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江辭雖算不得良善之輩,卻也是個知恩必報之人。
江辭提腳欲跨出去,那小丫鬟又伸手過來,將她攔住。看樣子這小丫鬟還摸不清局勢,還以為她要搶她家小姐的功呢。
江辭轉過頭,面露厲色,急斥道:“你這是何意?莫不是沒有瞧見這局勢?你若再攔我,耽擱了我救王爺的時機,便是害了‘弑殺親王’之罪,此等罪責你可擔得起?!”
那小丫鬟渾身又是一顫,有淚欲出,手卻悄然收了回來。
江辭睨了她一眼,毅然下了車。
薑南風已然衝了過去,江辭趕緊快步疾跑至她身前,攔住她。薑南風恨恨地瞪著她,急怒道:“你要做什麽?!”
“你衝上去能幹嘛?添亂嗎?”江辭忍不住出聲怒斥。
方才還誇她為女中豪傑,現下她卻如此魯莽,到底是有勇無謀!
“總比你在這作壁上觀、說風涼話的好!”薑南風一把推開她,朝前奔去。
江辭冷哼,趁她不備,一掌劈下。
薑南風回過頭,瞳孔緊縮,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便悠悠倒地。
江辭看也不看她,轉過身來,跑回馬車前,對那老者道:“老伯,借馬一用。”
“啊?哦——”楊伯險些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後,趕緊下了馬,將手中韁繩交給她。
江辭接過韁繩,拿出赤寰,冷不丁開口道:“不想受傷就快些出來。”
小丫鬟渾身又是一顫,噙著淚花,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江辭看了她一眼,忽想到了什麽,又道:“你家小姐埋伏的人是不是就在這附近?”
小丫鬟面色一窒,瞬間慘白,手足無措,眼神四散,吞吞吐吐道:“你、你在說些什麽,我、我怎麽聽不懂……”
“莫要同我裝蒜,你們的技倆我都知曉!”見她不誠實,江辭又斥道。
小丫鬟已然流出兩行清淚,被江辭這樣一嚇,眼淚更似決堤般,終於肯開了嘴:“是、是在這,但、但……”
江辭連忙抬手將她打住,“你直說該如何喚他們便罷,不必兜圈。”
瞧著薑南風也不是無腦之人,應該會留有後手。
畢竟這乾清寺人來人往繁密至極,那些人也摸不準沈若到底坐在那一輛車馬中,也摸不準他行得快還是行得慢,想來這也是薑南風迫不及待向她示好拉她下山的主要原因。
她提早來了,好放個準信,確保萬無一失。
薑南風這邊倒好解釋,那沈若又為何偏走一條荒無人煙的小道呢?
“擊、擊木三下,便、便可。”小丫鬟往後縮了一縮。
沒有時間容她多思考了,江辭同那小丫鬟招了招手,道:“過來。”
小丫鬟試探著緩慢移步上來,江辭一把拉過她,附耳低語道:“一會兒我將套繩砍斷,激怒這馬,分散他們注意力,你快步跑開,喚出那幫人。”
江辭又看了她一眼,末了,補充道:“我家王爺早就知曉了你們小姐的招數,這正是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莫要不給面子。該當如何,你權衡一番。”
小丫鬟渾身一戰,瑟縮了一下,戰戰兢兢說了一聲“是”後趕忙逃開了。
江辭轉過頭,“老伯,可否幫我一同解這套繩,你這結打得太過繁雜了,解起來有些麻煩。”
“好,你解左邊,我解右邊,這樣快點。”楊伯出聲道。
“嗯。”江辭點頭,翻過車轅,走至左邊,在套繩前站定,
她並不打算解下,而是直接用刀砍下。 江辭鉚足了勁,提刀砍下。
一鼓作氣,手起刀落,一氣呵成。
車轅應聲落下。
楊伯順眼看過來,見著那車轅應聲落下,斷口平滑,不禁讚歎道:“姑娘好功法!”
江辭訕訕一笑,看著那斷口,微微蹙眉,再看了看手中的赤寰,舒眉一笑。
原來這刀,這麽厲害啊。
脫離了套繩的束縛,那馬兒揚了揚蹄,勢有破竹之勢。
得罪了!
江辭心中默念,揚手朝那馬兒的大腿跟狠勁一刺。
馬兒受了驚,抬腿向後一蹬,江辭避閃不及,被一腳踹中,跌坐在地。
雖是被踹中了,但好在踹中的是左臂,不是前胸,還好。左臂骨頭硬朗些,捱得了痛,前胸若被踹中,免不了要吐一口血的。
不幸中的萬幸。
江辭如是安慰著自己。
江辭單手撐地起身,見著那馬已跑了出去,正對沈若那個方向,遂單手圍至嘴邊,做擴音之用,號道:“公子快閃!——”
沈若扭過頭來,見著那受驚的馬兒立時崴過身,旁邊侍衛見狀趕緊拉著他閃避一旁。
那三個惡賊恰在沈若對立面,只聽得“踏踏”的馬蹄聲,隻覺得腳下似有細微的顫動,卻並未覺出有什麽不對勁的。
待沈若二人閃身,那三人才覺出不對。
看清猛衝過來之物時,其中一高頭大馬者不屑冷笑,單腳點地,一腳飛踢,直指健馬頭顱。
兩力相衝,健馬竟不敵。
立了片刻,轟然倒地,塵灰四散。
待灰塵散去後,其余二人又包抄而上,將沈若二人圍住。
高頭大馬者余光一瞥,瞥見呆愣原地的江辭,目閃凶光。只見他左右環看兩眼,似在傳遞些什麽暗號。
倆同夥接收了暗號,一齊點了點頭,縮小了包圍圈,高頭大馬者抬頭望著江辭,目光陰鷙。
雖瞧不見他底下面容,江辭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在笑!
高頭大馬者足尖點地,一個踮步起身,朝江辭俯奔而來。
江辭隻覺周遭有獵獵風聲,眼前似有黑風掠過,再一眨眼,江辭的喉嚨已被扼緊!
“唔!”江辭似一隻撲棱大鵝,輕而易舉便被箍住了脖子。江辭被捏得滿臉通紅,說不上話來。
江辭艱難轉頭,瞧見那男子毒辣的雙眸,狠戾的眼神,心下不禁一顫,出師未捷身先死!
“咳咳!”江辭使勁掰開他的手,卻是徒勞無功。
眼見著沈若那邊最後一個人也倒下了,隻余沈若一個立在原地。
江辭恨啊,恨這大徵王朝為何尚文不尚武,為何!
“不要再掙扎了,無用的。”高頭大馬者低低笑了笑,聲音沙啞得可怕。恍若寂靜的黑夜裡,忽聽得一聲嬰兒啼哭般令人驚悚。直教江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唔!”江辭忽然放了手,兀自咧開嘴笑了笑,左手悄悄向後移去。
高頭大馬者一把反捏住她的手,用力向後一折,江辭手臂發出“嘎嘣‘一聲脆響。
江辭冷汗涔涔,一聲悶哼。
高頭大馬者輕輕一笑,“膽子挺大,可惜……無甚大用。”
江辭扯開嘴角,朗朗一笑,嗄道:“沒有人同你說過,‘大凡臨陣休輕敵’嗎?!”
一語言畢,江辭右手握著的赤寰已深深刺入高頭大馬者的臂膀,末了,江辭又加重了力道。
高頭大馬者吃痛松了手,江辭得以喘息,一把將刀拔下,撐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再看另一邊,救兵已趕了上來,同那二人廝鬥在了一起,沈若已然解了危機。
高頭大馬者已反應過來,趕緊起身一把抓住江辭,江辭連滾帶爬向後縮去,順帶一腳踢去,直直踢在高頭大馬者的臉上,同他先前踢馬姿勢如出一轍。
高頭大馬者陰惻惻一笑,一把拽主江辭的腳,喑啞著嗓子道:“我不僅聽過,我還知曉下一句,‘恐喪吾家無價珍’,現下,當同你講!”
江辭被倒吊起來,失了重心。高頭大馬者手忽的一松,來不及思考,江辭下意識用手護助頭顱。
砰!
江辭直直跌墜。
雖用手護住了頭,卻還是免不了磕破擦傷。經此一震,先前鬱結的鮮血全湧作一口,吐了出來。
江辭隻覺氣血翻湧,頭昏眼花,手酸腳痛。
昨夜加緊了練習靈魂出竅,今天又著實耗費了一番心神,江辭忽覺心累神乏,有昏昏欲睡之勢。
天地化作一片虛無,迷蒙中覺著沈若朝自己衝了過來, 一把抱住她,不住地喚著她的名字。
唔……到底還是為他害了命,著實不值當啊。
……
四下蒼茫,陰風涼涼。
身邊有風掠過,陰寒至極,似還有嗚嗚咽咽的聲音,好生駭人。
冷風吹襲著江辭,嗚咽聲似立體環繞音響,在江辭的耳邊環繞。
江辭擰眉,雙手捂耳,緩緩睜開眼睛。
入眼是一片漆黑。
江辭心下一驚,她、她莫不是瞎了?!
江辭抬手晃了晃,有些許白影一閃而過。
還好還好,沒瞎,眼睛還在。江辭無比慶幸地拍了拍胸脯。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有風不住刮過,江辭不禁打了個寒戰,緊緊地摟住自己。
她現下身處何處?!
江辭摸索著起身,輕松便站了起來,也不覺著酸痛。
江辭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竟、竟完好如初?!
不,似比先前還要輕松了幾分!
這是浴火重生了?傳說中的置之死地而後生?!
江辭驚喜不已,喜不自勝。
張淵幽幽飄了過來,見著一臉喜色的江辭,本是哀愁的臉色卻換作一片莫名,“你在高興些什麽?”
雖看不見來人,聽這聲音,江辭卻輕易辨出其人。
江辭爽利一笑,道:“我身上的傷竟然全好了,我甚至覺得我的身體比先前還要敏捷,好神奇!”
張淵眉頭一垮,有淚湧出,轉過身去,抹了抹眼角的淚,哽咽道:“你……你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