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控制交通咽喉的軍營要塞被“佔領”和民兵團成建制的投降,整個長湖鎮殖民地已經完全落入了風暴師的控制之下。
這麽說並不準確——除了城鎮本身和臨近的幾處聚居地之外,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地區連是否知曉雙方已經開戰這件事都成謎。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問題,殖民地不同於本土,必須佔領當地一半以上的聚居地才能確保絕對控制;且不說這在地廣人稀新世界根本做不到,更關鍵的是根本沒這個必要。
只要佔據了最大的城市,控制了金庫與糧倉,剩下的地區不要說反抗,弱小些的連自給自足都辦不到,必需品的缺乏會讓他們連一個冬天都撐不過去…除了接受結果之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這也是帝國殖民地叛亂爆發起來會這麽猛烈的原因:真正掀起叛亂的只是控制著中心聚居區,最富有的那一批人,剩下的農莊和村鎮無論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都只能被動接受。
對侵略者而言,好處是佔領和鎮壓的成本相當之低,壞處是被鎮壓的一方造反成本也很低;只要對核心地區的控制力稍稍減弱導致被對方奪回,版圖上瞬間就會失去一大塊,以及相應的財力物力。
對殖民地的爭奪,就是對核心城市的爭奪;只要控制和拉攏住當地的市議會,就能連帶著將剩下數以萬計的人口和物資,統統聚集到自己的陣營的旗下。
因此在確認已經成功奪取軍營要塞後,安森立刻動員風暴師大部分運輸力量,將長湖鎮金庫的四分之一存款(黃金)和市議會的“贖金”裝車送到漁港,由巡洋艦押送白鯨港的港口。
同時再派一名騎兵前往紅手灣,通知騎兵中尉傑森,讓他催促市議會加快聯絡叛亂殖民地的工作。
兩個方向一東一西,但目的都是相同的——用最快的速度,將“長湖鎮已經與白鯨港和紅手灣結盟”的消息傳播出去,順便向其余殖民地炫耀武力。
而佔領了殖民地中心的風暴師,則開始嘗試著複製當初在瀚土時控制卡林迪亞港的“成功經驗”,用最快的速度實現對長湖鎮的洗劫和統治。
第一步當然是瓜分“戰利品”:在刨除了上繳給白鯨港的四分之一後,剩下的四分之三百分之十彌補出兵開銷,百分之五算艦隊的開拔費用,算是對他們被安森拉上“賊船”的一點點精神補償。
有真金白銀擺在眼前,船員和水手們紛紛表示內心的愧疚瞬間就被治愈了。
另外安森還直接拿出百分之五十五,用各種方式支付甚至直接贈送給長湖鎮中低層居民——方式方法包括並不限於清理打掃戰場,對被毀的房屋進行重建,協助運輸貨物,為軍隊提供補給,向戰爭中受傷者及家屬提供補償……
對必須快速佔領,讓當地人接受統治者換了個人的佔領軍而言,“開倉放糧”這個策略永遠都不過時,風暴師上下也都能表示接受,反正是長湖鎮議會買單。
至於最後的百分之三十,在小書記官艾倫·道恩的一番運作之下,成功的從長湖鎮市議會的帳目上消失了蹤影,變成了各種各樣的“意外開支”,“緊急支出”和“事故損耗”…然後落入了風暴師的公款裡面。
這筆錢按照公平分配的原則,五分一歸軍官團,五分之四歸全體士兵——另外雖然小書記官本人沒提任何要求,但安森還是抽出零點二個百分點作為給他的獎勵。
搬空了金庫,接下來自然就是徹底解除長湖鎮的武裝力量:除了一座小型鋼鐵廠之外,所有的軍工作坊全部搬遷,統統送往白鯨港軍營。
為了確保長湖鎮的安危,帝國在這裡留了足足一萬支步槍,八門六磅炮和五門八磅炮;光是這批物資,就足夠再武裝至少一個風暴師,或者兩三個小型步兵師。
對於要不要把這批物資帶回去,安森也猶豫過;從軍事角度上說,將這批物資和作坊留在長湖鎮最劃算,也可以直接將這裡當做進攻奪取帝國其余殖民地的橋頭堡,效率和時間上都要強過全部集中在白鯨港。
但這麽做的前提是自己能對長湖鎮絕對放心,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自己;現在的情況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放心,那也是絕對的不可信任。
現在白鯨港想要和其它叛亂的帝國殖民地結成同盟,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碾壓他們所有人的武裝力量;刨除這一點,白鯨港什麽也給不了。
至於被繳械的長湖鎮民兵團,在得到了法比安的保證之後,安森覺得這麽“現實”的打工人如果失業了實在可惜;何況雙方畢竟還是盟友,徹底扒光長湖鎮的武裝力量難免會令其它殖民地產生畏懼心理。
因此在經過協商後,原本差不多兩千人的民兵團裁撤至一千兩百人,炮兵是肯定不能有了,但允許長湖鎮保留一個連規模的騎兵。
這個數量級維持地區治安絕對充足,對白鯨港也構不成太多的威脅——經歷了這一戰,守信者同盟的民兵力量也差不多開始成形了;同為殖民地軍隊裡的臭魚爛蝦,安森對這幫士氣爆棚的狂信徒有充足的信心。
至於沒有徹底肢解瓜分掉長湖鎮,會不會引來紅手灣的不滿…他們愛滿不滿,如果當初他們能反推長湖鎮,安森大概還真的要分給紅手灣一點兒甜頭,但現在整個戰鬥都是風暴師打的,對於一幫貢獻是負的盟友,不把它也吞並了就是最大的仁慈。
紅手灣對風暴師唯一的利用價值,就是和其它殖民地取得聯絡,而長湖鎮的市議會同樣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如果他們不能盡快完成使命,展現下自己的存在感,安森一點兒也不介意讓長湖鎮來負責這項工作。
………………
白鯨港,港口區。
伴隨著碼頭急促的鍾聲,“嚴肅”號巡洋艦與兩艘快速帆船緩緩駛入碼頭;早已在岸邊等候許久的梅森·威茲勒,外加和一眾白鯨港議員們趕緊招呼身旁的隨從,讓他們帶著搬運工上前。
在一雙雙拚命瞪大的眼睛注視下,沉到足以要四五個搬運工用拖車才能搬動,貼著白鯨港封條的貨箱一個又一個,像永遠也不會中斷那樣被從船甲板搬運到碼頭上。
數個小時後,氣喘籲籲的搬運工們已經徹底累癱在堆砌成山的貨箱旁,而三艘船的甲板上已經堆放成堆的貨箱;市議會和白鯨港商會不得臨時征募工人,原本空蕩蕩的碼頭已經吸引了半個白鯨港的民眾,蜂擁而至的前來圍觀這一“盛況”。
這場安靜的大型聚會,在某個毛手毛腳的土著民工人“不小心”失手的那一刻達到了巔峰——當刺眼的光芒從碎裂的木箱中綻出的那一刻,整個港口都沸騰了!
一聲聲驚歎和歡呼聲在空氣中交織,哪怕是也算“見多識廣”的白鯨港議員們,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震撼;尤其是當他們再看向那個堆砌如山的木箱時,各種超越想象力的猜測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浮想聯翩。
難道說那位議長閣下,是把整個長湖鎮都給搬空了不成?
而在震撼之後,緊接著就是無限的狂喜!
說實話,雖然在是否對長湖鎮開戰這件事上,白鯨港議會是選擇了站在安森·巴赫這邊——或者說必須站在這邊——但實際上大多數人也是惴惴不安,對結果非常的沒底。
是,他們並不懷疑安森一定能贏,但那可是長湖鎮,擁有完整的武裝,堅固的防禦設施,後勤充足的長湖鎮…但如果為了打贏而損失慘重,甚至只是傷到一些皮毛,那也將會對風暴師的統治產生動搖。
但安森·巴赫打贏了,不僅打贏了,還毫發無傷的征服了整個長湖鎮——這就很震撼了!
作為克洛維偏遠的殖民地,白鯨港從未和帝國的軍隊發生任何正面衝突,因此也就對帝國正規軍和殖民地軍隊的區別沒什麽概念;裝備精良甚至擁有火炮和要塞的長湖鎮民兵團,就是他們腦海中“帝國大軍”的標準形象了。
安森·巴赫能這麽輕而易舉的攻克長湖鎮,這說明什麽?
說明在無敵的克洛維大軍面前,帝國的軍隊根本就是幫不值一提的臭魚爛蝦;整個白鯨港上上下下,之前所有的憂慮和擔心全都毫無必要;征服長湖鎮,征服紅手灣,征服揚帆城,征服所有的殖民地,大家聯合起來,令白鯨港成為新世界燈塔的夢想…近在眼前!
這個曾經仿佛只是酒館的歡聲笑語,午夜夢鄉中的臆想,一個初來乍到的守備司令官狂妄的宣言,一個只是用來激勵,團結更多人的口號,一個或許很偉大的理想;隨著長湖鎮的陷落,正在逐漸的……
變得真實了起來。
………………
除了正在為風暴師的勝利而歡呼雀躍的人群,港口某個僻靜的角落裡,還有另一群人在默默的注視這場狂歡。
望著港口那已經堆砌如山的貨箱,紅手灣議員皮特·查塔姆緊抿著嘴角,僵硬到看不出表情的面色,像是被初春洶湧海的海風徹底凍住了似的。
如果說白鯨港議會此刻的心情是無限的狂喜,那他則是處於既驚又喜的交疊狀態。
喜悅的是紅手灣終於從長湖鎮的手中逃過了一劫,驚恐的是有這樣強勁的“盟友”,對弱小而又遭受了一次重創的紅手灣,同樣不算什麽好消息。
照皮特原本的預計,就算安森·巴赫能擊敗長湖鎮,戰爭也至少會持續三到五天甚至一周,那樣雖然結果還是長湖鎮陷落,但白鯨港也不可能毫發無傷;揚帆城的帝國大軍肯定會收到消息,為了阻止克洛維人入侵而與叛亂的殖民地聯絡。
屆時紅手灣被夾在兩大勢力之間,就能利用自己的獨特的地理位置和雙方聯絡,為自己爭取到更好的條件——如果白鯨港想要更進一步,紅手灣就可以成為帝國掌握克洛維人動向的橋頭堡;反之,他們就是溝通白鯨港與所有叛亂帝國殖民地的中間人。
可現在…他只希望白鯨港還能繼續遵守協議,而不是把他們當成利用完就可以扔到一邊的棋子。
“皮特·查塔姆議員?”
一個溫柔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驚愕的皮特下意識扭頭望去,像盜竊時暴露了的小偷似的瞪大眼睛:
“您…您是塔莉婭·盧恩小姐?”
眼前嬌小可人的少女,皮特的腦海裡只有一點點印象,隱約記得對方似乎是安森·巴赫的未婚妻,以及來自本土的豪門。
至於為什麽一位本土豪門會嫁給被“流放”到殖民地的軍官,又為什麽會孤身一人,這在白鯨港似乎是不可能說的秘密,連那個被自己灌醉了的騎兵中尉都對此諱莫如深。
“是我。”塔莉婭望著他,嘴角微微含笑:
“希望港口的吵鬧沒有給您添什麽麻煩——因為風暴師的勝利, 大家今天都太開心了,稍微影響到了白鯨港的交通和港口的貿易秩序,還望見諒。”
“哦,哪是當…不!不用,沒什麽需要原諒的!”慌慌張張的皮特趕緊改口:
“萬惡的長湖鎮匪幫被白鯨港的正義之師擊敗,這是整個紅手灣都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現在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家人和朋友們,讓他們和白鯨港一起慶祝!”
“真的嗎?”
塔莉婭眼前一亮:“那就拜托您了,有您這樣德高望重,有影響力的大人物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傳出去,一定比我們克洛維人自己說更有說服力一些!”
“不,您過譽了。”皮特陪笑道:
“但您說的沒錯,我是該趕緊回去寫封信,將情況告訴紅手灣議會;所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話,還請原諒我不得不立刻向您告辭。”
“您這說的是哪裡話,塔莉婭是安森的未婚妻,而您是他的好友——我們之間不需要那麽客套。”
微笑依舊的塔莉婭望著皮特慌張離去的背影,明天報紙的頭條已經在他腦海中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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