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也管管四哥!內務府錢莊是一回,這都第二回了,便是不將賈薔放在眼裡,子瑜表妹也是兒臣親表妹,他連子瑜表妹的體面也不顧?”
李暄大怒一聲後,轉頭向尹後告起狀來。
尹後還未開口,賈薔就取笑道:“我當王爺要去和恪榮郡王拚了,哪想到是尋娘娘告狀……”
李暄臉都因憤怒漲紅了,道:“你以為爺和你一般?母后打小教誨我,要兄友弟恭,甚麽時候敢和做哥哥的不敬?”
賈薔忽然反應過來,這小子和他這般要好,是不是因為這忘八自己做不到的事,偏他能做到,所以覺得過癮?
尹後沒理會李暄的憤怒,問賈薔道:“十三行不會憑白接手這個差事,可有甚麽條件?”
賈薔道:“一是臣的外洋海師遠離粵州,不要打擾人家和夷商做買賣。二就是臣名下的德林號還有九大姓想要和夷商做買賣,只能通過十三行。”
尹後聞言嘴角微微上揚,斷定道:“此必不是十三行自己的主意!”
賈薔愕然,看著尹後道:“娘娘怎麽知道的?”
尹後側眸看了他一眼,道:“潘家和伍家都在內務府掛著皇商的名頭,本宮千秋時,曾派女人進宮請過安,本宮了解過這兩家的做派,也順帶著,了解過其他兩家盧家和葉家的做派,都是謹小慎微,公忠體國,且頗有智慧之人,怎會荒唐到膽敢干涉朝廷軍防重事?賈薔,皇上和軍機大學士們怎麽說?”
看其罕見嚴肅的神情,賈薔心裡他麽的一陣無語!
早就猜測過尹後手裡一定有個錢袋子,不然,哪裡能成事……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錢袋子居然是這四家!
見其扯了扯嘴角,眼神遮不住的無奈,尹後明媚的鳳眸中閃過一抹笑意,一旁牧笛也是嘴角噙笑……
李暄在一旁催促道:“快說說看,父皇和你先生他們怎麽說?他們斷不會被四哥給誆了去罷?”
賈薔頷首道:“海糧仍由臣和九大姓承辦,待臣大婚之後,攜內眷南下,督促海糧采辦一事……”
“欸等等等等……”
不等賈薔說完,李暄就變了面色,很嚴肅的看著他道:“你剛說甚麽,等你成親後你往哪去?”
賈薔眨了眨眼道:“南下啊……王爺想去?”
李暄臉色難看起來,瞪賈薔道:“你球攮的想清楚了再說,等你大婚後先要乾甚麽?!”
賈薔心頭一激靈想起一事來,面上卻無變化,惱火道:“這不廢話麽?你說乾甚麽?當然是娘娘去城外桃園行宮散心的事。這是原定好的,還用王爺多嘴?”
李暄狐疑的看著賈薔,心道難道冤枉他了……
上面鳳榻上尹後笑道:“五兒住口!這些時日你父皇如此辛勞,操持國事,本宮豈有一人往城外散心之理?還嫌流言不夠多?”又看向賈薔道:“賈薔,繼續說。”
賈薔道:“元輔半山公推測出這兩個條件應該是四皇子這邊主動為之,當然,十三行那邊也少不了摻和,不然四皇子也不會說的那樣精準。所以,皇上和幾位大學士皆要嚴懲十三行,甚至有抄家入罪之議。”
很明顯,尹後的俏臉上不見了笑容,神情漸漸凜然,她看著賈薔,卻又一言不發。
賈薔心中竟感到了絲絲壓力,看來,這幾個錢袋子,相當之重要……
他不再托詞,正聲道:“但臣有異議。臣道明,如今南海水師未成,驟然拔除十三家,夷商必受損失,惱羞成怒下,多半會聚集海匪船隻襲擾江、浙、閩、粵臨海四省。我大燕自不會畏懼海匪,只是眼下卻不必為幾家不知死活的商賈,亂了朝廷新政步伐。皇上聽取了此諫言……”
“賈薔,你果真長大了!”
尹後絕美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來,讚罷又正色道:“那四家本宮多少了解些,非輕狂之輩。此事多半另有蹊蹺,你為繡衣衛指揮使,可詳查之。若果真起了逆心,本宮也不護著她們。雖當初皇上處境還很艱難時,本宮曾欠過四家的人情,可這些年也償還了不少,並不虧欠她們了。但若是身不由己,為人所迫,那本宮也不好眼瞧著她們就此遭難,你說是不是?”
賈薔點頭道:“臣原就要往粵州走一遭,既然他們四家和娘娘就這樣的淵源,臣自不會過分,當給他們留些體面。”
尹後笑道:“此事皇上也是知道的,皇上未同你們提及此事麽?”
賈薔扯了扯嘴角,搖頭道:“皇上日李萬機,許是忘記了。”
愈是心智堅定懷有大抱負者,愈是薄情寡恩。
地位高些的還則罷了,至少面子上總會過的去。
可幾個商賈,當初的報效在隆安帝看來,都是給他們臉了……
尹後笑了笑,道:“回頭,本宮會與皇上稟明此事。賈薔,你只需秉公處置即可。本宮相信,這四家還未糊塗到這個地步。”
賈薔聽明白了話中深意,點了點頭,抬起眼簾,正好與尹後那雙明媚長眸對上,尹後淺笑頷首……
……
“賈薔,爺四哥現在如何了?”
出了鳳藻宮偏殿,禦階上,李暄仰著腦袋看著天上蔚藍的天空,歎息一聲問道。
賈薔聞言頓足,轉過頭來看著李暄驚詫道:“你還真是兄友弟恭啊!”
李暄咂摸了下嘴,道:“爺有時候也挺煩他的,尤其是近二年來,總是拎不清。可爺是當弟弟的,勸都不好多勸。賈薔,這回看爺的面上,別找補了。他也是被宗室裡那群大爺逼急了,內務府錢莊那個坑著實有些大,坑的他現在已經亂了分寸。他想著收伏十三行為己用,怎也不想想,潘家、伍家、葉家那群球攮的,要沒很硬的根腳,能把持十三行這麽些年?爺估摸著,這兩天十三行那幾家就尋到你門上去了。你也沒想到,母后會為他們說話罷?嘎嘎!你見不見?”
賈薔聞言扯了扯嘴角,道:“你說呢?行了,你還有事沒事?沒事我就先走了,家裡忙著呢。”
李暄忙道:“別別別,有事有事……走走走,隨爺回王府說話。”
……
“你想重新接掌內務府錢莊?瘋了罷你?王爺怎麽想的?”
恪和郡王府內堂上,賈薔眼神震驚的看著李暄一連串問道。
李暄“嘖”了聲,吸了口涼氣頭疼道:“四嫂這幾日見天來王府哭求,說四哥快愁瘋了,連她在宗室一個郡主出閣的宴席上,都讓幾個宗室老王妃說的想鑽地縫兒裡去,她家快成詐騙賊了!再這樣下去,她非慪死不可。再者,不僅四哥、四嫂那邊難受,母后那邊也不好過。宗室裡的老太妃們見天往九華宮裡哭訴,太后就當著她們的面將母后叫去排揎一頓,說母后教子無方。賈薔……”
賈薔揉起眉心無奈道:“王爺,不是我不幫你。以咱們的關系,但凡能幫,我難道會推辭?只是這錢莊最重要的,就是信譽二字!先前弄的那麽一出子,天家自己將自己的信譽毀掉,我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也不可能讓大家當這樣的事沒發生過!”
李暄賠起笑臉來,拱手道:“賈薔,爺給你作揖了!爺給你作揖!要不然,爺給你跪一個?”
“滾蛋罷你!”
賈薔氣笑道:“少跟我來這套!這些事你又做不了主,你說有個屁用。王爺,我勸你還是少管此事。你有好心,人家也未必領你好意!我那邊咱們的錢莊馬上都快準備好了,這個時候你又冒出這一出子來,想都不要想!”
李暄歎息一聲道:“賈薔,是真沒法子啊,爺就見不得母后遭罪……再者,這還只是宗室,而且往後還要再加上元平功臣那邊……他們尋四哥無果,往後肯定要追到爺的頭上。畢竟,當初是爺一家一家勸進來的。
賈薔,幫爺一把,其實誰都知道,這個擔子,最後只能還是由你來挑!真等宗室諸王和元平功臣鬧將起來時,你先生也坐蠟不是?”
賈薔氣罵道:“你們真當我神仙?早就說了內務府錢莊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天家這塊天字招牌!原以為這塊價值億萬的金字招牌能成為大燕皇室最寶貴的財富,結果弄成現在這樣一地雞毛!信任這東西,看似摸不著也瞧不見,可又是實打實的,一旦丟了,再想找回來基本上沒甚可能!到這個地步,你讓我怎麽挑擔子?”
見賈薔發火,李暄倒賠起笑臉道:“來來來,消消火消消火!瞧瞧,怎這麽大的火氣?爺給你消消火!”
說著,竟起身走到賈薔身後,捶起肩頭來。
小時候,他就是靠這招討好他老子隆安帝的……
不想正這時,王妃邱氏一臉僵硬震驚的從堂後出來,心驚膽戰的模樣,似乎唯恐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
好在,想象中的那一幕沒發生……
邱氏身邊的丫鬟都悄悄松了口氣……
而看到邱氏震驚的進來,賈薔也是一個激靈,笑罵道:“球攮的……我的一世清名差點就折你手裡!王爺快拉倒起開,往後你離我最少三尺開外……”
李暄倒光棍兒,道:“王妃也知四嫂天天來哭的事,爺讓她也來服侍你……王妃快來快來,和爺一道!咱們伺候伺候財神爺,好幫父皇、母后分憂解難!”
邱氏一張臉都要扭曲了,聽李暄一迭聲的催促,賈薔推開他起身罵道:“算你狠!我真是服了,簡直豈有此理……你先別高興的太早,有條件!”
李暄嘎嘎樂道:“甚麽條件你說說說,爺進宮去打擂!”
賈薔扯了扯嘴角,心道你哄鬼去罷,此事若無隆安帝授意,你李小五會卷入此事中?
隆安帝從一開始,就算計著讓他來收拾這個爛攤子罷?
不過,他又何嘗不是早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從一開始內務府錢莊被截胡起,賈薔就沒有想過放棄這座天字第一號錢莊!
天家的名義, 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
不僅對內,對外更是如此。
德林號的錢莊,夷商多半不認。
可大燕皇家錢莊,夷商卻一定會吃這一套。
只是這一回,他要將這座皇家錢莊,牢牢的握在手中!
有了這座錢莊,他再無銀匱之憂!
因此,這個條件,卻是要開好……
“第一,錢莊不能再叫內務府錢莊了,這個名聲已經臭了。再叫這個,實難取信於人。所以這個錢莊不再是天家內庫錢莊,改名為,大燕皇家錢莊!”
從內務府剝離出來後,即便隆安帝,從法理上也不能再一言而奪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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