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嗎?”傷雨抹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對站在旁邊的夜宸說道。
她們現在正在銀桂別墅區五號別墅一樓的衛生間裡,一個面積頗大的浴缸裡盛了大半的水,裡面養著十幾條魚,都是傷雨抓回來的。
夜宸拿著個小棍子撥弄著浴缸裡的魚,說道:“差不多了,三十一條厚唇青背魚,足夠我們過年吃了。”
厚唇青背魚,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少數依然保持著食草特性的二級異變生物,肉質鮮美,腥味很淡,而且沒有太多細小的魚刺,很受夜宸這個廚師的歡迎,吩咐傷雨抓了好多養在了浴缸裡——為此她還專門找了個漁具店,弄到一個漁網。
剩下的一些食肉或者雜食的魚類,為了避免相互攻擊,只能養在一個個的盆子裡。
查看了一邊儲備的魚類食材,夜宸朝廚房走去,問道:“其他呢?肉類什麽的都準備好了吧?”
傷雨跟著夜宸的側後方,說道:“都準備好了,十一隻灼焰梅花鹿,十五隻黑皮獠牙野豬,九隻波紋卡萊斯特水牛,還有四十三隻彩羽雉雞,二十九隻垂耳柯恩兔。那些整隻的,已經宰殺好的肉類被凍在了外面。”現在鈕倫市的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五度,在沒有冰箱的情況下,把這些肉類放在外面更適合保存。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了廚房,傷雨介紹道:“廚房裡是一百五十多條各色裡脊,還有七十一扇肋排。”
看著被塞的滿滿當當的廚房,夜宸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很不錯。”
“那是當然了,為了獵殺這些獵物,我和瑟琳娜忙活了好一段時間。”傷雨面帶自豪地說道,“不過……你要我準備這麽多食材幹嘛?我們吃的完嗎?”雖然說冬天了,獵物相對比較少,是需要才儲存一點兒,但這也太多了吧?
夜宸笑了笑,說道:“就算吃不完也可以用來招待朋友嘛,我們可是有一個邪惡陣營。”
傷雨嘀咕了一句:“這個名字可真不怎麽樣。”
這還要從幾天前碼頭區的那場大火說起。
在那場大火之前,壓在夜宸、火潤他們這些野心家心頭的是舊秩序的繼承者和維護者,也就是鈕倫市市政廳。
可以肯定的是,一旦糧倉著火,市政廳就喪失了繼續維持下去的本錢,也就是說,聯盟中——甚至聯盟之外,比如說卡緹娜、沈倩他們——之間的緊密合作關系將受到巨大的挑戰。沒有了市政廳壓在上面,他們之間就是直接的競爭對手。在確定計劃沒有問題之後,有些人,比如說夜宸和火潤,就開始為之後做打算了。
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夜宸和火潤開始拉攏其他勢力,想要組建自己的陣營。火潤那邊還不清楚,只知道遊俠協會的薩蕾婭站在了她那邊。
為了減少競爭對手,火潤不惜將自己的兩個盟友送上絕路:潛入糧倉燒毀糧食這項任務本來就是有死無生,這是沈倩明確提出來的,她在沈家沒多大的權力,將人帶進去已經很勉強了,至於說帶出來,別想了。
只不過這句至關重要的話被火潤抹掉了——作為聯盟的管家,一些重要資料也是她準備的,包括在聯盟會議上發放給他們的計劃書。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夜宸的配合,沈倩給出的計劃可是她和夜宸一起完善的,夜宸會不知道那些任務有危險?只是出於和火潤同樣的心思,夜宸也希望聯盟中的有些人可以讓讓位置,所以配合著硬是把一項極其危險的任務,說成了一件輕松簡單的事情。
就這樣,夜宸和火潤兩人甚至沒有進行過任何的交流,包括眼神的交流,就把這個要命的謊言完成了。
結果是:坎雷薩德死了,符合夜宸的要求,也符合火潤的要求;薩古娜兒被夜宸救了出來,符合夜宸的要求,但就不符合火潤的要求了。不過火潤也沒有特別氣惱,甚至被夜宸坑了一下後,依然把這件事給放下了。
之前說過,對於試練者來說,能殺不殺就是恩情,因為所有試練者從本質上來講都是競爭關系。因此,哪怕這個陷阱就是夜宸和火潤相互配合布置的,被夜宸救了的薩古娜兒依然要承夜宸的情,順理成章加入到了她的陣營中,再加上卡緹娜,就是夜宸說的邪惡陣營。
不管是玩弄靈魂的巫師,借助惡魔力量的術士,還是處在陰暗中的盜賊,在普通人中的風評都不怎麽樣,所以“邪惡”聯盟這個名字還是很副實的。
至於沈倩,雖然認真考慮了一番,但最終夜宸還是沒有選擇邀請她加入。按照卡緹娜的說法,沈倩擁有一顆純粹的心靈,有著特別純粹的仇恨和毀滅欲望。這也正是夜宸不考慮和她繼續合作的理由。這樣的人太不可捉摸了,誰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折騰出什麽事情來,比如突然來個同歸於盡什麽的。相比而言,夜宸更喜歡和火潤那樣的人合作——只看重利益,意味著這個人的行為是理智的,是可控的,這就足夠了。
檢查了一遍五號別墅裡的儲備食材,夜宸和傷雨回到了四號別墅,也就是現在的靈魂深淵巫師協會。這裡畢竟是夜宸的職業者小屋,安全方面總歸要好一點兒。
上到靈魂深淵巫師協會的三樓,夜宸給自己泡了杯茶,坐在沙發上舒服地說道:“食材準備的差不多了,我們就等著安心過年吧。”
這個世界就一套通用的歷法——光明歷,所以夜宸說的過年,指的就是一月一號的元旦。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距離碼頭區糧倉著火過去八天了。這幾天市政廳倒沒有瘋了似的到處進攻,而是在和沈家扯皮——放火燒糧倉的匪徒具體是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失去了現代化電力設施的輔助,信息傳播的速度和準確性已經大幅下降了,又是深夜之中,兩個主要的凶犯也做了些偽裝,使得追查真凶變得遙遙無期——反正市政廳是這麽說的。倒是沈倩被鎖定了,當晚是她幫著那些匪徒騙開了好幾道門禁關卡,躲是躲不掉的。於是,市政廳開始向沈家發難,甚至不少臨時議會的議員還要求嚴懲沈家,比如來個抄家什麽的。
市政廳的這番操作夜宸實在看不明白,後來和卡緹娜聊了聊,才知道市政廳的那些議員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首先有一句話要肯定:這個世界上聰明人絕對不少,而能成為市政廳臨時議會議員的,絕對稱得上聰明人。他們在碼頭區的糧倉被燒毀後,立刻敏銳地意識到,市政廳的統治沒辦法長久維持下去了。糧食只能支撐一個月,也就是說糧倉燒毀後的大概一個月時間,是市政廳最後的一抹余暉。
那麽問題來了,怎麽才能利用好這“一抹余暉”?
去追殺燒掉倉庫的凶手?不,不,不,當然不行,那樣除了能出口氣,什麽利益都拿不到手。期間進行了大量的商談和妥協,最終市政廳的臨時議會給出了一個回答:要充分利用這“一抹余暉”,讓他們在失去權力之前,狠狠地賺上一筆。至於說怎麽才能賺上一筆,很簡單,找隻肥羊宰了。遍數整個鈕倫市,最大的肥羊無疑就是沈家。
沈家將倉庫裡的糧食“捐獻”給了市政廳,並且得到了整個碼頭區的獎勵,但不用想就知道,沈家絕對存留了不少的糧食。在這個混亂的城市,糧食永遠是最堅挺的硬通貨。沈家人但凡腦子聰明點兒,絕不會把所有的糧食都捐出去。
就這樣,市政廳的議員們盯上了沈家。想想看,如果將沈家為自己留存的糧食拿到手,他們就算失去了議員身份,失去了政治權力,依然可以憑借手裡的糧食過上安穩的生活。至於沈家本身——肩負著保護糧倉的重任,現在糧倉全被燒了,沈家人難道不應該自殺謝罪嗎?
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市政廳才做出了如此奇怪的決定:非但沒有去搜查抓捕燒掉糧食的凶手,反而將矛頭指向了沈家。之所以沒有立刻通過決議,主要還是因為鮑勃。這位警察局局長不甘心這麽喪失權力,一直不同意直接批捕沈家的所有成員。
知道市政廳的打算後,夜宸徹底放心下來,才有了心思跟著傷雨檢查食材,打算好好過個年。
稍微休息了會兒,夜宸拿出兩條裡脊肉,切成塊兒後醃製,然後燒烤。她一邊在烤串上刷著蜂蜜,一邊對坐在對面的傷雨說道:“想想看,外面風雪交加,天寒地凍,而我們卻可以躲在房間裡,烤著小火爐,吃著燒烤,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
就在昨天晚上,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起來,而且一下就是大學,紛紛揚揚的絮狀雪花從天空上飄落下來,覆蓋在這個充滿了罪惡的城市裡,一時間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傷雨接過一串烤好的羊肉,說道:“是挺幸福的,只是……”說到這兒,傷雨有些不安:“我們是不是太貪圖安逸了?”
夜宸在火爐上補充了一串新的烤肉,頭也沒有抬,問道:“怎麽說?”
“現在才下午。”
“我知道,就是要趁著白天,才能透過窗子欣賞外面的雪景。”
傷雨微微歎了口氣,說道:“現在才下午,我本來應該繼續在森林公園外圍狩獵的。”
一個多月前,就有試練者升到了三級,讓傷雨充滿了危機感。在她看來,在謀劃布局方面完全幫不上夜宸,那就只能依靠個人實力了,所以這段時間傷雨很努力,明天早早地就起床了,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拖著疲倦的身子回來。和某個懶散的家夥呈鮮明對比。
“不著急。”夜宸拿出辣椒面往烤肉裡撒了點兒,說道,“這個任務一時半會兒根本沒辦法完成,沒必要把自己的神經繃的太緊,那樣會堅持不下來的。”
“好……好吧。”聽進去了沒有不知道,不過傷雨沒有堅持和夜宸辯論,她吃了一串味道鮮美,噴香麻辣的烤肉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話說這裡的另外兩個人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另外兩個人?”夜宸沒聽明白。
傷雨同樣很驚訝,說道:“你不知道?我之前不是說過嗎?”
經過一連串的提醒,夜宸終於想起來了,傷雨說的是這個別墅區原本的兩個住戶。
在最開始打算搬進來的時候,傷雨就調查過這片土地的情況。
因為定位不明確,位於鈕倫市新城區夕陽街區的銀桂別墅區建是建成了,但根本賣不出去。費了好大的力氣,開發商終於賣出了兩套,據說兩個老板給情人準備的,用來金屋藏嬌。
傷雨確實說過,回想起來後,夜宸隨即問道:“她們還活著,挺厲害的啊!”
從初秋到隆冬,小半年過去了,那兩個被包養在這個別墅區的女人居然還沒有死,除了幸運外,完全值得被感歎一句厲害。
“是的,是挺厲害的,也挺不容易的。”傷雨的語氣倒是很平淡,經常在外面跑,她經歷過的事多了,根本不會對這兩個女人產生什麽憐憫,問道,“要怎麽做,把她們趕走?那樣的話我明天就去通知。”只要通知到就可以了,那兩個女人要是想賴著不走,傷雨就隻好使用其他辦法了。
夜宸想了想,說道:“那倒不用了,巫師協會不能就一直這幾個人,哪怕協會的正式成員需要嚴格把控,其他的工作人員可以招聘一些——找個打掃衛生的也不錯啊。”
傷雨的效率挺快的,第二天中午吃過飯之後,她就帶著兩個女人回來了。
因為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兩個女人看起來都挺瘦的,完全是皮包著骨頭那種,一眼看過去甚至有點兒恐怖。也許在世界異變之前,這兩個女人都稱得上風華絕代,魅力十足,但現在,身體的極度消瘦讓她們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美感,整個人的狀態也是怯生生的,也不知道她們怎麽熬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