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槍聲響起的刹那,路易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滾燙的鉛彈從槍焰中湧出,撕扯著空氣發出喪鍾敲響時的音符。
伴隨著一聲短促的巨響,面前的嬌軀陡然一震,鮮紅色的血漿從她身前精致的胸甲中溢出…在那一刹那,路易甚至聽到了她肋骨折斷,粉碎的聲音。
從後背撕破血肉,衝入身體的鉛彈在砸斷第一根骨頭的刹那就已經四分五裂,炸成無數的碎片衝擊著,撕扯著周圍的五髒六腑。
精靈少女瞪大了雙眼,瞬間蒼白的臉頰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下意識的松開了緊握刀柄的右手。
“路…路易…我……”
她想說什麽,但微微張開的櫻唇中只有夾雜著碎肉,不斷溢出的血漿;清澈的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失去光彩。
很快,雙眼空洞的精靈少女緩緩癱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路易驚呆了。
就在他還未從剛剛太具衝擊力的畫面中清醒過來,叼著煙鬥的安森·巴赫扶了扶臉上的“匿名眼鏡”,邁步走近前來,然後……
將槍口又對準了血泊中的精靈少女。
“砰!砰!砰!砰!砰!”
一槍眉心,一槍人中,一槍脖頸,兩槍腰胯。
原本已經一動不動的精靈少女隨著炸裂耳膜的槍聲,在血泊中掙扎起舞,在略有些詭異的抽搐動作中,嬌豔的血花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身體上綻放。
槍聲落下,走廊重新恢復了原本的死寂。
做完這一切,安森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似的掰開“匕首”的彈倉,一顆一顆很認真的重新開始裝填彈藥,低著頭自言自語起來:“這樣…路易你能不能冷靜一下,先聽我解釋。”
“在你…把我大卸八塊之前。”
重新裝填好彈藥,面色淡然的安森抬起頭,染血的刀尖頂在了他的眉心。
咬牙切齒的路易跪在血泊之中,滿臉的血漿和灰燼讓清秀的面龐顯得有些猙獰,咬牙切齒的死死瞪著安森的一舉一動。
粗重的喘息聲中,滿是燒傷還在滴血的右手緊緊攥著刀柄;不斷顫抖的臂膀,證明著他的確在很努力的克制著一刀刺穿安森腦袋的衝動。
“說!”
簡簡單單的一個單詞,路易的發音簡直像是在撕咬安森的血肉。
“時間緊迫,就三句話!”叼著煙鬥的安森伸出左手,豎起三根手指:
“第一,我沒有殺死她;第二,她還活著;第三,以上兩個圈都是真的!”
嗯?!
路易的表情明顯一怔:“她……”
“她還活著!”迫不及待的安森直接搶斷道,不給路易多想的時間:
“她已經不是普通的伊瑟爾精靈了,她是個施法者,還是褻瀆法師!沒那麽容易被殺死的——就算力量消退,只要心臟完好無損,就不可能被這麽輕易的殺死!”
“相信我,這些全都在我的計劃之中——而且絕對是個完美的計劃——現在外面除了查尼斯,還有好幾打兒審判官和成捆成捆的施法者,你想帶著芙萊婭躲過他們所有人的眼睛逃出王庭,就必須削弱她身上的施法者反應!”
“聽懂了嗎?我答應過我會幫你把她救出來,我就一定會說到做到,之後你是準備把我大卸八塊還是燒烤了隨便你,但現在麻煩你聽我安排就好,因為我們時間真的不多了。”
“她還活著?!”
路易的表情寫滿了震驚,眼神中綻出一絲慌亂和難以置信:“可…可是安森你…你怎麽知道……”
“我……”
安森剛想說“我就是知道”,話立刻停在了嘴邊。
不行…不能這麽說,這不就等於自己自曝是個施法者了嗎?!
但沒過多久,頭腦飛速轉動的安森立刻想到了一個完美的,絕對不會被拆穿的理由:“這些全都是科爾·多利安告訴我的——對,包括我來之前給你說的那些也是。”
“你想啊,我一個虔誠的,信仰秩序之環的天賦者,怎麽可能會了解這些呢…哈哈…你說是吧!”
安森尬笑兩聲,稍微有點兒緊張。
“不,我的意思是……”
看著拚命想解釋的安森,路易稍微頓了下,眼角的余光瞥向地上渾身血跡的精靈少女:“你…你怎麽知道,剛剛沒有打中她的心臟?”
“……”安森的嘴角抽搐了下,笑容僵在了臉上:
“……我就是知道。”
氣氛頓時有些莫名。
就在兩人還在芙萊婭的屍體前“深情對視”的時候,走廊大門外突然出來陣陣轟鳴聲,同時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慘叫和嘶吼。
“那是什麽?”
扔掉了刀柄,路易用雙手緊緊抱著芙萊婭的身體。
第一次…他第一次發現對方是那麽的瘦弱嬌小,輕盈到仿佛自己只要稍稍用力,就會讓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嬌軀受到更多的傷害。
但就是這樣柔弱的少女,竟然還要被同胞利用,當成他們篡權奪利的犧牲品……
“不清楚,但我真覺得我們該走了。”
叼著煙鬥的安森望了眼緊閉的大門,扭頭看向路易:“聽著,我隻說一次所以千萬聽清楚了。”
“現在你馬上帶著她從地下通道離開伊瑟爾王庭,之後不要去攻城陣地,直接到鹿角要塞找艾倫·道恩也就是我的書記官,讓他立刻給你安排一輛馬車…聽懂了嗎?!”
“哦,還有。”安森摘下“匿名眼鏡”,遞到路易面前:“必要的時候把這個給她戴上,應該能幫你們省掉不少麻煩。”
作為一個助人為樂的好人,安森一貫的態度就是要麽不幫,要麽就幫到底——這和道德底線無關,主要是事情隻做一半就很容易讓情況失去控制,往往會因為當事人掉鏈子出現好心辦壞事的情況。
當然,最關鍵的是活著的路易對他更有價值——老實人永遠是稀缺資源。
強作鎮定的路易有些慌張的點了點頭:“那…莉莎和卡林·雅克,他們怎麽辦?”
聽到這個問題的安森先是一愣,隨即苦笑著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相信我,他們現在非常安全,完全不需要你替他們擔心。”
………………………
二十三點五十九分,伊瑟爾王庭,禮讚大教堂。
漆黑的穹頂下,一個又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身影從街道中閃現而出,殺向被舊神派玷汙的大教堂。
此起彼伏的慘叫和不絕於耳的利刃碰撞與槍響的轟鳴聲中,獵物與獵手間的死鬥盛大開幕。
漫天潑灑的血漿之間,保持著松散陣型,甚至是各自為戰的審判官們猶如搖蕩喪鍾,在成堆的精靈舊神派間奮力廝殺,用屍體為前進的道路鋪路。
盡管舊神派的數量是他們的數倍乃至十幾倍,戰鬥仍近乎是一邊倒的碾壓。
作為肩負教區“信仰淨化”工作,抑製舊神派的哨兵,經驗豐富的審判官們極少集體行動,往往兩三個,甚至一個人負責一座城鎮乃至數個村莊的范圍。
對他們而言,因為陷阱,誘餌,人質,勒索,挑釁,伏擊,刺殺,突襲……不得不以寡敵眾,後路被斷絕的情況,屬於常態。
甚至由於“惡名在外”,經常連本地人的幫助都無法得到,甚至會遭到某些比較偏僻,仍保留著舊神信仰的村落驅趕…當然這些地方的下場一般也不怎麽樣。
但即便已經在被一邊倒的屠殺,精靈舊神派仍然在源源不斷的向他們撲來;數不清的劍芒與槍焰交織中,奮力嘶吼的身影被鉛彈貫穿心臟,空洞的雙眼連同頭顱,被鐵靴和斧槍砸成一灘碎肉。
在它們奮不顧身的阻撓下,求真修會的效率不可避免的被滯緩,畢竟雙方的數量差距是絕對的。
“該死的,王宮和大書庫那邊還沒搞定嗎?!”
一槍打爆了趴在地上的咒法師心臟,科爾·多利安忍不住咒罵道;抬起頭,洶湧的血漿如同潮水般從大教堂內湧出,從中伸出無僅剩枯骨的手掌朝他撲來。
但下一秒,洶湧如潮的血漿仿佛煙霧般消失,原地只剩下一個抱著腦袋慘叫的精靈黑法師,暴凸的眼珠中不斷從眼眶出溢出鮮血。
“沒有,至十一點五十五分,兩處仍未送來任何情報。”
伴隨著冷靜的話語聲,面無表情的塞拉·維吉爾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猩紅如血的雙瞳與黑法師四目對視:
“有可能是遇到了某些意外。”
話音落下的同時,斧槍的斧刃已經劈碎了精靈黑法師的腦袋,無頭的屍體緩緩跪倒在地,原本按在頭部的雙手自然下垂。
“特…秩序之環在上,我們只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
科爾·多利安咬牙切齒,一腳將無頭屍體的踹飛出去:“再這麽被他們拖下去,不等我們把它們清理乾淨,裁決騎士團就要來幫忙了!”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塞拉開口問道,冰冷的聲音中聽不出悲喜:“想要徹底剿滅的教堂的舊神派,以現在的速度至少還要一個小時。”
“很簡單——殺進教堂,救出精靈王,然後乾掉所有想要阻止我的混蛋!”
他已經沒耐心料理這幫雜魚了。
下一秒,揚起的斧槍炸響雷鳴,燃燒的霰彈向著他正前方的道路發出咆哮,撕出了一條鮮血之路。
“所有人——殺進去!”
一手長矛,一手斧槍的科爾·多利安大吼道:“不要再和那些渣滓過多糾纏,衝過防線,拿下大教堂!”
沒有猶豫,更沒有遲疑…所有的審判官同時扔下了身旁的敵人,開始向大教堂的方向發起進攻。
在他們不顧一切的攻勢下,原本還能勉強阻擋的精靈舊神派陣線立刻開始散亂,甚至有崩潰的跡象;刺眼的槍焰猶如樂隊指揮手中上下翻飛的指揮棒,將這場午夜死鬥拽向。
覺察到審判官想法的精靈舊神派們終於反應過來,慌亂的開始用群聚的方式試圖阻止他們的突襲,連原先潛伏在信徒中的施法者們也一個接一個衝出來,面對面和審判官們廝殺。
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沒有了充當“肉盾”的普通舊神派信徒,審判官們剿滅他們的速度就更快了。
“噗!”
呼嘯的斧槍砸碎了肩膀,狂奔的科爾·多利安直接拽住了慘叫不止的精靈血法師,乾脆用他當自己的盾牌和槍架,向著正前方的敵人快速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
鉛彈不斷發出淒厲的尖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一個又一個身影中槍倒地,但更多的敵人仍然蜂擁而至,悍不畏死的朝他撲來。
“所以說…究竟是誰給你們的勇氣…阻攔我的?!”
怒吼的科爾·多利安,表情愈發猙獰。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教堂的大門已經近在咫尺。
無論精靈王是不是這兒,只要奪回禮讚大教堂,自己今晚的任務就算成功一半…畢竟秩序教會動員裁決騎士團的理由除了十三評議會,另一個更關鍵的借口,就是大教堂淪陷。
在秩序教會組織體系下,大教堂不僅是每個教區重要的大型宗教中心,更象征著秩序教會在當地的“城堡”與“要塞”;大教堂失陷,就意味著秩序教會遭到了侵略。
也只有在這一前提下,經過聖徒歷四十七年第二次公序會議的各國,才能允許教會動員她唯一的“正規軍武裝”,堂堂正正的進入一個國家展開軍事行動。
反過來說,如果能在這之前奪回大教堂, 那麽教會再動員裁決騎士團的理由就沒有那麽充分了;再想要動手,秩序世界各國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指責教會違反了第二次公序會議做出承諾。
所以,只要自己立刻衝進大教堂,那麽接下來……
“科爾!”
就在審判官奮力衝殺的時刻,身後突然傳來了塞拉·維吉爾的驚呼聲:“注意身後!”
嗯?
松開已經滿是彈孔的精靈屍體,混戰中的科爾·多利安轉過身,一臉困惑的望向背後。
什麽也沒有。
一臉焦急的塞拉還在不停的呼喊,但科爾依然滿臉困惑;這…除了漆黑一片的星空,自己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
嗯?!
“等等!那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