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長生被慧定叫過來的時候,一臉茫然。
“吳掌門,有什麽要緊事情傳喚在下?”他先對著吳能拱了拱手,然後看了看屋子裡的一大群人,視線經過秦雨露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顯然是認出了這個小姑娘。
“鄒長老,有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吳能下意識地就把現實世界裡的一句著名台詞說了出來——只是沒說下半句。“鄒長老可否告訴我們,你昨天都做了些什麽?”
“昨天?昨天在下一直在屋子裡研究傀儡之術,差不多一整天都沒出屋。”鄒長生看起來十分坦然,似乎沒什麽想要隱瞞的事情。“臨近晚間的時候,在下順路去了一趟煉丹房的區域,和幾位煉丹術士一起討論了一下丹藥的問題,然後用過了晚膳,之後就回屋子裡歇息了。”
吳能聽鄒長生這般說,不由得沉默了一會兒。
良久,他才從喉嚨裡擠出來一句話來。
“鄒長老,你用膳的地方在西邊,煉丹房卻在你房間的南面,你這‘順路’,可是真夠順的啊……”
聽到吳能這麽說,鄒長生也沉默了。
屋子裡的人們看向他的眼神愈發不善——這家夥顯然還是隱瞞了些事情。
“好吧,好吧,其實在下確實不是順路去的,而是特意前往了煉丹房一趟。這事情原本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在下一人的錯,一力承擔也就是了……”
“所以,鄒長老為何如此行事?”吳能追問道。
鄒長生苦笑一聲,看起來頗有些尷尬。
“在下最近研究傀儡之術,頗有些想法,急需大量丹藥協助研究。只是初來乍到禪心寺,手上沒有幾個績點,所以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吳能點了點頭,一下子把整個事件都想清楚了。看來,作案的確實是這位鄒長老不假。
“鄒長老既然需要績點,大可以多拿些東西來換,何必要傷人呢?”他規勸道。
“啥?傷人?”鄒長生一下子呆住了。
屋子裡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更加尷尬了。
“鄒長老,你先前說的‘錯事’,難道不是搶劫丹藥麽?”吳能皺了皺眉。
“在下哪有這等本事?”鄒長生反問道。“若說傀儡之術,在下還有些本領;但離開了傀儡,我也不過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人罷了,要讓我去搶劫別人,這可實在是太難為我了——”
聽到他這麽解釋,吳能和慧定等人愈發迷茫,尤其秦雨露,本來看向鄒長生的眼神頗是憤怒,現在聽了他的自白,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人。
“那鄒長老說的是?”
“哦,在下私下用一些金銀和銅錢找幾位煉丹術士交換了些丹藥來——吳掌門怎麽想到搶劫上去了?”
吳能一時無語。
按照他和魔道的約定,魔道歸順之後,要舍去原本的貨幣,改為使用“績點”體系。這也算是他的一手算計,是為了盡可能地讓魔道失去在經濟上的獨立地位,成為正道的附庸。
鄒長生如果和正道中人私下用金銀銅錢交換物品,就等同於繞過了正道聯盟和吳能的控制,這顯然是違反合約的行為,雙方都有不小的責任。雖然鄒長生是魔道中的高手,打他的板子似乎有些不太合適,但重重地罰上一大筆績點總是合理的。
唯一的問題在於,現在吳能想要調查的,是那起連環搶劫案,而不是違法交易案。
“那鄒長老究竟都和誰進行過交易?”吳能追問道。
“唔,在下昨日只是詢問下他們的意向,交易其實還未開始——”鄒長生回答道。“倒是有那麽三四位術士同意了在下的請求,我們原本約定三日後進行交易的。”
接著,他便把那些人的名字一一報了出來。其中果然有三足派的掌門莫瀟湘。
“嗯,既然如此,那我知道了。”吳能點了點頭。“慧定師父,你先和鄒長老去裡間,把他昨天的經歷一一記錄下來之後請他簽字畫押。”
慧定和尚點了點頭,便帶著鄒長生進入了裡間。
“這下事情可就複雜了。”周娜娜悄悄吐了吐舌頭。“鄒長生可信麽?”
“總有七八分的可信度吧。”吳能聳了聳肩。“鄒長老說得也沒錯,他這個人,訓練傀儡有一手,但自己的武功實在不值一提,想要悄無聲息地把人打暈之後安然逃離,這恐怕不是他能做得到的事。”
聽他這麽說,其他人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雨露,除了鄒長老之後,你這幾日還見過什麽奇怪的人麽?或者,你母親有沒有提過,她為什麽和鄒長老交易?”吳能繼續詢問道。
“這個,我娘倒是隱約提過幾句。”秦雨露臉上露出些許緊張神色。“只是,這裡面有些不敬之語,怕是吳掌門聽了會不太舒服……”
“但說無妨。”
“……我娘曾經跟我說,她覺得這‘績點’制度很是麻煩,不如以前用銀兩銅錢等物方便,覺得盟主和吳掌門推行這個制度,是在‘與民爭財’,私心太重了。”
“績點制度看似麻煩,但實施過程中卻十分公正,免去了以往貨幣制度的很多弊端。”柳依非常犀利地指出道。“令堂這麽說,實在是對我們有些成見。”
“啊,我娘也就是隨便說說,絕對沒有和吳掌門你對著乾的意思,掌門不要誤會啊!”秦雨露急急忙忙地補充道。
“無妨,她有些怨言也在情理之中。”吳能滿不在乎地說道。
真說起來,這“績點”制度原本就是善提禪師搞出來的,他不過是蕭規曹隨罷了,就算挨罵,也是善提禪師挨罵,吳能自覺此事和自己沒什麽大關系——雖然他和柳依等人確實為制度的施行補充了“一點點”小細節。
來來回回地問了秦雨露許多問題,秦雨露把自己知道的都說清楚了。然後吳能便讓慧覺和尚帶著秦雨露先離開了。
“這事情有些怪異了。”柳依看到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才謹慎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如果調查不到其他的嫌疑人,那擁有最大嫌疑的還是鄒長老。現在是多事之秋,我怕會有人借此生事。”
“前面兩起類似案件的受害者說出什麽信息了麽?”周娜娜問道。
“沒有。其中一個還沒完全清醒,另外一個也隻記得有人用力敲打自己的後腦把自己震暈,接著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我們的保護之下了。”吳能答道。“胡兄現在應該還在調查此事。”
這麽說著,卻聽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誰?”
“吳兄弟,是我。”胡正信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吳能打開了門,讓胡正信進來,然後重新將門關好。
“胡兄,調查出什麽結果了麽?”吳能問道。
“確實有些蹊蹺之處。”胡正信沉吟道。“受害者告訴我,之前有人想私下用銀兩收購他手裡的丹藥。”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周娜娜有些失望地回答道。“是魔道的鄒長生吧?”
“鄒長生?”胡正信有些迷茫地看向了周娜娜。“和他有什麽關系?”
“除了他還能是誰?”
“是個女人。”胡正信回答道。“也不是魔道的人,是正道三足派的掌門莫瀟湘。”
吳能和周娜娜對視了一眼,各自眼中都露出了些怪異神色。
“莫瀟湘?用銀兩收購丹藥?”吳能自言自語道。“看來這位莫掌門的能量,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大呢……”
他站起身來,取過一張紙,然後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在紙上描畫了起來。
柳依、周娜娜和胡正信也圍攏過來,看著他將一個又一個人名寫在上面。
“現在咱們所知道的情報,至少指向了三個不同的案件。”吳能一邊描畫著一邊總結道。
“第一個案件,是三位正道的煉丹術士遭到襲擊的案件。他們被襲擊後,煉丹房中的丹藥也被搶奪走,這個連環案件的作案者,目標可能就是這些丹藥。”
“第二個案件,是鄒長生找了包括莫瀟湘在內的幾位煉丹術士,違法收購丹藥。只是他目前還沒來得及具體實施,就被我們發現了。”
“第三個案件,則是莫瀟湘找了另外一位受害者,試圖收購丹藥的案件。這個案件目前還不甚清晰,要等莫瀟湘醒過來之後,我們才能知道詳細的情況。”
“這三個案件看似相互獨立,但很可能是互相聯系在一起的。莫瀟湘自己就是煉丹術士,為什麽要收購其他人手裡的丹藥?”他問道。
“因為她想倒賣給鄒長生?”周娜娜有些不自信地回道。
“Bingo。”吳能讚歎一聲。“莫瀟湘很可能是想通過倒賣大賺一筆。”
“那麽,第一個案件的作案者呢?”柳依問道。“他知道不知道莫瀟湘和其他人的交易?”
“好問題。”吳能點了點頭。
“似乎兩種可能性都存在。”胡正信喃喃自語道。“可能他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對交易的雙方下了手;也可能他不知道這一點,純粹是機緣巧合才找上了這兩個人。”
“我傾向於他知道這一點。”吳能接著胡正信的話繼續說道。“有一個細節很有意思。在我們的激勵制度下,煉丹術士們現在都傾向於把手裡的丹藥盡可能多地交換成‘績點’。如果搶劫案件的作案者隨意挑選目標,那他很可能搶不到多少丹藥。”
“也就是說,只有莫瀟湘這種準備和鄒長生鄒長老私下交易的人,才會在手裡留下更多的丹藥。”柳依沉吟道。“而搶劫者很可能知道他們的交易,之後利用了這場交易,完成了自己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