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城西北七公裡外的三遊洞廟內,作為軍統湖北站的臨時總部,不時有軍官拿著文件夾步履匆匆,顯得分外的繁忙。
洪源智穿著一身國軍的上校軍服,沿洞旁小路登上了位於山頂的至喜亭,獨自站在崖邊,一臉憂色地眺望著滾滾長江從西陵峽口咆哮著奔湧而出,流經到三遊洞旁時已經隨著逐漸開闊的江面而水勢轉平。
顏容仍舊穿著一身的中山裝,興衝衝的拿著一個文件夾找了上來。
洪源智頭也沒有回,調笑著說道:“師兄啊,你這個情報科科長可當的是很稱職呢,我才出來透透氣,就被你找到了。說吧,這次又是什麽事?”
顏容微笑著直接把文件夾遞給洪源智,同時說道:“站長,你還真是沒有看錯人,先看看電報。”
洪源智打開文件件,見電報是安怡發的,說發現了一個日本間諜的線索,將由派駐民生公司的管中校親自送過來,不禁轉憂為喜,嘴裡還自詡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這個安怡跟咱們多少有點兒香火的情分,眼下馬上就要回重慶述職,居然還能找到日諜的線索。對於這種身上有氣運的人啊,咱們燒香拜佛可就做對了!”
顏容微笑著回答道:“不錯是不錯,不過說回來,我還得再跟你念叨兩句,原來我就跟你說過的,咱們之前辦的一些事情,可能犯了上面的忌諱了,做歸做,但你可不能再跟以前那樣任由著底下的人長舌了……”
洪源智板著臉看向顏容:“我知道師兄你是為了我好,但是國家艱辛至此,我們怎麽能為了自己的安危而忘了抗戰的大事呢?你說說看,我下令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出於公心?哪怕有人說我是當世的胡汝貞,我也欣然應諾。不開辦培訓班,咱們沒人;不走私,咱們沒餉;不上供孝敬,咱們沒人說話。你就說,原來沒人沒錢的時候,戴老板的十人團、四大金剛往下數,誰不躲著湖北?現在好了,見到咱們有人有錢,說閑話的人就都出來了,他們難道以為我洪源智的桃子是那麽好摘的嗎?”
顏容肅容說道:“《史記》裡就很明確的寫著,‘昔者魯聽季孫之說而逐孔子,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讒諛,而二國以危,何則?‘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也。
張儀言於魏王曰:“臣聞羽毛量多,其重可使舟沉。物輕量大,亦可使軸斷。眾口一詞,雖金石亦可熔化;多人毀謗,縱骨肉亦遭毀滅。故望大王慎定策略,且允吾歸,助魏與秦善。’
師弟!寬容大度忍為先,遇事三思乃英豪。你可千萬別忘了咱們雖在宜昌,仍身處險境,現在正好有了安怡的日諜線索,如果能立下點兒功勞出來,至少能幫你在這個位置上多呆兩年,你不是也能為抗戰事業多做點事情呢?”
洪源智呆立在崖邊,看著長江中的洶湧波濤,感歎道:“她雖有投桃報李之心,卻又何嘗不知有多少人想落井下石呢!也罷,師兄,對咱們畢竟算是一件好事,等管中校到了,你親自帶人,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讓安怡也跟著一起行動!”
宜昌城內的懷遠路上,一個脖子上圍著大紅色絲巾,年輕少婦模樣的女子正朝著民生公司辦公樓的方向快步走去。
每天一次,時間非常準時的日機轟炸已經過去,伴著蕭瑟的秋風吹過,路邊還開著幾家店鋪。從江邊傳來的各種聲響跟場內的叫賣聲、吵鬧聲、吆喝聲混雜著,與店鋪裡面賣的各種吃食交織在一起,
為路上的行人帶來誘人的食欲。 這個年輕的女學生正是化名卓雅泉的橋本美智子,她前一段時間奉命外出,有一段日子沒有跟李耀祖見面了。剛回宜昌,橋本美智子還沒有去找組長早川久美子報到,反而急不可待地偷偷來到了民生公司,意欲找到李耀祖,一面是許久未見情人相會,一面是想看看能不能再問點情報出來。
此時的時間已經將近下午四點,橋本美智子走到民生公司的辦公樓前,正欲在對面牆角做上標記,卻突然直愣愣地呆住了,她發現牆角上出現了一個跟自己畫得一模一樣的標記。
“難道是他畫的嗎?”橋本美智子疑惑的看著標記自言自語。
從茶樓裡面匆匆走出來一個跟橋本美智子差不多打扮的女子,距離很遠就大聲打起來招呼:“妹妹,你怎麽才來啊?我都等著急了。”
橋本美智子懷疑地看著對面的女子,手指指了指自己,“是叫我嗎?”
對面的女子快步走過來,摟住了橋本美智子的腰肢, 橋本美智子渾身上下僵硬著不自在起來,她除了跟李耀祖之外,還從來沒有跟其他人如此親熱地接觸過呢。
對面女子的嘴唇湊到了橋本美智子的耳邊:“我是早川久美子,綽號‘九尾狐’!你不去找我報到,怎麽跑到這裡來了?還好我這幾天一直在附近查探情況,上面怎麽就把你這麽個蠢貨派過來!”
橋本美智子本來還想要反抗,讓這個隨便的女人嘗嘗自己的厲害,當一聽說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九尾狐’來到,知道自己犯了規,沒有先去報到,反而悄悄來找李耀祖,被嚇得渾身癱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橋本美智子勉強站直了身子,濡諾著跟早川久美子說道:“您怎麽來了,我路過……是的,正好路過這裡……”
早川久美子“哼”了一聲,冷聲說道:“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的話,你知道後果!”從胳膊上挎著的手包裡取出一張紙條遞給橋本美智子,“還有,以後這裡不用你負責了,住處都還有什麽東西嗎?盡快都轉移到這個地點,在沒有新命令前暫時給我當助手!”
橋本美智子接過來紙條,看了一眼後放進口中咽下肚,略帶疑問的說道:“組長,我在宜昌一直都很順利啊,怎麽突然讓我轉移呢?”
早川久美子不耐煩的說道:“你的那個情人李耀祖已經連續兩次沒有跟我們接上頭,要不是早有設計,你恐怕都已經到了軍統的審訊室裡了吧!”
橋本美智子嚇得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靜靜地跟在早川久美子身後匆匆遠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