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黑,剛下過雨的天空分外的清爽,月亮恰似一張彎弓,星星鑲嵌在天上,映照在緩緩向東流去的江面上,猶如一條玉帶一般。
從長盛輪向燃燒中的武漢望去,不時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亮起,隱約還可以聽見從遠處傳來了密集的槍炮聲。
武漢保衛戰已近尾聲,為掩護國民政府軍委會及其下屬各機關單位的撤退,武漢守軍與日軍正在進行著最後的激戰。
整個長江南北,火光衝天、炮聲密集。在江北,日軍由大別山北麓一路突擊,已進至漢口近郊;江南,日軍正在武昌珞珈山附近發動進攻。
漢口碼頭上,由前線撤下來的傷員、散兵,為躲避戰禍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難民仍有近萬名,全都擁堵在碼頭的柵欄外不肯離去。長盛輪已經離港,碼頭上仍然停靠著的專門為軍委會侍從室和為船運司令部撤退準備的建武輪和建興輪,以及少數的木船。
遠藤由貴和黑水諜報組剩余四名成員很快就到達了漢口碼頭外,分散混入了紛亂的人群中,遠藤由貴很輕易的利用一根香煙和十元法幣,從一個正在發泄不滿的傷兵處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情報。
小林幸太郎到達了剛到武漢就準備好的安全屋,並從屋內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了自己藏在裡面的備用電台和密碼本,仔細檢查後終於放心,再次將電台和密碼本放回暗格中。小林幸太郎又為自己換了一身青衫禮帽,也匆匆趕往了漢口碼頭與遠藤由貴五人會合。
到了碼頭,小林幸太郎終於確認了加藤一男是被軍統抓捕後帶上了長盛輪。
幾人站在距離碼頭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中,樹林內黑蒙蒙一片,在遠處火光映射下,影影綽綽得只能隱約看到近處的人影。遠藤由貴等幾個日諜都在注視著這個組長上司,眼光充滿了疑惑,遠藤幾人仿佛都想從小林組長臉上看到答案。
就在這個帝國軍隊即將佔領武漢前夜的這個關鍵時間,為什麽偏偏是在小林組長離開的時候,軍統的行動隊才抓捕加藤?為什麽軍統能在短短的五分鍾內就起獲了電台和密碼本?為什麽小林組長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到漢口碼頭調查線索,反而自己獨自神秘外出?
內奸?巧合?或者是……
在這片黑暗的小樹林內,伴隨著遠方城郊處傳來的密集槍聲、炮聲和附近難民的嘈雜聲,重重的疑問充斥心中,黑水諜報組剩余的全部六名成員不約而同的各自後退了一步,不約而同的手扶腰間。
作為黑水諜報組的副組長,遠藤由貴一直被小林幸太郎無時無刻地打壓著,甚至小林幸太郎以保護電台安全為由把遠藤由貴安排在三元裡山東包子鋪對面的警察派出所旁邊租住,暗中保護並監視加藤一男,完全不給遠藤由貴外出收集情報的機會。
遠藤覺察到自己幾人互不信任的後退表現,而身為組長的小林幸太郎卻在一旁發呆,他慶幸著自己幸好提前從之前小林幸太郎為自己請功的蠱惑中醒悟了過來,想到之前小林組長的種種行為,愈發的懷疑起這個小林組長。
小林幸太郎從沉思中醒轉過來,發現周圍的氣氛有異,黑水諜報組的幾名剩余成員怎麽都在注視自己,怎麽相互間的距離有點遠?
來不及思考緣由,小林幸太郎清了清嗓子,道:“諸位,今天我們黑水諜報組情報站被破壞之事件,經過大家的辛苦調查,現我已確認是支那軍統的行動人員所為,加藤君也被軍統帶上了已經在今晚七時開往宜昌的長盛輪。
在這裡,暫且不談情報站為何泄露之緣由,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要設法救出被軍統抓捕的加藤君、電台以及密碼本。特別是密碼本,我們必須要找回或者毀掉,一旦被上級得知,我們都逃不了軍法的懲處。所以,諸位請各抒己見,誰有辦法?” 幾人面面相窺,都不知道該怎麽進行。
遠藤卻更加懷疑起組長小林幸太郎,根據他的說法,難道是要把加藤一男被抓捕的責任讓自己承擔,讓自己成為他的替罪羊嗎?鑒於自己沒有掌握電台,遠藤由貴也閉口不言,大腦卻開始了緊急思考,為自己想著各種出路。
一時間樹林內都各懷心機,一片寂靜,小林幸太郎見狀,點名讓幾名部下必須發表看法,眾人暗藏心思,都表示將按照小林幸太郎的命令行事。
小林幸太郎見狀隻好揉了揉鼻子,道:“那好吧,據我分析,長盛輪將會在天亮前到達嶽陽附近水域躲避帝國的飛機偵查,而嶽陽水域港汊眾多,也就是說,如果天亮後帝國的飛機無法找到長盛輪,它就會有很大可能從我們的控制區域逃脫。有問題嗎?”
遠藤由貴小聲回答:“那按照組長的分析, 是不是我們必須設法將長盛輪調回武漢才有機會達到目的?”
小林幸太郎終於看到有人回應自己,顯得有些興奮,“遠藤君說的非常正確。第一,今天上午我得到了一份情報,支那的武漢守軍在漢口的帝國租界還有一支擁有六門高射炮的防空部隊在堅守,現在還殘余百余人和五百箱左右的炮彈。而支那先後兩次從德國訂購了德械裝備,截止1937年支那事變為止,整個支那軍隊的高射炮和高射機槍擁有量總計不超過三百門,戰爭打到現在,整個支那軍隊只剩下不到一百門。”
小林幸太郎圍繞著自己幾名部下轉了一圈,繼續道:“第二,現在漢口碼頭只剩下兩艘不到三十噸的客輪,再有的就是一些木船了,這些都不可能一次性完成裝載這六門高射炮、五百箱炮彈和軍隊。那麽,諸位請設想,如果我們利用這六門高射炮做誘餌,是不是支那人將會主動把長盛輪送回到我們的手中,等候我們來俘虜呢!”
小林幸太郎猛地向下揮動手臂,“諸位,我會直接聯系在武漢下遊待命的水上飛機母艦神川丸,天亮後他們將會派出水上飛機協助我們俘虜長盛輪!用支那人的話來講,我們現在是‘萬事俱備,之前東風’了。遠藤君……”
小林幸太郎突然轉向了遠藤由貴,他在與海軍軍令部的一個朋友喝酒時曾經無意中聽說,自己的副組長遠藤由貴在東京大學讀書時有一位關系很好的支那同學,此人現在已經調職到支那軍委會裡給蘭總長擔任機要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