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的倉促逃離,讓戰局變得再無反轉的可能。
盡管如此,這場戰鬥還是打了整整一天。
雖然有頭頂上植物在源源不斷地提供力量,但吳能手下的植物惡魔們還是在戰鬥結束的時候累得幾乎動不起來,只能無助地躺在戰場上等待體力漸漸恢復。
在瞭望台上,吳能十分疲倦地打了個哈欠。
自從進入有底深淵以來,吳能一直過得順風順水,甚至感覺有點如魚得水。
這裡的一切,戰爭,殺戮,死亡,毀滅,還有混亂之中隱藏著的一點點秩序,都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不是惡魔。
不說別的,這一場並不算特別宏大的戰鬥,就已經讓他感到了十分無聊。
而他麾下的植物惡魔們和敵方的惡魔們偏偏就能堅持一天。
實際上,到中午的時候,戰鬥的大局已經注定了。敵方幾乎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抗,任由植物惡魔們大開殺戒。
但是這些混亂和邪惡具現出來的惡魔們偏偏就能在這種情況之下繼續它們的戰鬥,能一直打到太陽下山。
看到這一幕,吳能真的有點搞不懂惡魔們的腦回路了。
你們這生活也太過無聊了吧!
沒有小說,沒有音樂,沒有電影,沒有電子遊戲,光靠血肉之軀每天打架,從出生一直打到死。
這就是惡魔們的生活。
當然,墨菲斯這種大惡魔不在其列。
在吳能感慨於惡魔們的生活乏味的同時,墨菲斯正急促地帶著警衛一起找上了它的同伴。
它走過一排排凌亂的房屋,走進一間宏偉的金色大廳,正看到一隻圓滾滾的大肚子惡魔靠坐在一張王座上,和幾隻身材窈窕可人的惡魔打著撲克牌。
沒錯——有底深淵裡赫然是有撲克牌的。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隊人類曾經到過有底深淵的第一層血棘平原,並靠著賣撲克牌之類的小玩具發了一筆財。
當然,這隊人類後來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他們帶來的那些玩具也大都在戰亂中毀壞,但撲克牌作為一種非常簡單而又非常有趣的玩具,從此成為了血棘平原上的名產。
此刻法雷爾和女惡魔們正在玩的,就是一副人類們帶來的珍稀的紙質撲克牌,這幅撲克牌因為是原版,至少能在深淵裡賣出幾千混沌水晶的價格。也只有法雷爾這種財大氣粗的存在,才可能把這麽一副堪稱文物的紙牌當作日常玩具來玩。
至於跟它一起打牌的幾隻惡魔,都是它精挑細選出來的存在。
這三隻惡魔的智商非常之高,在和法雷爾打牌的時候,不會輕易取勝,但也不輕易落敗,總是在紙牌紛飛之間,帶給法雷爾最大限度的快樂,因此特別受到法雷爾的器重。
“老法,別玩了!”墨菲斯一臉煩躁地走了進去,正看到法雷爾把手裡的一手順子打出來贏下了這一局。
“老墨,你怎來了?”法雷爾眨了眨眼,給身邊的幾隻惡魔送了個飛吻,然後看著自己的愛寵們非常機智地各自退開了。
墨菲斯一屁股坐在法雷爾對面的椅子上——這張椅子太小了,它的大半個屁股都懸在空中,但此刻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老法,你得幫兄弟一把!”墨菲斯一種被法雷爾稱為非常“社會”的口吻說道。“兄弟遇上麻煩了!”
“有惡魔敢找你的麻煩?”
“千真萬確!不過不是惡魔,而是人類!”
“帶來撲克牌的那種人類?”
“對,會打撲克的人類!兄弟我之前感知到他們要來找我的麻煩,特意帶了五千惡魔去打架!”
“五千惡魔,不是個小數目啊!”
“放到血棘平原的中心地帶,也是個不小的數字了!結果被他們給幹了!”
“人類乾掉了五千惡魔?”
“五千惡魔被人類幹了!”
“那咱們可得把場子找回來!”
“場子可不能讓人這麽搶了!”
“你說吧兄弟,需要哥哥我怎麽乾!”
“不用別的,你幫我助個陣!”
“助個陣?”
“對,你帶著手下人跟我一起去,咱們再找上老秀,一起找回場子來!”
“那你出什麽價兒?”
“不是,怎麽還得出價兒啊?”
“不出價兒你能放心?”
墨菲斯和法雷爾對視了一眼,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陣天人交戰。
“六千隻惡魔!”
“六千五!”
“成交!”
倆人擊了個掌,墨菲斯順手從旁邊拎起一壺水往自己嗓子裡灌:這麽說話可真是太累了。
偏偏法雷爾就吃這套。它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這麽一套話術,搞得強欲堡壘裡的惡魔們深受其苦。
和法雷爾約好了一起前去“找場子”,墨菲斯直接拐去了堡壘,找上了另外一位“三賤客”秀耐達。
堡壘在強欲堡壘的西邊,距離差不多有五百公裡,這個距離對墨菲斯來說稍顯麻煩:普通傳送有點近,精確傳送有點遠。它乾脆直接找了個傳送陣——這種傳送陣一般都是收費的,但墨菲斯是大惡魔,從來不用付錢——然後帶著自己的手下們來到了堡壘。
堡壘和血棘平原中其他的堡壘不太一樣,這是一座小型堡壘,裡面住著的大都是女性惡魔。這些女性惡魔在生活中是秀耐達的妻妾,在戰場上就是它的戰士,雖然數量較少但戰鬥力卻十分驚人。
平常有外人來這裡都是需要找門口的守衛預約的,但墨菲斯顯然不在其列。它走到門口,隨意和守衛打了個招呼,讓守衛先去通報秀耐達,自己則在門口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正如在戰場上也要坐轎子一樣,墨菲斯是一位非常注重休息的惡魔,平常只要能坐著就絕對不站著,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
過了一會兒,門口的守衛告訴墨菲斯,秀耐達請它進去。墨菲斯也就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走進了宮殿裡。
說是宮殿,但秀耐達的居所非常之樸實,比很多惡魔統帥的居所都要簡約許多。牆壁上沒有掛著作為戰利品的頭顱,地面上也沒有用血魔的鮮血洗過,看起來非常質樸。
和法雷爾不同,秀耐達身材瘦削,身後長著六片黑色羽翼。它剛才明顯是正在和妻妾纏綿,此刻著上身,身上還流著幾滴汗珠,沉默地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起來有些疲憊。
和法雷爾不同,秀耐達一直是“人狠話不多”的典范。此刻看到墨菲斯前來,它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即就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墨菲斯知道秀耐達的脾氣,也沒有感到有什麽奇怪,此刻開始用簡明易懂的詞匯開始說明自己的情況。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我想找你和法雷爾一起,再去打一次。你開個價吧。”
秀耐達沉默了一會兒,它身後的六片羽翼輕輕搖曳,顯示出這具身體的主人正處於思考之中。墨菲斯也十分知趣的沒有追問,而是靜靜等待秀耐達說出個價格來。
過了好一會兒,秀耐達才終於開了口。
“一百五十隻高等巨魔。”
墨菲斯盤算了一下,他倒不是不願意付出這個價格,但他一時間有點想不起來自己手底下到底還有沒有一百五十隻高等巨魔,於是臨時用預言魔法和自己城堡裡的惡魔管事溝通了一下。
“一百四十隻,我就剩這麽多了。”
“成交。”秀耐達冷著臉說道。“不送。”
墨菲斯站起了身,又急匆匆地走出了秀耐達的宮殿,然後再次踏上傳送陣——當然這次還是不付錢——回到了自己的五芒城堡之中。
五芒城堡是它精心建造而成,整座城堡都是五角星形狀的,這種詭異的形狀讓墨菲斯費了很大的勁來規劃城堡。
墨菲斯已經有幾天沒有回自己的城堡了,此刻終於回來,但自己帶出去的五千惡魔卻都葬送在了戰場上,讓它覺得微微有些不適應。
墨菲斯走回到自己的宮殿裡,躺倒在那張巨大的王座上,看著天花板上鑲嵌著的無數水晶,陷入了沉思之中。
它雖然已經有幾百歲的年齡,但在大惡魔之中還算是青年一代,閱歷和積累都不深厚。
踏著無數惡魔的屍體走到今天,墨菲斯自覺其中有三分能力,七分運氣。但靠運氣雖然能成就一時,終究不能獲得長久。此刻既然已經成為了血棘平原上的頂尖存在,萬中無一的大惡魔,就必須得想得長遠了。
這一次事出突然,墨菲斯感覺自己先前也有些輕敵,沒有想過那些頭頂上長著植物的奇怪惡魔有這樣的戰鬥力。好在損失掉的都只是一些炮灰, 自己本身沒有傷筋動骨。只要下次動用全力,它相信自己一定能將敵人消滅殆盡。
惡魔的存在就是混沌本身的縮影,它們一出生時懵懵懂懂,只知道和眼前的敵人戰鬥,隨著成長才開始逐漸開啟靈智。高級別的惡魔雖然性格各異,但它們有一點是共通的:它們不再專注於一場戰鬥的得失,而開始長遠的謀劃,謀劃著將混沌散步到整個宇宙之中。
也正因為如此,隨著成長,惡魔們會變得不那麽“惡魔”。
但與此同時,它們卻也變得更加的“惡魔”了。像墨菲斯、法雷爾、秀耐達這個級別的惡魔,時時刻刻都計劃著將整個位面帶入混吞噬沌的戰爭之中;而類似於巴爾、阿蒙、阿加雷斯這個級別的惡魔,它們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兩個位面,而是混沌與秩序兩股意志之間的真正撞擊。
對墨菲斯而言,它對混沌的渴望依然強烈。但正因為這種渴望如此強烈,強烈到了它一定要親眼見證混沌散播到整個位面的那一幕,所以它才更加想要活下去。
從這一點上說,墨菲斯和吳能反而有一點相似:它們都有著超越生命的追求,但這種追求反而讓它們珍視起自己的生命。
現在,這隻大惡魔已經決定使出全力來對付它的人類敵人們了。
和大惡魔法雷爾、大惡魔秀耐達一起,它將帶著自己的惡魔大軍再次襲來。
目標:血棘平原深處的無名城堡。
對象:城堡中的人類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