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吳能起床的時候,天才剛蒙蒙亮。他昨晚和善提禪師一起待了大半宿,最後困倦不堪,自己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休息的。
他走出門的時候,正看到王鈺手持著雙刀在院子裡晨練。
看到他走近,王鈺臉上露出了笑容。
“早上好,老吳。”
“啊嗯,老王,早上好。”
吳能習慣性地和王鈺打了個招呼。說完了這句話,他才意識到王鈺的狀態似乎有所變化——他看起來情緒舒緩了很多,不再像昨日一樣背負著那樣沉重而不可卸除的壓力了。
看起來他們昨天談得不錯?吳能心裡這麽想到。
他在院子裡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和王鈺一起吃過了早飯,兩個人就並肩來到了善提禪師的屋子外,敲門進去,正看到善提禪師站在床前,看著床頭上掛著的那把戒刀。
這戒刀是吳能從菩提塔中取出,之後以“高級機械製造”技能修複完成的。只是善提禪師已經十年沒有握刀,現在又失去了“心意禪”這樣的神功妙法,如今的戰鬥力無限趨近於零,這刀看起來只能作為裝飾物了。
見到吳能和王鈺走進來,善提禪師臉上露出一陣笑容。
“吳掌門,王大俠,你們來得正好。老僧剛剛收到情報,通往泰和觀的道路已經重新打開了。”
聞聽此言,吳能愣了一下,然後也笑了出來——這倒確實是個好消息。
秦山派和泰和觀宛若禪心寺的兩片羽翼,這兩個重地必須握在聯軍手中,聯軍才能有效地遏製住天界入侵的步伐。
先前老王和霍驚天趕往秦山派救援,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救下了秦山派,就相當於釋放了禪心寺的左側羽翼。而現在,泰和觀也被解放,右側羽翼也終於被釋放開來。
這樣,以禪心寺為中心的江湖聯軍,就可以自由翱翔了。
善提請吳能和王鈺坐了下來,然後讓門外的小和尚將早已準備好的沙盤取了來——這沙盤頗是沉重,如今沒了一身武功的善提想要搬動這樣的重物還真有些困難。
吳能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頗有些說不出的惆悵。先前本以為靠著周娜娜的強運天賦,加上“卍字寶盒”,能妥妥地把善提禪師治愈,沒想到這兩者配合起來,也不過是讓善提禪師保住了一條命,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心意禪”神功卻是一朝喪失。
只是他剛誕生這樣的想法,卻看到善提禪師在他對面,微微搖了搖頭。他頓時了然,這是善提禪師在安慰他。
“這老和尚可真是不凡——唉,我為他的際遇不平,他卻還能淡然處之。這家夥無論心性還是手段,都是這般堅不可摧,還好他不是敵人……”
這般想著,吳能感覺心情稍微舒緩,接下來便在善提的指引下觀看起了沙盤上的局勢。
沙盤上,原本被白色旗幟標示著的泰和觀,現在小旗子被善提禪師拔了出來,換了一枚金色旗幟插在上面。現在,金色旗幟覆蓋了中原地區的中心地帶,將困於各處的正道弟子們連結起來。
從沙盤上看,現如今,聯軍和天兵之間的戰爭,已經進入了戰略相持階段。
這一階段持續的時間不會很長。現在雙方之間的戰局已經持續了將近兩個月,天界真神在賭局中為自己規劃的時間節點已經快要到來。這就意味著,如果祂還想贏下這場賭局,就一定會命令天兵天將們在近日發動總攻擊。
而吳能等人在等待的,也正是這個時刻。他需要一場乾淨利落的殲滅戰,在戰鬥中一舉端掉天兵的主力,將聯軍的士氣提升到最高峰,之後再四面出擊,掃清天兵的殘余。
為了營造這樣的局面,善提和吳能等人可以說是煞費苦心。
在軍事上,他們聯合了邪道的高手,將聯軍的戰鬥力提升到了此前從未到達過的巔峰。以曲震天、霍驚天師徒為代表的血海宗高手,和以鄒長生等人為代表的傀儡谷高手,在大規模戰鬥之中的表現令人十分滿意。
尤其是經過吳能和鄒長生合作改良過的“植物傀儡”,不僅提升了傀儡的戰鬥力,同時降低了操縱傀儡的難度,使得傀儡谷的高手們每人可以駕馭數百名傀儡,極大地提升了他們的存在價值。
在政治上,在洛秋和鄭義合謀,搶劫煉丹術士並嫁禍給魔道之人的不利條件下,他們成功地利用一連串的手段反客為主,一邊消弭案件的不利影響,一邊消除門派之間的隔閡,讓以善提、吳能、王鈺、陳純仁等人共同組成的聯軍核心集團掌握了主動。
在此過程中,原本被看作善提禪師百年之後,最可靠的繼承人的洗劍派掌門洛傷子,受到洛秋的牽連,逐漸失去了原本的地位。而吳能則以一手神鬼莫測的武功和智謀,逐漸成為了善提禪師之下,聯軍的二號人物。
當然,事情進展到現在,吳能也必須分外小心。比如說此刻,如果天界集中力量襲擊這間小屋,那整個聯軍就會立刻失去主心骨……
“吳掌門,對於接下來的戰事,你有何想法?”善提問道。
吳能站起身來,從上方注視起整個沙盤。
“接下來嘛。”他輕輕一笑。“將主力聚集在禪心寺、泰和觀、秦山派三地,共同抵擋住天兵們的最後一次總攻擊,然後就地展開反擊,以優勢兵力切斷天兵之間的聯系,將天兵切分為三個集團,之後分而殲滅。盟主的想法呢?”
“吳掌門和老僧所想,別無二致。”善提一邊微笑著,一邊將沙盤上插著的那些小旗子挪動起來,展示出整個反攻階段的主要路線來。“縱使是不吃飯不喝水的天兵,它們的馬匹也會死傷,武器也會破損,士氣也會低落。”
“現在天兵們歷經長時間的戰事,無法得到天界的後勤支持,此刻已是陷入了被動。而我們的人員不斷聚集,交通逐漸打開,糧草、丹藥和武器逐漸恢復供應,又新經歷了幾場勝利,士氣高昂。”
“此刻,正是我們在整體實力上超越天兵的時間點。從此刻起,我們開始佔據戰場的主動。按照這一趨勢的發展,即便我們在正面戰場上遭遇幾次失敗,只要聯軍的主力尚在,我們終究能重新奪回勝利。”
聽著善提的分析,吳能和王鈺不由得點了點頭。
“也難怪天界真神要以兩個月為限了。祂確實不是有勇無謀之輩。”吳能如此分析道。“以天兵的整體力量,在沒有後援的前提下,支持兩個月的進攻趨勢已經算是極限。超過了這個期限,天兵自身的戰鬥力就會急劇萎縮。到那時,再談論勝負已經沒有意義了。”
“關鍵問題就在於,我們佔據了主動之後,需要多久時間才能完全消滅天兵。”王鈺沉吟道。此刻正是早晨,他又剛剛活動過身體,現在感覺腦子轉得飛快,對整體戰局的形勢把握也清晰了許多。“天兵們有天馬騎乘,短時間內的機動能力是我們難以企及的。不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就很難在短時間內殲滅天兵的有生力量,獲得完全的勝利。”
說到這裡,吳能和王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的確。我們想要獲得完全的勝利,將所有覬覦此地的勢力全部驅逐,就必須在三個月內獲得全勝。”吳能用手扶著下巴輕聲說道。
九天之上,三方的賭局,看似是天界、代理人、楚千嵐三方的一次爭鬥,獲勝者就能在不受阻攔的情況下掌握神州的未來動向。
但實際上,三方卻仍然為神州留下了一線生機。
天界希望在兩個月內完全剿滅神州的反抗勢力。
代理人期望神州的反抗勢力能支撐三個月不被剿滅。
而楚千嵐則做出了判斷,認為反抗勢力支持三個月之後,還有余力將天兵天將們完全擊敗。
這其中暗含了一個條件。如果神州的反抗勢力能在三個月的期限到達之前,就將神州大地上的天界勢力完全清除,那麽參與這場賭局的三方之中,將沒有任何一方獲得勝利。
到那時,無論天界、代理人還是楚千嵐,都將無法干涉神州的未來!
而在吳能心中,這還意味著另一個可能性:如果這三方都無法干涉神州,那麽主神就必須親身降臨,才可能繼續把持住神州的未來走向!
這也正是吳能竭盡心力的意義所在。
他想要搞清楚這場遊戲的真實意義,想要和主神站在同一個棋局之上,首先就必須辨明主神的真實身份。
究竟是次元之外的來客,還是跨越古今的神祗?
究竟是人類的救世之主,還是羔羊們的放牧之人?
而神州世界給了他這個機會。
在天界、代理人和楚千嵐各自將自己的力量投放在這個世界上,左右著這個遊戲世界命運的同時,他們也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了吳能面前。
危機亦是機遇。當這三方互相掣肘的時候,吳能和這方世界的機遇,就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