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不禁回想起了千年前自己的童年,卻是記憶太過久遠,一切都模糊不清,就連親族的樣貌、聲音也記不清楚。
他也是如黃浩這般宗門子弟一樣,自幼便離了親族,不過當時處境卻比黃浩之流要淒涼的多,幸是遇見了師傅十絕老人才得以脫離苦海。
若非林蒙心智成熟,年歲閱歷皆比黃浩這般少年要大上許多,又在枯寂之中塵封千年,興許還無法理解元朱此時的心情。
甚至林蒙聯想起來,若是看到自己的親族屍橫遍野的情景,他會如何?
不過隨即林蒙便將這個問題拋出了腦海,自己連親族的樣貌都記不得清楚,早就沒了感情,就算在自己面前屍橫遍野又如何,除了會出於道義為他們報仇之外,不會再有任何的悲傷之情了吧。
林蒙是既能理解元朱的心情,又能理解黃浩的疑惑。
老有老的好處,少有少的好處,有些時候經歷的太多,反倒是淡漠了情感。
林蒙自嘲的笑了一聲,在他看來,親族不過是一群同自己有著血緣關系之人罷了,若是沒有情感,那麽所謂親族只不過是名義上的親族罷了。
而只有像十絕老人、周元、無禪,以及五嶽劍宗眾人,這些沒有血緣關系,卻與林蒙情感甚深的人,算得上是林蒙真正的親族了。
先前林蒙帶著黃浩元朱離開五嶽劍宗之前所通知的人,和來到此處方才通知的郡衙之人,幾乎是前後腳同時趕到。
眾人一來,林蒙便吩咐了下去,命他們將府內死者的屍體都收攏出來,擺在院中,交由郡衙安排後事。
至於那昏迷的三位黑衣人,則派人連夜帶回五嶽劍宗,務必拷問出其有關古月沁寒的線索和他們身上的秘術。
元朱雖是五嶽劍宗的門人弟子,但元家不是,五嶽劍宗不會處理元家的後事,更不會把元家人的屍身埋到五嶽劍宗之內,只是按照普通百姓,由郡衙操辦後事以及埋葬之地。
這也是林蒙要叫郡衙之人趕來的原因,一來是為了增加人手,二來便是這些人的後事本就不歸五嶽劍宗來管。
宗門弟子數百數千,每個弟子背後都有一個宗族,每個宗族人數少則幾十多則上百。
若是這些人的事情都要宗門一手操辦的話,那天下宗門就全忙不過來了。
衙役和五嶽劍宗之人雙管齊下,互相協力,很快便陸陸續續將元府內的死者清理的差不多,都整整齊齊擺放在元府院內。
眼見著搬出的死者越來越多,數目都上了百,李衙官是滿頭大汗,身形都顫抖不已。
轄區內出這麽大的命案,他一介衙官就算破的了這個案子也會備受責備,在他的政績之中留下一筆汙點。
若是破不了,那麽說不定不等明年考核,府官都要直接下令給他撤職,烏紗帽不保。
更主要的是,這元府是五嶽劍宗弟子的宗族啊!
那元家的元朱,還正是這位今日上門問罪的仙師,五嶽劍宗之主的親傳弟子!
今早上登門問罪,晚上弟子家中就死這麽多人,看樣子還是滅門之難,這種事情擱誰臉上過的去,說不定還會以為是平山郡故意報復!
越是這樣想,李衙官便越是大汗淋漓,心中惶恐不安,隻覺得腿腳發軟。
更是瞅到林蒙自始至終都是面色陰沉如一,眸中有殺意蘊含若隱若現。
“這種事若是被仙師大人誤會或是遷怒,那就不是烏紗帽不保,那是腦袋不保的啊!”
李衙官在心底叫了聲苦,趕忙到林蒙身前躬身禮拜道:
“仙師大人恕罪!在下轄內發生如此大案命案,實屬在下失職,在下難逃其咎。”
“不過這些人的死相都和前日裡,仙師大人所在宗門中,死在平山郡內那二十三人的死相如一,定是同一幫人所為,都是由那賊人古月沁寒一手策劃!”
“小人必定率衙內捕頭等人徹查此處,務必找出蛛絲馬跡,拿到那賊人古月沁寒,還仙師大人,和仙師大人的弟子一個公道!”
眼下博取好感熄滅林蒙怒火的最好方式,便是主動請罪,李衙官做的毫不含糊,態度真摯陳懇,滿臉的愧疚和義不容辭之色。
話裡話外都表示這些事情都和平山郡無關,生怕林蒙心生誤會。
這些其內的含義,以林蒙的聰明才智自然聽的明白,默默點頭道:
“有勞了,待你們探查結束後,將卷宗在複刻一分送到五嶽劍宗來。”
“謹遵仙師法喻!”
李衙官這才松了口氣,好歹小命無恙,至於烏紗帽保不保的住,那就不好說了。
林蒙也不是查案的,也不懂查案,雖說先前仔細探查了元府之內,沒有發現什麽隱藏的、普通人察覺不到的東西。
但這不代表普通人能查到的東西,他林蒙也能查的到。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林蒙說白了就是個見多識廣有聖人底蘊的修士,見識再多也是一個修士罷了。
雖說世上有些手段有些布置普通人無法理解無法琢磨,甚至無法探查的到,從而有了疏漏之處。
但林蒙用自己修士和見多識廣的特長幫他們排除了這些可能,剩下的林蒙就無可奈何了。
至於如何發現蛛絲馬跡,如何從種種細節做出分析和猜測,就不是林蒙擅長的東西了,而是郡衙的衙官和捕快們的專職了,林蒙不如他們,就如同當日驗屍需要請許執事一般。
很快元府內的屍體便全部被清理了出來,擺滿了內院足足一百八十三具之多!
其中不論七八十的老者、還是七八歲的孩童,乃至嬰兒孕婦,皆在其中,全無幸免。
一個個死相都是如當日五嶽劍宗那二十三具屍身一般,渾身紫青嘴巴長大,雙眼閉緊,腹脹如球。
每個人的舌下還都壓著一塊一模一樣的木牌,都刻有和當日一樣的“紫氣東來”四個大字。
元家滅了,一如林蒙的猜測和先前的觀察,滿門誅滅無一活口,草木不存雞犬不留。
其手段之殘忍連幼童,乃至嬰兒孕婦都不曾放過,令人瞠目結舌,不忍直視。
剛在主屋內抱著父母屍身哭了一陣的元朱,此時隨著父母的屍身被抬出來,一道來了院內。
本來心緒有所平緩的元朱,在看到院內擺滿的屍身,全是他的親族之人時,忍不住再度嗚咽了起來。
林蒙來到他的身邊,輕拍少年顫抖的肩膀以做安撫,同樣望著院內擺滿的屍身,目中殺意噴湧,話語鏗鏘道:
“吾以名起誓,必誅此獠,還你,還元家死去一百八十三口人,還所有死在此獠手下之人一個公道,以澄天下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