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鳳求凰

　　人間最難配成雙

　　天下知己當你我

　　隻恨時光太匆忙

　　說不完喝不夠

　　最難得是好朋友

　　酒逢知己千杯少

　　隻恨時光太匆忙

　　—《喜相逢》

　　陽光真好！

　　醫院門口，譚心停下腳步看了看天空，早晨六點的太陽，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人，他的電話一直在響，他的目光舍不得從屏幕上移開，他的手指沒有按下接通也狠不下心掛斷。

　　他的臉色不好，也許，他很快。。。會暈倒。

　　“快叫醫生，有人暈倒了。”

　　“小夥子，聽到我說話嗎?”

　　“大家別圍著了，都散開散開點兒！”

　　聽到聲音，譚心轉身往人群看了一眼然後對關照說:“我看到他暈倒了。”

　　關照沒有說話，但是他看著人群幾秒後忽然轉頭望向譚心。

　　“你看到?”

　　譚心轉過身體繼續往前，邊走邊答:“是啊，我看到。”

　　“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對你說的話。”

　　走了幾步沒聽到關照有任何回應，於是譚心便轉頭看著他道:“半年前。”

　　譚心記得很清楚，半年前，在西城分局，她是這麽跟關照說的。

　　“你相信我嗎?”

　　“我可以看到一個人，即將發生的危險。”

　　看到一個人即將發生的危險！

　　譚心知道，這樣的瘋話說出來很難讓人相信，因為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但這是真的，不是她酒後的胡言。

　　譚心把這句話又說了一遍，第二次聽到這句話的關照，仍然和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反應一樣，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很顯然，他還是不信她。

　　算了，譚心不想再多言，反正說了也不會有人信。於是，她轉頭看著前方道:“你還是當我胡說八道好了。”

　　然後，她很不客氣地對關照說:“我要回家睡覺了，你送我。”

　　說完這句話後，譚心的內心有一點忐忑，她不確定關照願不願意送她，所以她已經想好了關照會作出的糟糕的回答。

　　也許他會說:“我很忙！”

　　可能他會說:“沒空！”

　　甚至他會直接地拒絕說:“不行！”

　　但是。。。

　　關照爽快地給了譚心一個“好啊”的回應，這倒是讓她有那麽一點意外。

　　幾分鍾後，坐在副駕駛位系好安全帶的譚心小心翼翼地詢問:“那個。。。窗戶可以打開一點兒嗎?”

　　車開了！

　　譚心沒有等到關照的回答，也沒有等來他的行動。

　　譚心將左手放在腹部，胃的位置，沒再說話。

　　清晨六點的街道上車在行駛，譚心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出神，關照沉默不語神情專注地開車，車內安靜得叫人窒息。

　　他們沒有交流，各懷心事。

　　不一會兒，花月佳城四個大字便映入了譚心眼簾。看到車駛入自己住的小區，譚心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很快，111棟樓便到了，關照將車靠邊停了下來。譚心伸出手去解開安全帶，她的手有些顫抖，所以試了兩次才成功脫離安全帶的束縛。

　　譚心對關照道了句“多謝”，正當她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安靜了一路的關照突然冷冷地開口道:“等一下。”

　　譚心的手懸在半空中，

關照繼續道:“你遇襲的整個過程，我要聽一遍。”　　譚心收回手，她看向關照說:“我已經跟你的同事說得很清楚了，關隊長。。。”

　　譚心深吸一口氣，按著腹部看向前方繼續道:“下周一，你就要離職了吧。”

　　“你離職的原因，是因為你不想再當警察了，對吧?”

　　“這是我的事情，”關照態度很差，“我現在懷疑你口供的真實性，我要聽你再說一遍。”

　　懷疑口供?

　　是因為剛才她在醫院對陸明成說得那些嗎?

　　“好吧，”譚心低下頭，她看著手腕上的紅繩道，“到樓上說吧。”

　　說完，譚心便打開了車門。

　　她站在車旁，剛關好車門，一個聲音便傳了過來。

　　“哎喲小譚啊，回來啦，”這是住在隔壁110棟樓的章太太，“沒什麽事兒吧現在，頭暈不暈啊，疼不疼啊，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嗎?”

　　章太太走近譚心，仔細瞧了瞧她然後又道:“臉色還行，不過小譚啊，你太瘦了，要多補補身體啊。”

　　譚心微笑著點了點頭，並向章太太道了謝。

　　“女孩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過啊，有些事，還是要讓男朋友來做才比較好哦。比如生病的時候啊，”章太太往關照看了一眼，繼續道，“有男朋友照顧多幸福啊是不是。”

　　譚心朝關照看了過去，四目相對的那刻，她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一些尷尬，於是她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章太太意味深長地衝譚心笑了笑，道:“我不打擾啦。”

　　說完她拍了拍譚心的手，然後笑著離開了。

　　譚心又看了眼關照，然後轉頭正要往單元門走，這時關照又叫住了她。

　　“從這裡開始說，”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下達命令。

　　譚心有點不解，望向關照道:“說什麽?”

　　關照向譚心走近兩步，來到她跟前。

　　“從你接電話開始說，”他低頭看著譚心的眼睛，“接電話的位置，在哪裡?”

　　看來，關照已經很仔細地看過她的口供了。他心裡明明關心著案情，可是嘴上卻怎麽也不願意承認，真是個別扭的人。

　　譚心後退半步，轉過身道:“就這兒吧。”

　　“然後呢?”關照注視著譚心問。

　　譚心看向單元門道:“開門！”

　　“進去！”

　　“上樓！”

　　關照將目光移到單元門上，然後接著問:“通話多久?”

　　“幾分鍾咯。”

　　關照又問:“誰打來的?”

　　誰打來的?

　　這個。。。他也需要知道嗎?

　　譚心把頭轉向關照，問:“一定要回答嗎?”

　　關照沒有說話，但看他的眼睛就已經知道啦。這個問題，譚心必須要回答。

　　好吧！

　　“男朋友，他問我。。。”譚心說著看向關照，像在問關照一樣的接著道，“行不行，厲不厲害，長度。。。”

　　未等譚心說完，關照便打斷了她。

　　“當時樓上的燈亮著嗎?”

　　燈?

　　譚心抬頭朝五樓望去，陽台上有兩盆繡球花的那個便是她家。

　　譚心仔細想了想，燈。。。也許亮著吧。

　　之所以是也許，是因為今天凌晨在樓下，她真的沒有注意到燈是不是亮著。因為她根本沒有抬頭往樓上看，她向來沒有這樣的習慣。

　　如果當時她抬起頭看到家裡有燈光的話，也許。。。

　　“我到樓上等你，”關照的聲音傳入譚心耳中，譚心轉頭一看，關照已經快步走到了樓梯口。

　　譚心想讓關照等一下她，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已經看不到關照的身影了。

　　這個男人，真得是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嗎?怎麽說她也算是個病人啊，就不能關懷一下嗎?

　　譚心皺了下眉，然後按了按自己的腹部，走進了單元門裡。

　　當她拉著扶手，好不容易踏上五樓的台階時，關照冷酷的聲音飄了過來。

　　“需要幫忙嗎?”

　　譚心抬起頭，望向關照，可憐地問:“你覺得呢?”

　　關照看著她，答了三個字。

　　“不需要！”

　　直男！

　　譚心默默地在心裡給關照貼上了一個標簽，一個大大的標簽。

　　譚心踏上最後一層台階，她站在台階上看著關照。盯著這個男人十幾秒後，譚心開口道:“是不是要問我。。。”

　　“在哪裡掛的電話?”

　　譚心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然後道:“就在這裡。”

　　她知道，關照接下來的一步肯定是要求看門鈴拍下的視頻，所以她真誠地奉上了自己的手機。

　　譚心抓起關照的右手，將手機放在關照手心後說:“拿去看吧，看我有沒有撒謊。”

　　她將臉往關照湊近一些，低語道:“220111，密碼。”

　　頓了下，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的生日。”

　　關照拿起譚心的手機，他看了譚心一眼然後再沒抬起過他的頭。之後的幾十秒，他很認真地檢查著譚心的手機，雖然譚心根本不知道他看得是屏幕裡的什麽內容，但是她並不擔心。

　　譚心安靜地看著這個認真做事的男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打擾他。

　　大概一兩分鍾後，關照把手機遞還給了譚心，譚心笑著收下了它放回包裡。然後，她一邊在包裡找鑰匙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我沒有騙你吧，我不喜歡撒謊的，撒謊。。。”

　　譚心拿出鑰匙包，抬起頭看著關照繼續道:“狼會來的！”

　　“你說對嗎?”

　　譚心說完來到門前，插入鑰匙，向左旋轉了兩下。

　　兩下！

　　譚心忽然想到，今天凌晨她開門的時候似乎隻轉動了一下。如果當時她發現這一點，也許就。。。

　　這大概是天意吧！

　　是老天要她遇見那個人，然後讓她找回了那條對她很重要，可卻被她弄丟很多年的紅繩。她是多麽幸運啊！

　　失而復得！

　　這是不是一個好的開始呢，是不是所有曾經失去的，都將很快回到她的身邊了呢?

　　譚心邊想邊打開門，她讓關照先進了屋，然後她一邊關門一邊對關照說。

　　“我習慣這樣關門，”她面對著門，右手鎖門的同時左手按下牆上的開關，“今天凌晨回來也是這樣。”

　　燈亮了，昏黃的顏色。

　　譚心正準備轉身的時候，忽然她的脖子再次被人勒住。

　　是關照！

　　他很用力地勒住譚心，譚心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呼吸了，她緊緊抓住關照的右手，在關照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抓痕。

　　關照及時松開了手，譚心一把扶住牆壁給身體一個支撐。她大口喘著氣驚魂還未定，便又被關照的手臂圈住了脖子。

　　像那個人一樣，關照拖著譚心後退了幾步，然後將她的後背重重地摔在那幅名為《海》的畫上。

　　關照握緊譚心的脖子，他靠近譚心，看著她問:“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譚心抓住關照的手腕，艱難地搖了搖頭。她使不出力氣了，所以她握住關照的手漸漸松開，最後滑落，肩上的包也隨之掉在了地上。

　　關照放開了譚心，剛一松手，她便往旁邊倒了下去。關照及時擁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譚心難受得皺著眉頭，她額前的碎發貼在皮膚上，她的右手一直按著自己的腹部。

　　終於，關照發現了譚心的異常，他問:“你怎麽了?”

　　他的聲音有了一些溫度，似乎還帶著一點擔憂。

　　譚心很想開口告訴他，可是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關照拿起譚心的包並打橫抱起譚心，然後將她和她的包放在沙發上。關照在她身旁蹲下，道:“你胃疼。”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

　　說完，關照一邊將沙發上的毯子蓋在譚心的身上，一邊問:“有藥嗎?”

　　沒等譚心回答，關照便起身朝廚房那邊看了看，然後走了過去。

　　接下來，譚心聽到了放水的聲音，燒水的聲音，走路的聲音。然後，關照再次出現在譚心眼前。

　　他將一杯熱牛奶遞了過來，然後低下頭與譚心對視了幾秒，接著道:“拿著。”

　　“我只是想證實一些猜想，不是針對你。”

　　“你的口供沒有問題，”關照看她一眼，繼續道:“但是。。。”

　　譚心悶哼一聲，打斷了關照的話，他將杯子放在茶幾上沒再繼續說下去。

　　“把牛奶喝了！”

　　下達完命令，關照便離開了。

　　譚心沒有轉頭去看，但是她仔細地聽著聲音。

　　那是鑰匙的聲音，接著是開門的聲音，然後是關門的聲音，最後，是走下樓梯的聲音。

　　關照出去了！

　　他是要去哪裡呢?

　　難道是買。。。

　　忽然，來電鈴聲響了起來，它打斷了譚心的猜想。

　　譚心緩慢抬起手，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丁量。

　　譚心接通電話，按下免提，將手機放在旁邊。然後，丁量焦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老大，你還好吧?你在家嗎?我看到新聞了，你是第五起。你你你現在沒事吧?聽說被撞了頭，你還聽得出我聲音嗎?你你不會失憶了吧?你。。。”

　　“我說，”譚心不得不打斷他，“你冷靜點行不行?”

　　然後她逐一回答了丁量的問題:“我很好，我在家，我是第五起，我沒事。我撞了頭，但是我沒失憶，所以聽得出你聲音。”

　　“哦，邏輯清楚，頭腦清醒，那就好那就好，”隨後，丁量畫風突變。

　　“Good morning，madam！”他在電話裡突然莫名其妙地講了一句英文，隨後，又恢復了正常。

　　“早飯吃了嗎，要不要小的幫您點個外賣?”

　　“亮月街新開了一家早餐店，要不要來一份試試看?”

　　“哎老大，最近我在學英文，網上說要多練習才能發音純正。怎麽樣，我這發音，我剛才說得還行嗎?”

　　譚心將毯子往上拉了拉，然後抱住它答道:“你太吵了丁量。”

　　“吵?”

　　丁量在那邊呵呵地笑了兩聲，又道:“我這是保持學習熱情，英文就是要喊出來，要讓你的耳朵聽到，讓你的心聽到。”

　　“哎，老大，”頓了頓他繼續說，“你怎麽，怎麽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啊。”

　　“不舒服?”

　　“頭痛嗎?”

　　“還是。。。”丁量想了想，“你不會是，胃又疼了吧?”

　　被他猜對了！

　　“肯定因為昨晚喝太多酒了，老大，那什麽，咱以後別喝那麽多了，身體最重要。”

　　“還有啊。。。”

　　“行啦，”譚心打斷了丁量的話，再讓他說下去，恐怕頭髮都要被他說掉了。

　　“幫我找個人！”譚心說。

　　“找人?”

　　“沒問題啊，”丁量十分自信，“這個我最擅長了，說吧， 這次是誰?”

　　“我不知道！”譚心枕在毯子上，看著手腕上的紅繩喃喃自語。

　　“不知道他的名字。”

　　“連他現在的樣子。也不知道”

　　“啥?”丁量非常驚訝，“這，這什麽意思?”

　　“不知道姓名！”

　　“不知道樣貌！”

　　“那，那那，如何去找啊?”

　　譚心舉起自己的左手，望著那朵純潔的蓮花想了想:“他的左手。。。小指上。。。”

　　“有道傷疤！”

　　丁量很認真地問:“還有其它線索不?”

　　譚心想了想，又道:“紅色馬海毛圍巾，小朋友戴的。”

　　“圍巾?”

　　“老大，這個人在觀城嗎?”

　　觀城的十一月份，是不需要戴圍巾的。

　　譚心思考了一下，對丁量說:“他在，他可能隨身帶著圍巾，不一定系在脖子上。”

　　“他可能。。。不會說話，可能一個人住，可能沒什麽社交關系，可能剛來觀城，可能做過一些違法的事，甚至。。。”

　　“可能殺過人！”

　　“殺過人?”

　　“不是老大，你這到底要找誰啊?”丁量的語氣裡有些擔心，“你該不會是要。。。”

　　“我只是找個人，你腦補什麽呢?”譚心打斷了丁量，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我只是說可能，可能你明。。。”

　　她話說一半，這時，門外傳來了鑰匙聲，緊接著是插入鑰匙孔的聲音。

　　譚心匆匆地對丁量說了句“先這樣吧”後，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