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十幾個人圍在一起吃乾糧。
吳愛國將自己的乾糧和水囊分給潘古和白雲飛。
白雲飛拒絕了乾糧,隻拿著水喝了幾口,然後就看向周圍。
潘古則咬著乾糧喝著水,吃的不亦樂乎。
吳愛國坐在潘古和白雲飛對面,一邊看著他們一邊慢悠悠的吃著。
潘古感受到吳愛國的目光,停下吞咽食物,有些怔愣的看吳愛國。
兩人視線相對,弄得吳愛國也停下了進食。
“小兄弟,怎麽不吃了?是不是不習慣被別人看著吃東西?”
潘古點頭又馬上搖頭,帶著些許尷尬說:“是有點不太習慣……”
白雲飛也調轉回目光看向潘古和吳愛國。
吳愛國歉意的轉開目光:“那真是抱歉了,我啊,看你吃的這麽香,就想起了以前”。
潘古不禁追問:“以前?”
吳愛國微仰著頭,看著漸漸變暗的天空回憶著:“以前日子雖然過的苦,但吃什麽都香。特別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野菜粗糠也吃的有滋有味。但自從鬼子來了後,一切就都變了”。
這時,白雲飛插話說:“是侵略的鬼子嗎?”
吳愛國歎了口氣道:“是啊!他們欺壓百姓,奸女,還強迫孩子們學習他們的語言和文化,對他們進行洗腦。自從鬼子來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流離失所。人們再也不會因為食物而開心,因為國破家亡,山河動蕩,吃什麽都如同嚼蠟。再多的美食又有什麽意義呢?”
白雲飛不由得深思。那個年代她沒經歷過,卻聽說過,多少人倒在了驅趕強敵的道路上,今天的家國天下,今天的繁榮昌盛,都是那一代人用鮮血和生命鋪就的,那個時代每一個人都是英雄。
“鬼子實在是太可惡了!真該千刀萬剮!”
潘古緊握著拳頭,憤怒遏製不住的從身體裡散發出來的。
白雲飛驚訝於他突如其來的憤怒,畢竟她知道潘古是失憶的,不可能知曉那段恥辱歷史。
他僅憑吳愛國的幾句話就如此義憤填膺,真不知道該說是他骨子裡血液的原因,還是他比較容易聽信於人了。
可吳愛國卻因為潘古的憤怒找到了共鳴,應和著說:“是啊,太可惡了,有生之年,我一定會把鬼子都趕出去!讓他們沒膽量再來侵犯我的國家!”
吳愛國說完,卻突然拿起煙袋,在旁邊石頭上嗑了嗑,又拿出火柴盒,點燃了煙袋裡的煙絲,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
白雲飛和潘古不知道他的心情為什麽突然沒落了,或許是他又想到了什麽,而那些事情偏偏是他不願向他人提及言說的。
他的沉默不語,人旁邊吃東西的兄弟們也陸續停了下來,全都看向了他。
吳愛國抽了一口煙,吐出了一個零碎的煙圈。
“我的這班兄弟,全都被鬼子坑害過。家裡人好多都是死在他們的刺刀之下”。
這句話後,吳愛國的那些兄弟陸續的站了起來,陸續的圍坐在吳愛國身旁。
吳愛國看了大家一眼,接著對潘古和白雲飛說:“所以,我們組建了遊擊隊,遠離家鄉到處打鬼子。也許大家一開始,只是為了替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報仇,可時間久了,發現鬼子害得人太多了,比我們苦的人更是數不勝數,所以打鬼子已經不單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保護更多的人。”
潘古和白雲飛佩服吳愛國這些人的大義,潘古更是義憤填膺的說:“對於那些鬼子,
就應該將他們碎屍萬段,他們的畜牲行徑,罄竹難書,我希望有一天,能將他們永遠的趕出我們的國家”。 吳愛國大為讚賞的拍了拍潘古的肩膀:“小兄弟,你說得太對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他們趕出去的。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們永遠不敢再進犯我國”。
吳愛國說完話,剛哥走到潘古和白雲飛身旁,帶著歉意開口:“兄弟,之前是我錯怪了你們,把你們當成了細作,沒想到你竟是這麽有血性的人!我叫王剛,很高興認識你們!”
說完王剛向潘古抱了抱拳,潘古也站起來抱著拳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剛哥,我叫潘古,很高興認識你!”
說完,潘古轉向白雲飛,給王剛介紹道:“這是白雲飛。”
白雲飛站起來,對著所有人抱了抱拳說:“大家好。我叫白雲飛,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大家見諒!”
眾人紛紛回禮,笑言應對。吳愛國也站了起來鄭重的自我介紹:“白姑娘,潘兄弟,我是吳愛國,很高興認識你們”。
“吳大哥,您客氣了!”
白雲飛和潘古連忙回禮。
“白姑娘,這個還給你們”。
替白雲飛保管手機的劉海,將手機遞還給了白雲飛。
旁邊的王三文卻出聲埋怨:“劉海!”
吳愛國及時打斷王三文的話。
“文子,行了。我相信潘兄弟和白姑娘是好人。”
“可是……”
王三文還欲勸說吳愛國不要相信白雲飛和潘古,卻聽吳愛國說:
“別說了。這世道,只要敢罵鬼子的人,都不會是壞人。因為這種熱血,裝是一定裝不出來的。潘兄弟,白姑娘,我吳愛國能遇見你們真的很開心”。
潘古本來因為王三文,心中有些不爽,可是聽了吳愛國的話後,頓時舒暢了,與大義之人交往果然暢快,何必理會那些小人?
“吳大哥,遇到你們也是我的榮幸啊!”
潘古說完,旁邊又來了個自我介紹的人,那人叫二狗子,上來就和潘古稱兄道弟。
“兄弟,我是二狗子,我之所以會跟著愛國兄,就是因為跟著他可以殺鬼子,可以救百姓,雖然我不懂什麽是家國大事,也不懂打槍作戰,但是在我心裡,即使用槍杆子能把鬼子打死,那槍就是件好武器。聽你今天罵鬼子,我覺得你這人值得交,希望以後我們可以一起打鬼子!”
潘古一笑,卻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這不過是鬼雄的一場夢。
雖然夢一場,說幾句騙人的話沒什麽,就像他之前騙他們是劇團的那些話。
可是現在,潘古不想騙他們,只能拿著水袋站起來,以水代酒,敬了在場的所有人一杯。
“早晚有一天山河會回復,盛世會來臨,我敬在場的各位英雄一杯!”
說完,潘古仰頭飲了一大口水,眾人也紛紛站起來回敬。
隨後的事情就是那些遊擊隊員一個個介紹了自己。
這次,吳愛國等人上山,是被迫為之,本來他們是要在山下的村裡,等戰區的人來部署任務的。
卻沒想到,人還沒碰頭,他們的據點就被鬼子發現了,因此只能退到這個山上等待。
但這麽多天過去了,陸陸續續也派出去幾個人打探消息,可是至今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
實話說,他們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今天下午,他們在山頭上就是商議這個問題,決定把隊伍打散,分散下山,能逃出去幾個人,就逃出去幾個,等到了山下再到下一據點匯合。
要不是因為潘古和白雲飛的突然到來,午後時分他們就各自分散下山了。
吳愛國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在場的兄弟們,然後轉頭對白雲飛和潘古說:“潘兄弟,白姑娘,現在天色也不晚了,我們送你們下山吧。”
吳愛國囑咐了兄弟們要小心之後,就讓兄弟們分頭下山,他則親自護送白雲飛和潘古下山,這倒是隨了兩人的心思。
吳愛國三人已經走出去很遠,再翻過一個山頭,便能到達城鎮。
夜間山路濕滑,走在前面的吳愛國提醒白雲飛和潘古小心腳下的路。
“潘兄弟,白姑娘,你們小心腳下,這裡離山下不遠了,如果再點火把,容易引起鬼子注意,所以咱們只能摸著黑走”。
“謝謝吳大哥提醒,你也要小心啊。”
雖然潘古把周遭的景色看的一清二楚,但還是很感謝吳愛國的提醒。他回完吳愛國後,則湊到白雲飛身邊,小聲說:“我怎麽看著這地方有點眼熟?”
白雲飛輕哼回道:“當然眼熟了,這裡我們上山的時候有路過”。
潘古嘀咕:“怪不得覺得眼熟呢”。
走在前面的吳愛國放慢了腳步,白雲飛連忙示意潘古不要再說了,並看向吳愛國問道:“吳大哥,怎麽不走了?”
吳愛國借著微弱的月光,回頭看白雲飛和潘古。
“其實,你們不是戲劇團的吧。”
潘古尷尬無措的說:“吳大哥,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們是……”
一時之間潘古有些說不下去,求救的看向白雲飛,卻見白雲飛面色冷然的看著吳愛國。
“沒錯,我們確實不是戲劇團的。”
吳愛國苦笑一聲道:“果然。那…你們接近我,是有什麽原因吧,是來殺我的嗎?”
潘古連忙搖頭道:“吳大哥,我們怎麽會想殺你呢?我們是來保護你的!”
吳愛國疑惑不解:“保護我?為什麽?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白雲飛看著吳愛國,淡淡的說:“我們是什麽人不重要,我們只是不想你帶著執念死,所以來陪你一起走這最後一段路。吳大哥,你只要知道我們不會害你便是了”。
吳愛國轉頭望向山下,目光有些迷茫,又轉回頭看向潘古和白雲飛,心情複雜的問:“不想我帶著執念死,陪我走最後一段路,是嗎?”
白雲飛點了點頭,吳愛國緩緩歎了口氣,低下頭淡淡的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白雲飛有些怔愣,她怎麽想也沒想到,吳愛國對於她的話,態度會這般的平淡,平淡到好像事不關己,難道對於他來說,生死並不重要,還是說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所說?
就在這時,後方的樹葉傳來了沙沙的聲響,一下子拉回了白雲飛遊離的心神。
王三文從密林中跑了出來,看到吳愛國和潘古,白雲飛三人,立刻向著三人跑過來。
“愛國哥,等等我。”
吳愛國抬起頭,意外於王三文的出現:“文子,你不是應該從南面下山的嗎?怎麽又追過來了?”
王三文跑到吳愛國面前,喘息著說:“愛國哥,我想從這邊下山,到下面鎮子給我媳婦買點胭脂,自從上次出去,我已經半個月沒回去了,從南邊走的話,遇不到鎮子,所以我想跟你們一起走,不知道行不行?”
吳愛國笑著錘了下王三文的胸口。
“你小子,疼媳婦,還有什麽行不行的?”
王三文也笑著向吳愛國道謝:“多謝愛國哥”。
隨後,吳愛國和王三文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面。潘古和白雲飛卻戒備的跟在後面。
潘古小聲問白雲飛:“你說咱們能不能走出這片林子?”
白雲飛搖頭歎息:“還記不記得咱們在哪兒出現的?”
潘古點頭:“記得,就在距離這兒不遠的地方”。
“是啊,距離不遠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應該就是吳愛國最後身亡的地方。畢竟我們是在他的夢裡,出現的地方也應該是他記憶最深的地方。”
潘古驚駭呼出聲。
“什麽?那豈不是說……”
白雲飛連忙捂住了他的嘴,生怕被前面兩個人聽到。
潘古複雜的看向前面一邊和王三文說著話,一邊趕著路的吳愛國,如果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不知他會是什麽心情。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沙沙沙的響聲,四個人全都聽到了這個聲音,同時停下了腳步。
白雲飛當先發現了來人躲避在矮樹叢後。
因為這地方距離吳愛國該死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白雲飛判斷,這應該跟他的死沒關,為了避免麻煩,白雲飛手腕一翻,一道符咒自手鐲裡彈了出去,化作一個巨大的圓罩,將躲避在暗處的人罩了進去。
吳愛國和王三文同時露出了驚駭的目光。
白雲飛卻全當沒事兒人,平淡的說了句:“好了,沒事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吳愛國猶豫著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只是對白雲飛說了聲“謝謝”。
吳愛國對著白雲飛說了這句之後,就轉身拉著面色古怪的王三文繼續往前走,王三文雖然被吳愛國拉著往前走,卻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向白雲飛。
潘古湊近白雲飛,小聲告誡她:“你該低調點的。”
白雲飛卻不以為意,說道:“不必要,反正遲早他都要死。”
潘古疑惑:“可萬一他的執念是生死呢?你這樣做還怎麽化解他的執念,你…”
可潘古話沒說完,白雲飛就讓他噤了聲,因為有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而越來越近的呼喊聲,也讓潘古打消了再說什麽的想法。
“隊長!隊長!”
吳愛國這回先聽出了來人是誰,連忙迎了過去。
“二狗子!”
白雲飛, 潘古,王三文也跟著吳愛國迎上去。
二狗子渾身是血,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直接倒在吳愛國的懷裡,抓著他的手臂劇烈喘息。
吳愛國看到二狗子的樣子頓時大為驚駭,托著他的腦袋問道:“二狗子,怎麽會這樣?到底出了什麽事?”
二狗子受傷極重,吳愛國說話間,他就已經吐了幾口血,嘴裡含著不斷往外湧的鮮血,斷斷續續的說:“隊長,隊裡有叛徒,危險,鬼子,鬼子……”
話沒說完,二狗子卻腦袋一歪,徹底斷了氣。吳愛國頓時紅了眼,抱住二狗子的屍體使勁搖晃,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二狗子!二狗子!你別死,你醒醒啊!”
這時王三文靠近了吳愛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邊抹著淚,一邊勸說:“愛國哥,二狗子已經去了!醒不過來了!我們現在緊要的是趕緊下山,到據點通知先到的兄弟趕緊撤離!”
聽到王三文的話,吳愛國也知道這事情的輕重緩急。
他輕輕將二狗子放躺,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了二狗子身上,然後抹乾淨自己臉上的淚水,毅然決然的站了起來。
“沒錯,文子,我們下山!”
吳愛國和王三文一同向山下狂奔,潘古想上前阻止,卻被白雲飛攔住了。
“別攔著,跟著就行。”
潘古焦急:“可是再這麽下去,馬上就到那個位置了!”
白雲飛卻輕輕說:“該來的,遲早都會來的。而且…我們一直等的不就是那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