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精靈少女微微頷首,冰冷的目光掃向安森:“無論做什麽都可以,是吧?”
“無論做什麽都可以。”安森鄭重的點了點頭:“當然,僅僅只是阻擊,並不需要真的一口氣將敵人全部殲滅…關鍵還是以您的安全為上。”
“這種事還用不到你來考慮,確保軍隊和路…其他人的安危就可以了。”
臨時改口的弗來亞冷哼道,隨後便在其他人疑惑與不解的目光中轉身走出了地下室,向議會大廳走去。
直至離去,精靈少女都在拚命克制自己和路易的目光觸碰到一起,生怕被某個洞察敏銳的混蛋發現任何異樣。
出奇安靜的地下室內,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咳咳咳…那個那個…新大陸軍團的參謀部正在組織撤離工作,已經為諸位大人們安排好了護送的馬車和衛兵。”
最後還是一貫擅長打圓場的卡爾·貝恩出來化解局面:“在城內有家卷的,十分鍾前我也已經派莉莎小姐率領衛兵連去帶他們離開…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出城,在前往西北側陣地和長湖鎮的路上……”
聽到這個消息,議員頓時如蒙大赦般長處口氣,紛紛把剛剛的事情拋在腦後,轉而在卡爾的帶領下離開了地下室。
安森也沒有解釋什麽,和帶頭離開的卡爾快速對視了一眼,默契的兩人互相心領神會,無需多言。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始終沒有開口的年輕騎士這才抬起頭來,神色凝重:
“你真要這麽做?”
“必須這麽做。”安森點點頭:“現在慈悲之心飛艇已經停在城鎮上空,下一步全副武裝的裁決騎士團肯定會率先發動攻勢。”
“他們的裝備和戰力你應該也很清楚…普通士兵在這種街壘混戰中可以說沒有任何優勢,下場只能是被單方面屠殺。”
“能夠和他們正面抗衡的,也只有褻瀆法師…既然雙方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再繼續遮遮掩掩毫無意義,不如全部押上,讓對面看清楚如果和我們不死不休的話,究竟要付出多少代價。”
路易怔了怔,不太自然的表情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接受:“那好,那我也……”
“這絕對不行!”安森當場否決:“你現在的身份是新大陸軍團的元帥,確保軍團依然團結完整才是你最重要的使命。”
“你……”
“我說得稍微再不客氣一點,弗來亞陛下現在主動承擔起牽製敵人的任務,就是在為你爭取時間,盡快穩定被聖戰軍炸的支離破碎的軍團,將他們集結形成可靠的戰力——相較之下,區區一個天賦者的戰力根本什麽也不是!”
連續兩次打斷年輕騎士,安森的表情相當嚴肅——他已經從羅曼和博雷軍團的潰兵口中得到情報,裁決騎士團有直接乾掉路易的想法;現在讓他以身犯險,對面的裁決騎士可不會像之前的聖戰軍那麽好說話。
當然讓精靈少女出面同樣有類似的風險…雖然是褻瀆法師,但有過尹瑟爾王庭之劫,教廷很可能已經掌握了關於她的情報和弱點——這也是絕對不能讓路易出面的另一個原因——很難說不會受到針對,只是眼下整個紅手灣只有自己和她唯二兩個褻瀆法師。
在盧恩大概率不會出手這個前提下,安森能動用的棋子真的寥寥無幾。
“那你呢?”
死死盯著摯友的眼睛,路易一字一句道:“身為風暴軍團的總司令,如果遭遇不測,影響也不會很小。”
“我這邊的情況不用太過擔心,整個紅手灣只有一個擲彈兵團,
一個衛兵連和三千射擊軍;前兩個都有人負責,射擊軍已經有半數覆滅,剩下的都在參謀長卡爾麾下,有他在就不會存在問題。”滿不在乎的輕笑一聲,安森從懷裡掏出了一副單片金邊眼鏡,隨手扔給年輕騎士。
“這是……?!”
慌忙接住的路易在看清手中物品後,童孔猛地驟縮。
“匿名眼鏡,能夠讓周圍人下意識忽略掉佩戴者的存在,算是個很實用的魔法道具了。”安森玩味的笑了笑:“你應該對它不陌生。”
路易微微頷首,鷹角城之戰的時候自己之所以會輸給他,並且第二次被俘,就是因為這幅小小的眼鏡。
“有它在,你哪怕獨自逃離紅手灣的難度也不會很大;當然,也不能太過自信。”安森補充道:“這東西對一些擁有洞察類血脈之力,或者實力很強的天賦者,施法者都是無效的。”
“絕對的安全是不存在的,這我明白。”
年輕騎士心領神會,朝著地下室出口的方向走去;只剩下安森孤身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地下室內,等待著裁決騎士團殺上門來。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在已經握住門把手的瞬間,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深吸口氣:“安森!”
“嗯?”
還在悠哉悠哉抽煙鬥的某人抬起頭,表情很是迷茫。
“如果…當然我希望的絕對不是如果…如果這場戰鬥結束後,我們都能活下來的話……”
面對著緊閉房門的路易咬著牙,頭也不回道:“我希望你可以來參加我和弗來亞的婚禮——以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伴郎的身份!”
“另外假如秩序之環寬恕,能夠讓我們有一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兒,我…我都發自內心的希望,你可以稱為他或者她的教父!”
“這樣…當某天你和…某位你真心喜愛的女士走進教堂的時候,也希望你願意邀請我參加你的婚禮;無論是誰,我都會向秩序之環禱告,保佑你們可以平安,幸福,美滿。”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是我無論如何,也會去努力實現的願望!”
說完,年輕騎士像是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推門離去。
直至腳步聲遠離,地下室內的安森依然呆呆的望著門口的方向,表情像是完全凝固了似的,完全僵在臉上,就這樣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啪——!”
煙鬥從他的嘴角滑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
就在邦聯這邊完全亂作一團的同時,已經徹底摧毀了紅手灣外圍防禦的聖戰軍也開始進行第二階段的作戰,慈悲之心關閉了探照燈,開始降低高度向燃燒的城鎮繼續迫近。
這種做法當然存在不小的風險,畢竟事先聖戰軍內並沒有確定炮擊的時長或位置,冒然降低高度被自己人一炮命中的概率並不低。
但考慮到一片混亂的聖戰軍很難立刻投入軍隊登陸作戰,如果不能盡快消滅有生力量,聲勢浩大的炮擊行動最後很可能就真的只是看了場煙花而已,毫無意義。
飛艇內,早已全副武裝,集結完畢的裁決騎士們以十二人為一隊,開始有序從飛艇艙門處索降,緩緩移動的慈悲之心一邊監視下方,一邊不斷在安全區域陸陸續續投放了約四十隊,五百名裁決騎士。
他們的任務是在聖戰軍登陸之前,殲滅城內所有反抗力量,對所有還保持一定的組織度,有序行動的敵軍采取堅決的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的敵人,是至少七千人四位數,很難說會不會有五位數的新大陸軍團主力——滿齊裝滿員的線列步兵營,擅長遊擊戰和巷戰的散兵,成規模的騎兵,以及完全不比聖戰軍遜色的炮兵。
從裁決騎士團的角度看起來,這根本就不算是戰鬥,而是場單方面的屠殺;當然,是騎士團屠殺對面。
一分鍾可以開火六十次的蒸汽噴槍,投擲爆破彈的單兵擲彈筒,威力堪比六磅炮的手雷,能夠擋住一磅炮直射的胸甲……
不客氣的說,任何一名普通裁決騎士所擁有的火力,都相當於普通軍隊至少大半個排——而且他們還都是天賦者。
這不是一比十,這是兩萬對七千,而且是兩萬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職業戰士,對陣七千名一盤散沙,臨時拚湊的臭魚爛蝦。
更別提他們頭頂還擁有一艘全世界火力最強,獨自就能毀掉尹瑟爾王庭的蒸汽飛艇;二者相互疊加,任再有想象力的人,無法在腦海中描繪出他們失敗的景象。
羅伯特也是這麽認為的。
作為靠著覺醒不久,但威力十分強大的血脈之力而從新人晉升隊長,在騎士團內擁有了一席之地的他而言,對教廷和裁決騎士的強大有著母庸置疑的信任,十分渴望盡快立下幾場戰功,穩固自己剛剛獲得不久的地位。
但幸運或者說不幸的是,剛剛聖戰軍的炮擊效果似乎太好了些,從出發之後一直到進入城內,他們這個小隊都沒有遇到任何活著的東西,更別提膽敢反抗的敵人了。
眼前所見只有散發著滾燙熱氣,余盡未消的廢墟,鋪滿了大大小小彈坑的街道,以及散布在彈坑和廢墟之間的瓦礫碎片,屍骨殘骸而已。
這讓立功心切的羅伯特下意識加快了步伐,想要搶在其它小隊前面進入更靠裡面的城區,追捕仍然幸存的敵人。
紅手灣並不是一座大城,但也沒小到十幾個人幾分鍾就能偵查完畢的程度;繞是羅伯特自認為推進速度已經很快了,仍然沒有遇到他所希望的敵人。
而就在整個小隊都差不多快要放棄的時候,在他們視線的盡頭突然出現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她有著如瀑似的長發,紅寶石似的眸子鑲嵌在瓷娃娃似的臉孔上,鮮紅色的豔麗長裙不僅沒有破壞她眼神中的那一絲清純,反而讓少女更添幾分神聖不客侵犯的威嚴。
但最引人矚目的,卻是少女那雙尖尖的,一抖一抖的小耳朵。
“發現首要目標,重複一次,發現首要目標!”
羅伯特童孔猛地驟縮,冷峻嚴肅的臉孔下掩藏著一顆狂喜不止的心臟:“所有人——最高警戒!”
話音落下的瞬間,十一名裁決騎士立刻展開隊形,齊刷刷舉起手中的蒸汽噴槍瞄準目標,血脈之力的氣息在他們的身體裡流動,嚴陣以待。
沒有人裁決騎士更懂得如何與施法者,尤其是褻瀆法師級別的施法者作戰,也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與這樣的強敵正面對峙,需要有怎樣的準備。
那是不計代價,不擇手段,視死如歸的覺悟。
緊握著腰間佩刀的刀柄,神情緊張的羅伯特站在小隊的正中央;尹瑟爾精靈女王的能力早已被裁決騎士團知曉,他很清楚對面那看似嬌弱的女孩兒只要輕輕揮揮手, 或許就會有五十米高的火柱拔地而起。
正因如此他才會站在隊伍中央,自己的狂烈騎士血脈不僅賦予了他極強的生命力和恢復能力,還能將這份能力分配給周圍的同伴,提高他們面對傷害的抗性。
羅伯特將自己的能力命名為“狂獵之血”,寓意血脈相連,同呼吸共命運。
“弗來亞·摩西菲爾德,站住!”
望著還在一步步走進的精靈少女,愈發緊張的羅伯特低吼道:“我以裁決騎士團之名,命令你立刻放棄抵抗,接受秩序之環的公正審判!”
“否則…所有與你相關的一乾人等,都將因為你的叛逆之舉付出代價,以偽信徒和異端的名義,在神的面前處以極刑!”
話音在火海與廢墟之間回蕩,似乎是終於意識到了面前這群人的存在,精靈少女停下了腳步,抬起頭,然後將雙手也緩緩舉起。
嗯?
眼見對方居然真的沒有任何要抵抗的跡象,羅伯特的臉色怔了下,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不對啊,情報上明確提到過這位尹瑟爾的精靈女王是那種性格十分極端的類型,並且因為血脈覺醒的緣故,力量越是強大就越是瘋狂——怎麽可能會主動投降呢?
但很快,他就發現對方的動作似乎並不想是準備舉手投降,而是微微前傾,像是在呼喚著什麽。
下一秒,炙熱而潔白的火焰突然從道路兩側的廢墟中湧出,猶如海潮般卷起滔天巨浪,像是擁有自己的生命一樣不斷升高,升高,升高,然後…猛地落下。
“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