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還真是武文傑給大家準備的。
用武文傑的話說,是坐著高鐵來的綠色有機農產品。
“都是我們老家自己種的,品質保證。不知東西是不是已經到了?”武文傑問負責張羅事的同學。
“到了!”
好大的一個盒子!
盒子上印製的精美照片,正是武文傑再熟悉不過的家鄉景色。
只是,過去多少年都像瘌痢頭一樣的崇山峻嶺,已經被綠色覆滿。
“還真是你家那邊的!”有同學注意到了盒子上面的字。
武文傑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真的希望,家鄉的農產品品牌能夠在全國打響。”
已經有迫不及待的同學打開盒子,拿出裡面的鮮果在品嘗了。
武文傑見了,忙招呼大家說:“對了,大家可以現在就嘗嘗,可新鮮了。過去山裡產的這些東西,運不出來,可山裡人自己哪吃得完,隻好都爛在樹上和地上了,就讓那些小鳥和走獸可高興了。”
同學們個個吃得滿嘴花,對味道讚不絕口。
“過去隻吃過這種果乾,覺得挺好吃了,可再一吃鮮果,那果乾就什麽都不是了。”有同學邊吃邊興致勃勃地評論。
武文傑點頭道:“對對,果乾的味道比鮮果差得遠了,但前些年加工果乾,也是讓我家鄉脫貧的一條重要的渠道。家裡通電以後,一些小加工廠就建起來了,其中就包括果乾加工廠。原材料不發愁,果乾又禁得住長途運輸,不少鄉親,包括我們家,都是通過這些渠道,經濟條件慢慢好起來的。你過去吃的果乾,也是對我家鄉建設的支持,為表示感謝,我再敬你一枚鮮果。”
武文傑順手剝開一枚鮮果,遞給那位同學。
同學美滋滋地把鮮果塞進嘴裡……
……剛從非洲回來的武文傑,在工廠當上副科長的消息傳到家裡,爸爸在來信中要他帶家人探親的態度越發堅決了。
“現在家裡電燈拉上了,又蓋了些住房,你帶著媳婦和娃來,全住得下。你跟單位領導說說,抽空回來看看吧。最主要的是,山裡的公路修通了。”
爸爸的信寫得很懇切。
跟丁娟娟商量好了,申請了探親假,一家四口便出發了。
依然是綠皮火車。
因為不是旺季,火車上的旅客有沒有當年武文傑去上大學時那麽多,自然更比春運的時候要少。
這是武藝和武功頭一次出遠門,兩人在火車上顯得很興奮。
丁娟娟不得不一再提醒他們。
武藝還好,只是在自己座位周邊淘。
武功不一樣,還要跑到別人的座位那邊去折騰。
折騰得大發了,丁娟娟不得不過去把他揪回來。
武文傑見丁娟娟忙得不亦樂乎,便放下手中的書,攬著兩個孩子給他們講故事。
這一下,兩個孩子都安靜下來了。
講著講著,周圍幾個小孩也都湊過來聽。
丁娟娟省心了,她翻出自己帶的業務書,默默地看起來。
這一路火車坐得武藝和武功神清氣爽。
下車後依然意猶未盡。
不過,等他們轉乘的汽車開進山裡之後,兩個孩子的神情開始發生變化了。
開始是武藝,坐在媽媽身邊看窗外的景色。
看著看著,她有點坐不住了,要跟媽媽換座位。
又過了一會兒,她還是覺得害怕,提出要跟弟弟換座位,坐到爸爸身邊。
武文傑摟著女兒,給她講故事,後面的武功探過頭來聽。
講著講著,武藝聽不下去了,趴在爸爸懷裡不吭聲。
丁娟娟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攥著武功的手滲出了汗。
武功還催著武文傑繼續講,武文傑正要勸他坐好,忽聽武功輕喊了一聲:“媽呀,下面是懸崖呀!”
話音未落,丁娟娟也發出驚恐的呻吟。
武文傑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後面的母子二人都變得面色煞白,緊緊靠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不,還是在動的,丁娟娟的身體在微微發抖,武功失去血色的嘴唇似乎也在打著哆嗦。
武文傑本想說:“娟娟,照顧好武功!”
大概也是因為氣氛太緊張了,他舌頭髮瓢,把話說成:“武功,照顧好娟娟!”
武功倒沒含糊,既然叫的是他,他馬上應了一聲,盡管聲音有些帶顫,倒還算脆生:“好!”
可他立即回過味來:爸爸說的這話,顯然不對勁啊,一定是哪兒有什麽問題。
於是,他又跟上一句:“爸,我還是小孩,我媽才是大人。”
意思再明確不過了:老爸,你是不是也嚇糊塗了,說都不會話了。
武文傑聽出了名堂,不過這個時候他可不想認錯,不但自己一家人在這,車上還有那麽多人聽著呢。
他硬梆梆地回應武功:“小子,別忘了,你是男子漢!”
也許是他說這句時頂上了底氣,也許是這話的內容容易讓人有共鳴,他話音剛落,原本悉悉嗦嗦滿是驚恐嘀咕聲的車廂立時安靜了,然後迅速轉為低聲的讚許。
原本有些六神無主的武功,也被爸爸的話激得振作了一下,他挺直了身子,把媽媽的手握得更緊了……
直到走到平路上好一會兒,武文傑才回身指著鑽入雲頭的山頂說:“咱們現在走的是盤山公路,是從半山腰穿隧道過的山。修好這條路以前,過山就得從山頂上的鐵索道爬上爬下。爸爸像你們倆這麽大時,要去上學,就得走這樣的路才能到學校。”
“我的天哪!”也不知是腳下拌蒜,還是真的被武文傑的話嚇到,武功撲通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嚇得丁娟娟趕緊去拉他。
好在這裡遠離懸崖邊,不用擔心有什麽危險。
只是武功這一個滾,立刻弄的自己渾身上下全是土了。
丁娟娟皺眉,武文傑卻樂了:“你這一跟頭,馬上把自己變成鄉下娃娃的樣子了。你還別說,如果你衣服上再有些補丁,就跟爸爸當年一樣的了。”
丁娟娟正要幫武功撣土,前面塵土飛揚處,一輛手扶拖拉機哢哢哢地駛將過來。
丁娟娟趕忙用紗巾圍緊自己,武文傑則招呼兩個孩子快叫“叔叔”。
武藝和武功便衝著武文傑的弟弟,那位手扶拖拉機司機, 喊了聲“叔叔”。
武文傑一家帶給老家人的禮物,就是一大包舊衣服,還有武藝和武功的一些舊玩具。
趁著弟弟妹妹和家人歡天喜地地從禮物中挑選自己喜歡的,武文傑和丁娟娟恭恭敬敬地把裝有五百元錢的信封,交給看上去已顯出憔悴和蒼老的父母二人。
回去時,大家坐汽車繞懸崖時已經不那麽害怕了,只是都不怎麽說話。
等再次坐上火車,武功才又恢復了往常的頑皮勁。
武藝細心,她問爸爸,怎麽村裡有些孩子的手上有血道道。
武文傑告訴她,具體原因他也說不好,自己當年手上腳上也都是那樣的,後來出來上大學,才慢慢好了。可能是由於吃的還不夠好,平時還要幫家裡乾活,而且還不擦護手油。
武藝帶著遺憾說,自己有好幾瓶擦臉油呢,要是早知道,可以給他們帶來用。
武文傑安慰她說,下次再來時,可以提前多買一些。又說,現在村裡的變化挺大的,原來沒有的好多東西,現在都有了。可能要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像咱們一樣用上那些香噴噴的護膚品。
武藝忽閃著大眼睛,認真地說:“我也希望他們都能早一點用上香香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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