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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安森費盡心力安慰被利用了太多次惱羞成怒的路易,結果反過來被老實人戳穿了小心思時,灰鴿堡大廳內仍然是一片劍拔弩張,緊張到空氣都快要凝結的氣氛。
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必然有利益糾葛;糾葛又會進一步聚攏人群,變成各種各樣的團體或組織,組織內還會進一步分化,??出現似是而非,彼此矛盾的聲音。
在生存壓力下被迫抱團取暖,實則一盤散沙的自由邦聯當然也不例外…就算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已經下定決心推舉了新大陸軍團元帥,成立參謀部統籌全部軍隊和人員物資的同時,仍然在為了最後一丁點兒雞毛蒜皮爭吵不休。
按照安森此前和路易商量好的迎戰部署,大致是將面對聖戰軍的全力進攻分為幾個階段:海岸線登陸,奪取港口,??步步推進,??最後斬盡殺絕。
帝國的目標是奪回殖民地,鏟除自由派;教會的目標是乾掉普世宗,盧恩家族和使徒盧恩並以此炫耀武力,為後面干涉世俗做準備。
這兩個團夥聚到一起想達成他們的共同願望,不把殖民地燒成灰燼,噶成千上萬的人頭是絕對做不到的;所以絕不會像伯納德·莫爾威斯那麽仁慈;必然是反覆的攻城屠城,一路燒殺最終把邦聯逼到絕境,徹底斬草除根。
於是兩人也就根據這個推測,制定出了“三段防禦”計劃,以白鯨港為核心布置防禦網,灰鴿堡,捕奴港,黑礁港和紅手灣為第一道防禦網,長湖鎮和灰雪鎮則是第二道,在聖戰軍大舉進攻下逐步收縮,??最終撤退到冬炬城死守。
而就在彈性防禦的同時,逐步將各殖民地物資,??人口盡可能撤至冬炬城及以北的殖民地聚落。
這個數量當然不可能太多,但也只是防備聖戰軍真的要斬盡殺絕,並且轉運物資的工作安森和風暴軍團從自由邦聯成立就開始進行了,眼下也只是擴大規模而已。
但對各個殖民地而言這仍然是一筆巨大的額外負擔,
至於所謂的“彈性防禦”說得好聽,實際上就是把各殖民地當成了棄子和耗材;尤其是以灰鴿堡為首的幾個殖民地,等於是直接宣判了他們死刑。
安森也很無奈,他當然也想像瀚土時那及快速機動作戰,但一方面雙方此次實力相差過於懸殊,六個聖戰軍無論哪個都無法確保短時間內擊潰對方;另一方面新世界的基礎建設遠不如瀚土,最適合機動作戰的海岸線還在敵人的控制之下…只能龜縮防守,用戰線拖垮敵人,同時期待再發生有利於自己的變故。
這種時候,讓路易·貝爾納成為元帥的好處立刻就體現出來了;面對為了私利紛爭不斷的各殖民地,以身作則的路易立刻就能讓所有人啞口無言——他連揚帆城都可以放棄,其他人根本沒有任何話好講。
即便如此,圍繞著軍隊分配人數,物資承擔比例,??以及各個殖民地的撤退時間,??至高議會內仍然爭吵不斷,根本達不成任何像樣的結果。
安森和路易則忙於集結軍隊,籌建參謀部,根本沒心思也不想干涉這些,實際工作完全被扔給了萊茵哈德·羅蘭,波麗娜·弗雷外加小書記官幾個人的頭上;一邊在各個殖民地間調停調度,一邊先著手將部分人員物資向後方運輸。
“…不過話說回來,有件事情稍微有些讓在下很是意外呢。”
望著只有一牆之隔,還在爭吵不休的大廳,幾乎快要被各種文件報告活埋的艾倫·道恩突然抬起頭,十分好奇的看向旁邊同樣在忙碌的萊茵哈德:
“如今的自由邦聯已經成為整個秩序世界的公敵,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路易·貝爾納爵士暫且不論,身為羅蘭家族繼承人的您,為什麽還願意繼續留在這裡為殖民地效力?”
“嗯?”
聞言的萊茵哈德抬起頭,他先是沉默了片刻,緊接著露出了十分意味深長的表情:“真的只是好奇?”
“單純有些意外罷了。”面不改色的小書記官微微一笑。
“是嗎?”
萊茵哈德翹了翹嘴角,故作誇張的松了口氣:“那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是安森大人不太放心,讓你來試探我是不是教會的眼線呢。”
“那大人您真的是教會的眼線嗎?”
“嘖嘖嘖…通常提出這種質問以前,不都應該先排除自己身上的嫌疑嗎,教會修道院出身的書記官閣下?”
“所有的書記官在選定追隨者的那一刻,就形同拋棄教士身份,隻效忠於追隨的對象了;但閣下卻依然是羅蘭家族的繼承人,而且繼承順位並不低哦。”
“慚愧,只是第四順位罷了,前面還有三位兄長與他們勢力龐大的親族盟友;相較之下,目前我這個未來羅蘭家族能找到的最強盟友,好像就是自由邦聯與安森·巴赫閣下了。”
“所以如果能獲取重要情報再高價賣出,想必一定能獲得來自教會的支持吧?”
“這句話竟然從一位修道院教士口中說出,未免太過幽默…連帝國北方的普通騎士都知道,教會和羅蘭家族因為利益糾葛,關系始終相當惡劣。”
“所以如果能拉攏到教會,相比肯定會為了滲透羅蘭家族而傾盡所有的支援您上位呢。”
“是啊,讓一個前途無量的天才教士輔佐像安森·巴赫這種小貴族出身的低階軍官,最後竟然能釣到這麽大的魚,教廷必然會歡欣鼓舞吧?”
……兩人像說相聲似的你一言我一語,面不改色的彼此試探著各自的底細;最後默默望著對面的眼神,又十分默契的不再多言。
“萊茵哈德·羅蘭閣下,不愧是在關鍵時刻賭注安森·巴赫大人的盟友。”小書記官主動稱讚道:
“以您的能力,區區一介銀行總行長的職務,未免些屈才了。”
“哪裡哪裡,倒是艾倫·道恩閣下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萊茵哈德搖搖頭,臉上玩味的笑容愈盛:“白白放棄了一位您這樣的天才教士脫離教廷,如果我是修道院的負責人,怕是正在痛心疾首,悔不當初啊!”
仿佛是已經內心了然一般,四目相對的兩人微微頷首,重新繼續俯首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文件。
吵鬧不斷的大廳外,什麽也沒有發生。
………………………
於此同時,信誓旦旦準備踏平新世界的聖戰軍主力,也已經分別從各個港口出發,跨越洶湧海向揚帆城而來。
出於對曾經敵人的不信任,外加搜集到的艦船運力實在是不足以滿載所有軍隊,在經過聖戰軍統帥部一致商議後,決定讓原先歸屬主力軍的瀚土聖戰軍負責殿後,四個帝國聖戰軍團則率先開拔。
對此統帥部給出的理由是瀚土聖戰軍裝備精良,騎兵眾多還擁有各個聖戰軍中規模最大的炮兵部隊,甚至連人數也是最多的;如果讓他們作為主力出發,艦船只能運送兩個半軍團,不僅損失戰力而且不便指揮。
這種連裝都不願裝一下,糊弄小孩的借口當然說服不了萊昂·弗朗索瓦;但就在震怒的瀚土王太子準備和統帥部理論的時候,卻被長松一口氣的埃納雷斯攔了下來。
畢竟對瀚土而言這場戰爭根本毫無意義,他和萊昂的任務也不是拿殖民地人頭向教廷請功,而是要確保這支軍團絕對不能有失,盡可能完完整整的帶回去。
願意出兵除了應付教會,也有故意向克洛維和帝國炫耀武力,證明瀚土已經從戰爭中恢復元氣——其實並沒有——的目標在裡面,令敵人和盟友忌憚;真讓大軍折損在新世界的荒原上,怕不是弗朗索瓦王朝要就此滅亡。
但亞瑟·赫瑞德並不知道這些,只要那些瀚土鄉下人能乖乖把船讓出來不惹事,自己和自己麾下勇敢的聖戰大軍能高高興興開赴新世界殺異教徒,他根本不在乎對方想些什麽。
這位皇室血裔,著名“龍吼”天賦者,伯納德·莫爾威斯的怨種小舅子靠著自己姓赫瑞德,成功搶到了一個聖戰軍團長的名額,哪怕只是做過一段時間遊俠騎士,贏過不少決鬥,唯一領軍記錄就是瀚土之戰當過一個步兵團長,什麽軍功都沒撈到,還差點兒被某個可愛少女直接打死。
當然,亞瑟也非常清楚自己在軍事經驗方面的軟肋,所以出征前千磨萬泡,總算讓貴為殖民地總管大臣(前)的伯納德·莫爾威斯姐夫同意,以監軍的名義給他擔任參謀。
有伯納德的協助,原本魯莽到隻集結一半軍隊,裝備都不齊全還撞上了艾德蘭港暴動,險些讓暴民俘虜的亞瑟,成為了主力中最先完成準備,第一個出發的聖戰軍團。
已經有橫渡洶湧海經驗的伯納德在采納了來自貝爾納家族的建議後,專門制定了一條直達揚帆城的快速航線;按照“貝爾納家族三十年老船長”們的描述,沿著這條航線再有春夏季風的加持,只要不遇上暴風雨,一個月內就能抵達揚帆城。
嗯,只要不遇上暴風雨的話……
“轟——!!!!”
刺眼的閃電掠過漆黑的穹頂,散發著濃鬱腥臭味,仿佛是怪物唾液般的海水被狂風吹卷得猶如一座座高聳屹立的山丘,在大海上起起伏伏。
幾十艘多桅戰艦就在這些“山丘”之間艱難的穿梭著,被狂風和暴雨捶打得東倒西歪,原本還算完整的隊形也已經支離破碎,只能自顧自的想方設法保命前進。
“穩住——揚帆!”
面對著仿佛要吞噬天空的波浪,渾身都已經濕透了的亞瑟·赫瑞德親自掌舵,原本漂亮的燦金色頭髮已經變成了某種軟體動物的觸手,在肩膀和後背耷拉著,只有一雙寫滿了興奮的眼睛依舊在煥發光彩:
“把所有的提燈點亮,有多少拿多少統統放到甲板上來,讓後面的艦船能立刻看到我們,跟在後面一起衝出風暴!”
盡管一眾水手們已經在海浪中東倒西歪,但還是執行了亞瑟的命令——或者說反正點不點油燈對他們這艘船會不會翻,並沒有什麽影響。
但他這麽興奮的態度還是把不少人嚇壞了…顧不得被雨水海水淋得透濕,狼狽不堪的伯納德從艦長室衝了出來,在看到掌舵人的身影后頓時魂飛魄散:
“亞瑟·赫瑞德,你幹什麽呢?!”
“開船,突圍!”年輕的軍團長露出了無比爽朗的笑容,外加一口能在夜裡閃瞎別人眼睛的白牙:“我要率領艦隊,從暴風雨裡衝出去!”
“你?!”
伯納德都快瘋了:“你開過船嗎?有過在海上航行的經驗嗎?!”
“沒有!”亞瑟無比痛快的承認了:“但凡是都有第一次嘛!”
“第一次就非得是現在,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手上有好幾萬人的生死?!”
“當然知道,這也正是因為我必須要嘗試的原因啊,伯納德姐夫!”
用力打出左滿舵,拚命規避前方一個瘋狗浪的亞瑟渾身肌肉繃緊,面紅耳赤衝伯納德咬緊牙關道:
“在這種生死關頭,還有什麽比統帥親自上陣更加…振!奮!人!心?!”
“有嗎, 一般統帥親自登場不都是因為再不出面就快完蛋了嗎?!”
伯納德想翻個白眼,但滔天的巨浪讓他現在連站穩都困難;風浪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哪怕他準備的已經盡可能周全,艦船也已經開始出現了漏水和倒灌的情況;電閃雷鳴的穹頂也似乎在向他們發出呼號,降下毀滅的征兆。
雖然知道海上氣候本就無常,但伯納德相當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已經挑選了最穩妥的航線,不少老船長也都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證過絕對安全,怎麽還是倒霉的一頭栽進了風暴裡呢?
抬頭仰望著一片漆黑,電閃雷鳴的穹頂,還有旁邊興奮到快要手舞足蹈的亞瑟·赫瑞德,某種無比後悔的念頭正在飛快的膨脹:
“秩序之環在上,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考驗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