
眾人聞言一怔後,登時噴笑,爆發出一陣大笑聲來。
寶琴羞紅了臉,瞪了湘雲一眼,也抿嘴笑了起來。
湘雲不理,到賈薔身邊拉著他的胳膊道:“薔哥哥,可有甚麽好頑的沒有?我們……”
“嘶!”
她正好抓住傷口處,可用力扯了一扯,賈薔面色微變,吸了口涼氣。
黛玉發現不對,忙道:“雲兒快撒手。”
湘雲也反應過來,驚呼道:“薔哥哥,你受傷了?”
賈薔搖頭笑道:“救人時落下了點皮外傷,不相乾。”
黛玉哪裡肯信,上前挽起賈薔的袖子,就看到手臂上纏繞著的紗布,和隱隱泛紅的血色。
莫說她,連一旁的李紈、湘雲、三春姊妹們都心疼的紅了眼,紛紛問候起來。
賈薔笑道:“但凡真有點事,剛才我都不會親自動手了。宮裡的太醫老供奉上藥包扎的,你們還不放心?”
子瑜上前落筆問道:“怎麽傷著的?”
賈薔頓了頓,道:“在鳳藻宮見皇后娘娘時,偏殿忽然坍塌,一根橫梁當頭砸下,我前去撐了下……”
他雖說的容易,可諸人都能想象的到,當時的驚險恐怖。
賈薔再強,也是肉體凡胎啊。
今日他果真差點交代了帳……
眾人後怕之余,漸漸安靜下來,想看黛玉怎麽說。
黛玉蹙起了眉頭,緊緊抿了抿嘴後,看向賈薔道:“昨兒晚上都鬧了一宿,今兒一早起來到現在,大家也都困了,早點歇息罷。你去子瑜姐姐那裡,她醫術高明,好好給你瞧瞧,別留下甚麽暗傷,不是鬧著頑的。”
終究,還是更關心他的安危。
賈薔笑道:“太醫已經看過了……”
黛玉沒好氣瞪他一眼後,起身回房了。
其余人也紛紛各自回房歇息,賈薔看向尹子瑜,尹子瑜目光才從他手臂上收回,就一並回房了。
黛玉的臥房在長廊東面盡頭,子瑜的,則在西面盡頭。
……
“姑娘怎讓爺去那邊了?”
回房後,紫鵑不解道。
今兒是上船首日,在她想來,無論乾甚麽,第一個都該輪到黛玉。
黛玉白她一眼,道:“是你會醫術,還是我會醫術?人家郡主從來寧靜,也好靜謐,跟著這一家子吵吵鬧鬧了一路,也沒見她露出半點不耐煩。連她的丫頭南燭也是個規矩本分性子,偏你多事。知道你為我好,可也別計較這一兩點。走罷,去三丫頭那看看。”
紫鵑聞言羞愧不已,聽到最後笑道:“今兒姑娘著實威風,也該如此。就是三姑娘臉上掛不住,她那樣心氣高的人,又素來明白受過國公爺的大恩,沒想到她親娘卻說出那樣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話來。其實姑娘讓人打了趙姨娘,還能讓三姑娘心裡好過些。”
黛玉歎息一聲,搖頭道:“越是精明心氣高的,越容易為這等事執拗難過。若是化成心魔,可了不得。快走罷,好生開導開導。不過這會兒功夫,寶丫頭多半已經在那了。”
說著,她帶著紫鵑前往了探春屋子。
……
尹子瑜房內。
臥榻上,賈薔將尹子瑜抱在膝上,看著嬌羞無限,仍不適應這等親密接觸的新娘,賈薔心火漸炙。
他一手握住一團軟膩凝脂,正要繼續動作,卻見尹子瑜忽地皺起眉頭來,側過臉來,在賈薔脖頸處嗅了嗅,眼神不解的望了過來。
賈薔眨了眨眼,問道:“怎麽了?”
尹子瑜從袖兜中取出紙筆,落筆問道:“你身上,怎會有姑姑的氣味?”
賈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