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家人在震區裡邊還安好,盡管仍身處險境,條件也一定相當艱苦,但對於震區外面的人來說已是最大的安慰,至少心可以放下一半了。
跟丁娟娟通完電話,武文傑才覺得自己的身心疲憊已極。
現在如果上床,他會粘枕頭就著。
這時他忽然想起,應當讓那兩個外方人員趕緊跟他們的家人聯系一下,出差來中國,不幸遇上了這麽大的地震,得趕緊向家人報個平安呀。
他後悔自己剛才只顧跟丁娟娟聊自家的事了,一時竟沒考慮到還有離家更遠的人。
這一想,一下把他的困意給掃了個精光,他趕忙再給剛才丁娟娟撥過來的那個號碼回過去,可那個號碼佔線。
一次次撥過去,一次次都佔線。
剛才聽丁娟娟說,當地的電力供應和通訊設施幾乎全部遭到破壞,即便是手機在手,而且手機裡面的電沒用光,你也打不出去,因為基站全都停止工作了,就是所謂的“手機沒信號”。
震後的混亂過去後,廠裡想辦法搞到了一個臨時基站,又找出了還能用的柴油發電機,啟動後,在一個不算大的范圍內,通過手機可以往外打了。
這些手機自然就成了大家輪番對外界聯系的極其寶貴的窗口。
可想而知,盡管已是大半夜了,用這些電話往外報信的人也是一個接一個的。
武文傑下了決心,今晚上不打通,就堅決不去睡覺。
他又開始一遍一遍地撥打剛才那個號碼。
工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撥通了,武文傑欣喜若狂。
他趕緊跟對方說:“麻煩您幫我找一下剛才用這個電話給我打過來的一位姓丁的女同志,謝謝啦。”
對方的聲音十分不耐煩:“你搞錯了吧?這是一個公用手機,大家輪流用它往外打,我排了快一個小時才排到,後面還有二十多米長的隊伍呢,我啷個會曉得剛才打給你的是哪個?趕快掛了吧,我還要往外打哩。”
聽他這一說,武文傑有點傻眼了。
他還以為丁娟娟是跟哪位熟人借的手機打過來的呢,原來是她排隊輪到的機會。
這可怎麽辦呢?武文傑一時也沒了主意。
但機不可失,如果這個電話掛斷了,一時半會兒可就不可能再找到丁娟娟了,聯系到兩個老外更是無從談起。
武文傑提醒自己得趕緊出聲,否則對方有可能瞬間把電話掛掉。
他在腦子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嘴裡“哎哎哎……”喊了好幾秒。
你別說,這“哎”聲還真把電話那邊的人給叫住了,沒給掛掉電話。
“你小子有什麽毛病啊?有啥事快點說,別光哎哎哎,不知道這裡是災區嘛,我們在外邊的家人都不知我們死活哩,得趕緊報個信。”對方的話雖然並不好聽,但看來還是有幾分通情達理的人。
武文傑忽而冒出了個新想法,他問:“麻煩你看一下要打電話的人裡面有沒有老外,那是我們請來的客人,我有急事要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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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一瞬間才想到這一點的。
在那邊的環境中,外國人應當是比較顯眼的,說找個“老外”,遠比說找一位“姓丁的女同志”容易得多。
果然,這位接電話的馬上說:“有的,有的,他們在那邊躺著呢,有一個可能受傷了,頭上包著紗布。”
聽到這裡,武文傑心裡一沉:“你能幫我看一眼嗎,哦不,麻煩你直接找他們,讓他們聽一下電話,好吧?拜托拜托。
”不一會兒,話筒裡傳來外語,令武文傑大喜過望的是,果然是他要找的人。
他從國外帶回來的二人,一位毫發無損,一位僅頭部受了點輕傷,已經得到妥善處理,沒有生命危險。
親耳聽到外國同事安全的消息,武文傑的心又放下了一塊。
他馬上給國外那家企業打去電話,向他們通報來華提供技術支持的同事在中國四川震區的最新消息。
等做完這一切,天已蒙蒙亮,他決定不睡了。
打開電視,裡面仍在直播地震現場救援的場景。
能夠明顯看出,現場救援人員那桔紅色的工作服,在前半夜時還有模樣,到這會兒已經髒到快看不出底色了。
這一宿他們經歷了什麽,可想而知。
不斷有人從廢墟中被救出,看得武文傑心情沉重。
盡管同是心情沉重,但這個時候,跟他與丁娟娟她們聯系上之前比起來,感覺還是不大一樣的,不,是大不一樣的。
等武文傑再次跟丁娟娟聯系上,已是上午時分,又是丁娟娟打過來的,用的是另外一個陌生號碼。
跟夜裡打過來的那個號碼比起來,這回這個號碼可以直接找到她本人了——這部手機是專由丁娟娟等幾個人共同使用的。
目前的問題是,他們所在的這個區域進出的通道全都阻斷了,成了一個“孤島”,既出不去,也進不來。
雖然當地政府已經聯系到了幾支緊急趕來的解放軍救援先頭隊伍,最突前的距這裡只有幾公裡了,可以說近在咫尺,可必經的山路卻被巨大的泥石流阻隔,一時難以逾越。
其它幾條通往外部的道路,也全部損毀,無論是使用交通工具還是步行,都無法通行。
“現在你有任務嗎?給你什麽任務了?”武文傑問丁娟娟。
作為一校之長,在這個時候丁娟娟不可能沒有重任。
“我們學校這邊整體情況還好,損失不算大,現在沒受傷的人員已經全都組織起來了,學校的幾個副校長很給力,他們情況熟,人頭熟,盡管也是頭回遇到這樣的情況,但畢竟我們是鐵路職業學校,在應急處置方面還是有比較扎實的工作基礎的,學生又基本上是成年人,現在學校倒成了這一片自助救援的骨乾力量了。大概是為照顧我吧,他們非說我在學校裡能夠發揮的作用有限,專門安排我牽頭護送包括你們那幾位同事在內的非本地人員,盡快離開這裡,爭取早日返回原地方。這樣說來,我可能會一直護送他們到北京呢。”
這對武文傑來說,可真是不錯的消息。
夫妻二人本想相聚在西南,度一回“二次蜜月”,沒想到被這場可惡的地震給攪黃了。
當然,如果他們能在北京會合,對原先的“二次蜜月”倒是個不錯的彌補。
“什麽時候能到北京?”武文傑問了個有點傻乎乎的問題。
丁娟娟忍不住笑了:“這誰知道啊?我們這裡信息閉塞,路什麽時候能通還沒有說法哩。有懂修路的同事猜測說,看這陣勢,三兩天修通恐怕沒什麽戲,再怎麽快也得五天七天左右,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也不是沒有可能。”
武文傑這才知道,自己之前想得過於簡單了。
他之所以心情迫切,除了思念妻子外,還有個想法就是,等那兩位外方技術人員抵達北京後,他想隨他們一起,再去拜訪一趟他們企業,商討一下有關合作的事宜。
今年高鐵正式上線在即,時不我待,壓力巨大。緊固件要想盯住勁,必須采取新的方案,那就是,自己迅速具備生產能力。
突如其來的這一震,把原本籌劃得好好的方案全打亂了。
上回武文傑出國是為“查找故障原因”,這回再去,是“請求協助”。
地處震區的兄弟工廠,當下顯然無法立即上馬緊固件生產能力了。
“你務必要負責把大家安全帶出來,也包括你自己!”
武文傑的口氣帶著強硬,像是在下命令。
聽丁娟娟那邊沒有回話,武文傑以為自己說話的態度引得她不快了,正要問她為什麽不回應自己,忽聽電話裡傳來丁娟娟驚恐的聲音,那是在跟別人說:“堰塞湖?怎麽了?要垮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