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邪道有一名弟子和咱們正道中人打起來了,請您務必過去一趟!”
陳純仁將手裡的筆放在一旁,眉毛已是微微皺了起來,看起來頗是不快。
“又有打鬥了?出人命了麽?”
“阻止得及時,暫時還沒有出人命。”
“我一會兒過去,你們先去把人控制住。先動手的,打一百板子;還手的,五十。”
小和尚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卻又被陳純仁叫住了。
“慧真,你且等等——不要再稱呼他們是邪道了,如今正魔兩道聯合,他們現在叫魔道,切不可記錯了。”
名叫慧真的小和尚急忙稱是,然後便離開了屋子。
陳純仁歎息一聲,繼續提起筆來,接著寫他的“報告書”。
“屋漏偏逢連夜雨,楚姐姐誠不欺我,唉……”
他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口。
這句“屋漏偏逢連夜雨”,不是神州大地上留下的俗語,卻是楚千嵐那個化身當日曾經告訴過他的句子,被他足足記了十年,到現在還經常掛在口邊。
原因無他,主要是這句話,真的過於正確無誤了。
作為整個正道後勤保障和情報工作的總頭目,陳純仁這些日子過得很是辛苦。
吳掌門先前在禪心寺的時候,兩個人尚且能相互配合,工作量也便沒有那麽誇張;之後吳掌門去參加正邪——好吧,現在是叫正魔大戰,工作一下子就全都壓在了陳純仁肩上。
這之後發生了很多事。吳掌門等人去了菩提塔中修行了三十天,陳純仁也便焦頭爛額地忙碌了三十天;待到吳掌門他們出了塔,陳純仁本以為這下自己可以輕松些,沒想到他們接下來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魔道聯軍所在地,去聯合魔道中人共同對抗天界。
如今吳掌門雖然再次歸來,但和他一並回來的,還有五倍不止的工作量。
這下陳純仁是真的有些崩潰了。他一下子成了正魔兩道所有人的保姆——沒錯,保姆。
正魔兩道的弟子們就像一個個小孩子一樣,一刻不盯著他們,便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偏偏這些“小孩子”們個個手握凶器,殺意凜凜。
自從魔道中人來到禪心寺,正魔兩道之間已經發生了三場大規模械鬥,其余小規模的打鬥不計其數,雙方一共付出了十幾條人命——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上漲之中。
為此,陳純仁深深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在正魔兩道積年累月的仇恨面前,他的小小計謀根本就無濟於事。一開始,他還想著用大義之名規勸各方收手,試了幾次發現很難見效,陳純仁索性直接跟這幫人約法三章了:
打死人的,三百板子;打傷人的,一百板子;被打之後還手的,五十板子。
這個應對方式簡單粗暴,非常不符合陳純仁以往的心態。但是事實證明,自從出台了這個解決方法之後,陳純仁的工作一下子簡單了許多。
江湖人士大都身強力壯,三百板子,大概是一個能把人打成重傷、但還不止於打死人的程度。
當然,現在他們沒有足夠的丹藥,挨打的人也只能靠著自己的體質硬扛傷勢了。
陳純仁覺得這個解決方法具有足夠的威懾力,足以讓那些想要尋釁滋事的人思忖一二。至於那些拚著自己一死也要報仇雪恨的人,他對這樣的人無話可說,只能是及早滿足他們的要求,避免更多的傷亡。
正這麽想著,忽然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陳純仁對著門外喊道。
這次進來的人赫然是慧定。此刻戰事稍微平息,他之前腰間掛著的那把戒刀現在也可以暫時收起了,
整個人看上去文雅了很多,只是那雙眼中偶爾還露出些凶狠的神色。“陳先生,吳掌門有請。”
陳純仁一拍腦門——把這事兒忘了個乾淨!
原來今日又是“例會”的時間了。
自從善提禪師受傷休養,照看正魔兩道的事情就全部落在了吳能等人的身上。
吳能借機將善提禪師之前就已經經常召開的會議,鞏固為了現在的“例會”制度,每五日就召集兩道各大門派之人和江湖散人的代表們舉行一次常規會議,在會上布置安排各類工作。
陳純仁作為“保姆”,自然也是這種會議之中的重要角色。只是他事務繁忙,有時候確實記不得這事情。
他匆匆收拾了面前的文稿,將筆丟進筆洗裡,然後正了正衣冠,隨即就和慧定一同出了門。走了幾分鍾之後,他到達了例會的地點,然後推門而入。
在門裡,各位代表已經在等候了。見到陳純仁的到來,有的人含笑致意,有的人面色肅穆,看起來各懷心思。
陳純仁一直走到吳能旁邊,對著吳能作了個揖。
“掌門,請恕在下來遲。”
“無妨,時間也剛剛到。”吳能微笑之中露出一絲疲憊。“那我們這便開始吧。我先向各位說明下我們這五天裡的情況吧——”
他拉開地圖掛在牆上釘著的釘子上,手裡魂銀變化成一根奇怪的棍子——也就是所謂的“教鞭”,開始一五一十地向在場的人們介紹起了這五天來聯軍的進展。
“這五天來,我們收復了三個據點,擊殺了超過四百名天兵,可以說是戰果顯著。尤其在秦山派的方向,天涯小隊復出之後,戰果非常可觀。這說明我們主動出擊的戰略是有意義的——”
說到這裡,他不禁露出一個笑容,顯然老王的表現對他的工作產生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不過,在天兵的反攻下,我們又重新丟失了其中一個據點。我方的損失超過百人。但我相信,在未來五天之內,我們就能從來投的江湖散人中補足這部分損失的人員。”
大致介紹了在各方面的戰果之後,慧定走上前,開始對目前的錢糧儲備情況進行了匯報。慧定的性格非常嚴謹,並且就如他師父所說,他對數字的感覺是非常敏銳的,這使得他的匯報之中充滿了各種冗長的數字和隱去不提的計算方法,聽得下面的人們很是茫然。
好不容易慧定的匯報結束了,接下來便是陳純仁的匯報了。他走上前,先對情報工作的進展進行了說明。他一邊說著,一邊在一張備用的地圖上描畫出了現在敵我雙方的大致分布。
“——可以看到,敵方目前正在向著我們的方向收縮兵力,預計敵軍將在未來二十天內對我們發起決戰,這場決戰預計敵方將投入三到五千名天兵。他們的整體分布是——”
他盡可能用簡單明確的詞句說明現在的情況,這和慧定和尚的風格大相徑庭,也讓底下的各派掌門和江湖散人們聽得清晰了很多。
“——以上就是近期的情報工作概況。最後,我要重申一下,我們的紀律。”
說到這裡,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他往下一看,除了禪心寺方丈善忍禪師因為事務繁忙不能出席此次會議,正道的言冰辭言閣主,洛傷子洛掌門;邪道的曲震天曲長老,鄒長生鄒長老,還有其他數得上名字和數不上名字的武術高手們,幾乎整個正魔兩道的精英人物此刻都聚集在了這間屋子裡。
這個陣容堪稱豪華。如果此刻天兵們對著這裡發動一場奇襲,那正魔兩道一下子就會陷入群龍無首的處境。
但是此刻看著這幫人,陳純仁是真的很生氣。
“請各位嚴加約束自己的弟子,不要再製造內鬥了!”他惡狠狠地說著,眼前浮現的是自己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內鬥之事所耽誤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此刻正是我們和天界戰爭的緊要時刻,但現在每天都有好幾起爭鬥事件發生,為了私仇,為了信念, 乃至於是為了糧食和藥材的分配,我們寶貴的人力不能再這樣浪費在自相殘殺之中了!”
聽到他在前面咆哮,各派掌門臉上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當然,這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在明裡暗裡鼓動這種行為的發生,陳純仁心裡是有數的,只是不想在這個場合直接提出來。
“洛掌門,智睿大師,請二位尤其注意這一點。”他聲色俱厲道。“洗劍派的劍法,修羅寺的魔功,不應該是用在自相殘殺上的。”
此刻的情景實在有些荒謬。
實際上,在短短幾十天之前,洗劍派和修羅寺還在各自的戰場上刀劍相向,並且互相都以殺死對方的人為榮。
但現在,兩派的重要角色被迫出席同一場會議,並且被陳純仁一.asxs.名,要求他們不得對彼此出手。
兩派掌門也是各自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並對著各自的祖師發誓,他們絕對沒有私下鼓動弟子攻擊對方的意圖和行為。
“但願如此吧!”陳純仁總算結束了他充滿了憤怒的談話,走到一邊,將最後的收尾工作交給了吳能。
“好,那麽我開始布置下一階段的工作。”吳能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下一階段,我們的目標是,完全打通前往泰和觀的道路,為未來的決戰提供足夠的縱深空間。基於此,各位的任務分別是——”
他開始一項一項地布置起了每個大型門派和散人小隊的任務。
“——好了,各位都聽清楚了麽?”吳能最後一次詢問道。
看到所有人都在點頭,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麽,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