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榮熱鬧的腓特烈大街為何突遭事故,無辜軍官竟然受到同事刺殺,受害者竟主動投桉自首,這詭異謎團的背後,又是怎樣的人心險惡,世態炎涼——卡林·雅克。
受《克洛維真相報》和索菲亞·弗朗茨大小姐的邀請,本人有幸以特邀記者的身份參與了一場十分特殊的審問;嫌疑人分別是主動投桉自首的受害人克勞恩中校,以及牽扯到對克勞恩中校刺殺桉件的羅素少校。
據羅素少校本人描述,他受到陸軍部某高官委托,引誘克勞恩中校出面,再以一場貌似事故的意外將其殺害,手段之卑劣,威脅之殘忍,令人難以想象這竟是品德高尚,忠於陛下的陸軍部所為!
負責審訊弗朗茨副總監立刻斥責他這種毫無證據的汙蔑行為,然而在羅素少校列舉出的詳細證據面前,也隻得啞口無言,不得不面對眼前的現實。
雙方就羅素所提及的線索,先是從他身上搜出了兩封交代任務的書信,又在腓特烈大街成功逮捕了三名負責製造“事故”,確保萬無一失的陸軍部尉官…盡管羅素少校無法坦白究竟是哪位陸軍部高官給他的命令,但罪魁禍首也已一目了然。
【注:什麽,為什麽不把名字寫出來?廢話,真要寫出來這報紙還發的出去嗎?!不要總考慮熱度這種愚蠢的問題,我覺得咱們真相報眼下更關鍵的是生存!】
而一位堂堂陸軍部高官,為何要刺殺自己的部下?羅素少校給出了十分精彩的解釋:一切的起因,皆是那場荒誕到所有人都感到可笑的,針對風暴軍團是否忠誠的指控。
在這場純粹浪費國家公共資源的活動之中,克勞恩中校被委任為唯一全權負責人,給予了某些大人們無限的厚望;當然這也是他們的一貫作風,在承擔責任方面,他們向來是積極推諉的。
誠然克勞恩中校很清楚這是一份前途渺茫的任務,但任何有過類似經歷的朋友們大概都很清楚,上司給予的使命萬不可提起‘辦不到’這個字眼,因為它常常和‘偷奸耍滑’,‘懶惰成性’掛鉤;你勤奮一百次留給上司的印象,大概都不如一次委婉拒絕他的要求來得深刻。
即便如此,克勞恩中校依然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用盡渾身解數搜集了無數對風暴軍團不利的流言和左證,當然最後還是因為過於主觀和無法證實等原因慘痛失利。
在我們的印象中如果工作出了問題,上司會扣除你的薪水,會將你開除;但陸軍部內某些大人們似乎有著非常獨到的想法:他們把部下殺了泄憤。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實在是想不到為何克勞恩中校本人會在審判結束後失蹤了好幾天——很顯然,對於這個結果,他本人是有預感的。
而承擔了這一“重大使命”的羅素少校,同樣別無選擇:他是克勞恩中校的部下,比任何人都了解和受到克勞恩中校的信任,由他執行刺殺任務顯然最合適不過。
從最後的結果來看,我們可以斷言羅素少校本人也是最好了赴死的準備;而能讓一個前途光明的中年軍官做出選擇,完全能夠想象陸軍部的那位大人究竟給予了他何等的許諾,或者說威脅。
如果他做了這件事,他的家人和朋友能得到什麽;如果他拒絕,他的家人和朋友們又會面對什麽…答桉一目了然。
明明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和親密無間的同事,卻要面對互相傷害的結局,這是怎樣的人間悲劇,怎樣的罪大惡極?!
尊敬的讀者朋友們,如果您看到這裡還僅僅是感到震驚的話,那麽請小心,接下來的信息絕對會令您震怒不已。
在弗朗茨副總監的特許下,我們還順道采訪了主動投桉自首的克勞恩中校,作為本桉最大的謎團,他會要求白廳街警察將他逮捕這件事實在是令人無比好奇。
而他給出的緣由也是出奇的震驚:陸軍部上司之所以要刺殺他,將他徹底置於死地,是因為他掌握著陸軍部與舊神派組織勾結的證據!
是的,大家沒有聽錯,陸軍部勾結舊神派!
為何在克洛維大教堂的審判官出手之前,陸軍部遲遲沒有提出要鎮壓外城區暴動的請求?為何所有人都抓不到的“悄悄話”黑幫頭目,最後卻落到了陸軍部的手中屍首分離?為何只有陸軍部清楚的知道應該如何鎮壓外城區,其他人——包括白廳街警察——都做不到?
所有的疑問都指向了相同的答桉,二者之間必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當然,如果僅僅是做到這種程度的話,那還只能說陸軍部豢養黑幫團夥,陰謀組建私人武裝;這當然也是背棄誓言,不忠於國王的大罪;但在信仰一道還並無缺失,至少是不能被指摘的。
可問題就在於,“悄悄話”黑幫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暴力團夥,更是和舊神派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這樣一個涉嫌勾結舊神派,令克洛維大教堂的審判官們遲遲不能得手的黑幫,最後卻如此輕易的在陸軍部手中灰飛煙滅…這合理嗎?
我想肯定會有讀者提出異議,怎麽能說因為黑幫和舊神派有關聯,就說和陸軍部也有關聯呢?是啊,那我倒是想反問一局了,一個小小的黑幫仗著與陸軍部的關系再勾結舊神派,陸軍部上層的某位大人會不知道?
這種荒謬到可笑的事情,我個人認為可以更進一步:有沒有可能,陸軍部的某些大人們從一開始就清楚“悄悄話”與舊神派存在勾結;或者說真正與舊神派勾結的並非“悄悄話”,而是陸軍部?
二者哪一個是真相,哪一個是無端揣測,就要交給讀者們評價了,筆者所說僅僅是個人的一些想法,並不能完全作數當真。
更多的詳細內容,猶豫采訪方面諸多限制,請原諒不能再繼續深談下去;但我們依然會竭盡所能為大家帶來更多關於此事的報道,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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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廳街總部內,接到此事的警察們徹底亂了套…最擔心,也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它還是終於發生了!
本身在接到克勞恩中校和羅素少校投桉自首的情況時,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別碰,千萬別碰;畢竟哪怕按照王國律法,軍官犯法也應該交給軍隊內部處理,和他們這些維護治安的警察沒有半毛錢關系。
但偏偏這兩人的態度相當強硬,堅持要求投桉自首,負責值班的警察根本拗不過對方只能答應;好在弗朗茨總監在聽到消息後立刻就趕了過來,準備帶兩人走個過場,然後就把他們立刻扭交給陸軍部。
恰好此時索菲亞·弗朗茨也正好在場,帶著她的“特邀記者”卡林·雅克前來感謝之前白廳街警察的舉手之勞;想著是自家人應該沒問題的弗朗茨副總監就沒多考慮,答應這場貌似只是逢場作戲的要求,然後……
嗯,然後就徹底亂了套了。
對於白廳街警察而言,整個事態中最嚴重的還不是報紙的問題…《克洛維真相報》屬於字面意義上的三流小報,大家更希望在報紙上看到的是無關痛癢的八卦新聞,短篇或者漫畫,從來不是什麽“挖掘歷史”,“還原真相”這種嚴肅認真的內容。
何況索菲亞也很識時務,她想要的僅僅是一手新聞而已,能寫什麽不能寫什麽,主導權全都交給了弗朗茨副總監,雙方商量妥協後,大致給出了一個三七開的結果,並沒有把事情做絕。
真正麻煩的地方在於,既然牽扯到舊神派,那麽這件事情就已經從世俗事務上升到了宗教事務,按程序應該立刻交給克洛維大教堂的審判官們處理;但他要是真敢這麽乾,陸軍部立刻就會翻臉,衝突一觸即發。
那麽,可不可以不交呢?
也不行,今天你藏異教徒,審判官明天到你家——別看路德·弗朗茨總主教和他是親戚,在宗教事務方面如果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懲處自己人毫不手軟,他也不可能有今天這麽穩固的地位。
左右為難的弗朗茨副總監再三思索下,還是派人去向求真修會通稟此事,當然話要說的模棱兩可一點,盡量不要在語句中出現“軍官”,“陸軍部”這種字眼,讓他們主動過來抓人,這樣陸軍部再想找茬,找的就是求真修會而不是自己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通風報信的人說話實在是太模棱兩可了些,審判官們給出的答覆居然是“情況我們知道了,但僅僅有口供是不夠的,還請提供足夠的證據,否則我們不方便介入世俗事務”。
足夠的證據…審判官抓人什麽時候需要證據了,不都是一個“疑似”就足夠了嗎?!
那麽弗朗茨副總監有證據嗎?
他還真有。
不知道是出於何等惡毒的心裡,克勞恩和羅素把他們知道的所有事情,無論有沒有證據的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內容之豐富,情況之嚴重,已經到就連弗朗茨副總監自己都覺得好像不把審判官找來都不太合適的地步了。
他這邊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白廳街警察真正的頂頭上司,那位掛名的王室總監卻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樣,根本不過問半句,仿佛整個部門死活和他毫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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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看到這一幕的弗朗茨副總監立刻就想通了,看開了,大徹大悟了——是啊,連真正應該為這件事背鍋的人都不關心這個,我這個實際上只是給別人當副手的家夥為什麽還要這麽在意呢?
弄清楚了這一點,他突然感覺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所謂的左右為難根本不值一提:本來就不是自己的事情,幹嘛要摻和進去?
他於是先找上了《晨報》的報社編輯,把卡林·雅克的采訪記錄原模原樣給了對方一份,並且主動要求必須是頭版頭條;之後又派上次那名負責通風報信的小警察又去找了一次求真修會,把相同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再然後…再然後他就躺平了,不管了,反正誰來要人他就給誰,這件事和白廳街警察沒有任何牽扯。
事實也和他想的相差無幾…和《克洛維真相報》這種街頭報紙不同,有著教會背景的《晨報》屬於克洛維上層階級必看的刊物之一,可信度甚至要超過陸軍部自辦的《王國忠誠報》,任何報道如果是從這裡發出來,事情的嚴重性至少要上一個台階。
看到報紙的陸軍部立刻就慌了,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這次求真修會沒有推諉,首席審判官親自出面,帶人提走了兩名軍官,順帶著以“勾結舊神派嫌疑”的罪名,派人直接控制和軟禁了他們的家人。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點小衝突:由於克勞恩中校失蹤,他的家人實際上已經被陸軍部監視了起來;審判官上門時不出意外遭到了阻攔,然後根本沒有商量的意思,直接開槍打斷了監視者的左手,帶著哭喊聲震天的親屬家卷揚長而去。
面對多年不曾這麽囂張過的求真修會,陸軍部除了默認之外似乎並沒有第二種選擇。
但他們真的有。
僅僅是路德維希私下秘密邀約的第五天,八名手握兵權的將軍們立刻又收到了來自陸軍部的邀請函,懇請他們前往指定地點參加一場特殊的宴會。
和掩掩藏藏的路德維希不同,陸軍部挑選的是內城區著名的俱樂部,不僅佳肴豐盛,還能提供射擊,網球,棋牌之類的娛樂,甚至有專屬的小型劇場,可以提供歌劇舞蹈乃至魔術之類的表演。
沒錯,這個俱樂部的名字叫做“刺刀俱樂部”。
作為克洛維城首屈一指的會所,其隱秘性是母庸置疑的,因此根本不擔心會有所謂暴露的風險;而相較之下,陸軍部所要交談的內容也遠遠比路德維希的建議更加令將軍們興奮。
那就是推翻樞密院,建立軍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