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歎江辭人微言輕,整日挨那沈若莫名其妙飛來的一記眼刀,卻又不能飛回去,可歎,著實可歎啊!
思及此處,江辭是越想越氣,緊咬著牙齒,狠狠地懟了那墨盤兩下。
此番動靜自是又引來了沈若的注意,沈若將手中案牘擱下,看了她一眼,清淺一笑,道:“今日火氣怎麽這麽大?”
江辭也不想故作開心,便微微一歎,道:“可能是這幾日的日頭大了些,天色有些悶燥吧,竟叫我莫名有些心煩。”
才不怪這天氣呢!怪的分明是你!都怪你,教我這幾日也未曾開心過!
“唔......”沈若莫名睨了江辭一眼,頗為煩憂道:“你......這是何意?”
欸?
難道又被過分解讀了?
江辭意欲開口辯解,卻聽得沈若一聲輕歎,旋即幽幽道:“看這天色,料想後日該是明媚晴好的日子,不如......你便隨我去一趟乾清寺,禮一下佛吧。”
沈若抬頭,直直望著江辭。
禮佛?
乾清寺?
還要我陪你?!
這......這是要我當著你未婚妻的面搶你啊!
呔!身為人民教師的我可做不得此等虧心事!萬萬做不得!
江辭連忙福了個身,疏敬道:“多謝王爺一番美意了,只是奴婢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適,怕是不能陪同王爺一起去了,還望王爺恕罪。”
“嗯?”沈若微微挑眉,雖是被拒了,面上卻莫名浮上一抹笑意,輕輕咳了一聲道:“若我偏要你去呢?”
“王爺之命,莫敢不從!”
人微言輕,人微言輕啊!
你便是要我去死,我都忤逆不得啊,更何況只是小小的禮佛了。唉......
沈若輕笑,不再言語,複又提筆批起了案牘。
這沈若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的,明知她認字,連批閱案牘此等大事都不興避一下嫌,這到底是信任她,還是試探她啊?
唔......定是在試探她!
反正她對這些權謀算計也無甚興趣,便由他試探吧,哼!
江辭默默研著墨,目不斜視,心如止水。
也不知磨了多久,江辭的手都有些發酸了,輕輕甩了甩手,一個不慎便將墨條上未乾地墨給甩到了沈若灰白的衣袍上。
江辭驚駭捂嘴。
糟了,忘記放墨條了!
這下,可真是要死定了......
預想的斥責並沒有到來,只聽得沈若一聲輕歎,道:“你倒是會上色,我正打算做件水墨風的衣袍呢,你卻給我送過來了。”
欸?
沈若竟這般大度!這......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沈若雖大度的不同她計較,她心中卻還是有幾分揣揣,江辭歉歉道:“王爺寬宏大量,不同奴婢計較,但奴婢還是該要致歉的,這衣裳我這便將它拿去浣洗。”說著江辭便要動手。
沈若目光漫過來,嘴角竟掛著些許淺淺淡淡的笑意,只見他頗為歡喜地一笑,道:“你若就此洗了,這墨漫下來,我這件衣袍不就得毀了?”
“是奴婢愚鈍了。”江辭趕緊欠身行禮,“那王爺說該怎麽辦。”
“這件衣袍到底是髒了,你去臥房重新為我尋件。“沈若輕飄飄望了江辭手中的墨條一眼,低喃道:“還是換件深色的吧......”
“......是。”江辭福了個身,推門出去。
將將推開門,便被那毒辣的日頭照得睜不開眼,江辭掩面,暗暗窺了一眼日色,嗬,好家夥,毒辣得很。
這人毒辣也就罷了,都季夏時分了,這太陽怎的還這麽毒辣呢!
莫不是真的見不得她半分好!
江辭下了門檻,朝臥房走去,心下可謂是思緒萬千。
眼見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卻什麽也做不了,也不知那好感度到底是漲了還是降了。
唉,定是沒有漲的。
沈若天天這般欺負她,定是看她不爽,怎麽可能會漲嘛。
就算要漲,漲的也該是仇恨值才對!
說來,杜衡這方面也是攪得稀碎,實實在在地偏離了軌道......
唉,不想這簡簡單單的攻略竟教她攪得比攪拌機裡面的果肉還要碎。
真真是愧對“博士”這個稱號。
江辭低頭,鉚足了勁將那小石子狠實一踢,小石子在半空畫出一道完美的半弧線,最後成功落入一方小池中,激起了不小的浪花。這般美妙的浪花,著實讓江辭歡喜了一把。
“你進步還挺大~”
“什麽進步?”江辭下意識答道,忽感不對,驚詫抬頭,張淵?!
“你好了?!”江辭欣喜出聲。
聞言張淵呲牙一笑,道:“我早就好了,只不過最近沒有什麽大事,所以我就一直在睡懶覺,沒有出來。”
“也得虧你沒有出來......”江辭斜斜垮著肩膀,滿臉哀怨,悲戚道:“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哪裡又惹到那個沈若了,他現在天天捉弄我,還樂此不疲,我真的是要被折磨瘋了!”
張淵挑挑眉,戲笑道:“打是親,罵是愛啊~”
打是親,罵是愛?......
江辭驚疑抬眸,目露欣喜,磕磕巴巴道:“你、你是說、他喜歡我?!”
張淵彈了個響指,讚揚道:“不錯不錯,進步很大,回家有望,回家有望了,哈哈哈!”
唔......
江辭忽然便沉默了,蹙著眉,喃喃道:“我覺著不像,你看他每天這麽使弄我,怎麽可能是喜歡我呢。我先前看的那些電視劇裡面,男主都是對女主百依百順、百般呵護的。”
“你不信我,還不信系統嗎?上面可顯示了,沈若對你的好感度是61。”張淵右手比了個六,用左手比了個一。
“真的?!”江辭頓時喜上眉梢,喜不自勝。
“自然!”
“那、那杜衡呢?”說及杜衡,江辭反倒更沒底氣了。
“六十......”張淵蹙眉,喃喃道:“咦,怎麽反倒比沈若還要少了呢?”
張淵目露疑惑,一瞬不瞬地盯著江辭看。
聽此一言,江辭低低一歎,饒過他朝臥房走去,歎道:“說來慚愧,我做了他的妹妹。”
張淵臉色突變,像吃了幾十斤蒼蠅一般難看,不住呢喃道:“你做了、他的......妹妹?!”
張淵趕緊追上去,急急追問道:“我不過是睡了兩三天,你怎麽就成了他的妹妹?你難道不想回去了?”
江辭從那紅木桁上選取了一件玄青色的衣袍,瞥了一眼一臉驚駭的張淵,又是一聲輕歎,沉聲道:“我算是參透了,這‘情’之一字啊,有三不得:急不得,求不得,貪不得。凡事啊,還得順其自然。”
“呸呸呸,你說的什麽話!”張淵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急急斥道:“你可不能這般喪氣,我們可還得回去啊,就算你不回去,我也得回去啊。”
說著說著,張淵不免染上了幾分哭腔,顫著聲音說道:“我好不容易才當上的陰差,卻被你就此毀了,到現在都沒地訴苦呢。你倒好,毀了一次還想再毀第二次,竟然想一直留在這裡,你這哪裡是‘順其自然’,分明是不求上進!”
張淵的眼淚說來就來,待一語言畢時,臉頰已覆滿淚水。
江辭見那張淵哭得好不悲戚,頓時是又急又氣。
急,急他一個男子哭得如此悲戚。
氣,也是氣他一個男子哭得如此悲戚!
活了這麽久,除了影視演員,當真是沒有再見過哭得如此真真切切的男子了。
“你、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嬌氣!我不過是暫時喪氣一下罷了,你倒好,竟然還哭了!”
張淵抬手抹了抹眼淚,哽咽道:“男人怎麽了?男人就不可以哭了嗎?莫斯科都可以有眼淚,我怎麽就不可以有眼淚了!”
張淵越說越上頭,淚水似一汪活泉,汩汩噴湧。
江辭霎時便急了,萬般無奈下,隻得軟了聲音,連連慰道:“好了好了,我真的只是氣不過那沈若這樣欺我,氣不過我如此無用,氣不過我一個人民教師竟淪落到要靠搶別人老公過活的地步,我不過是稍微泄一下氣罷了,真的沒有要一直在這裡呆下去的想法啊,我會完成任務的,你放心好了!”
“真的?”張淵敞開指縫, 透過指縫將信將疑的瞅了江辭一眼。
“真的!”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殊不知美人也有難過的關啊。
這美人啊,最難過的就是狗熊關了!
江辭著實氣惱,人毒辣,太陽毒辣,這陰森森的鬼怎的也跟著毒辣了!
聞言張淵面上一喜,連忙抹去眼淚,目光灼灼,一臉熱切,道:“你再說一遍!”
江辭無奈,雖是不願,卻著實怕了他的眼淚,一臉哀怨、毫無感情的念著:“我會完成任務,我會送你回去,我以後不會再這樣喪氣了......”
江辭忽然抬頭,莫名的瞟了張淵一眼,接著說道:“還有,我不會再讓你流淚了。”
她怎敢,她又怎敢呢!
這男子流起淚來,比女生還要猛上三分。再加之這張淵長得白白淨淨,流起淚來竟莫名有幾分黛玉妹妹的風貌,唔......善哉善哉,此念著實罪惡,著實罪惡。
怎能將男子同女子聯想在一起呢!太不敬了!
張淵不知她內心想法,見她一臉虔誠,頓時喜笑顏開,挑眉咧嘴道:“好了,你也不要太內疚,哈哈哈,忘了告訴你,我呀,從小淚腺發達,眼淚說來就來,剛才不過是唬你罷了。”
聽得張淵此番話語,江辭卻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不敢再斥他半分。
唉,又何必同他多做計較呢,最終苦的不過是自己罷了。
莫斯科沒有眼淚,北上廣不相信眼淚,她江辭,最是害怕眼淚。
江辭滿含幽怨的瞥了張淵一眼,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