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一直看書,江辭又不能同張淵言語,真真是難受極了。終於坐不住了,江辭開口打破沉默:“公子看的是什麽書啊?”江辭一臉希冀的眨巴眨巴眼。快說話,快說話,我快鬱悶死了!
“《水經注》。”依舊是不鹹不淡,不冷不熱,不緩不急的聲音。
“公子可還有其他書冊?”江辭試探著開口。
“《山海經》、《雍錄》、《太平寰宇記》。”沈若頭也不抬地說道。
呔!怎麽都是地理雜志!
反正無聊,不如也看些書吧,江辭乾乾一笑,開口道:“公子可看完了《山海經》?”
沈若瞥了江辭一眼,將書遞給她,“你念過書?”
唔,忘了,古代女子幾乎是沒有機會念書的,況古人一直持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板思想,因此能識字看書的女子倒是不多。江辭抬眸,對上沈若審視的目光,不自然地咳了幾聲,支支吾吾道:“念,念過幾年。”
“還不知道姑娘是哪裡人也?”沈若眸光一斂。來之前他曾查過江辭的過往記錄,卻一無所獲,隻單單知曉她的名字。此女,甚疑!
“奴婢自幼便失了雙親,在私塾旁邊長大。教書先生見奴婢可憐,便收養了奴婢,奴婢也因此學得一些知識。”此話不假。江辭確實自幼便失了雙親,私塾私塾,換個說法就是福利院了,福利院的叔叔阿姨見她可憐,便送她上學,她也因此習得一些知識。嗯,此話不假,句句真話。
“哦~那位先生何許人也。”
“先生……先生早已仙去,他的名諱,奴婢不便告知,還望公子恕罪。”江辭欠身賠禮。
“為何?”
“先生是個粗人,怕他的名諱辱了公子的耳。”
“既不願說便罷了,我向來不願強人所難。”沈若翻了一頁書,認真看著。
“多謝公子。”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你又犯渾了!”張淵扯著嗓子,嗔怪江辭。
江辭打開書本,遮住臉,側過頭來,望著張淵,用口語說道:“為什麽這樣說?”
“昨天.....“張淵開口一一道來。
原來此次南下帶著江辭不過是為掩人耳目罷了。
那日下藥之人另有其人,但沈若卻無法知曉是何人所為,恰巧江辭撞上槍口,種種跡象都像極了內鬼,沈若和杜衡也確實懷疑過江辭,但細細想來又不太合理。為了查出內鬼,沈若和杜衡便演了這一出戲,江辭不過是引蛇出洞的誘餌罷了。
不過在昨夜發生那事以前,江辭也確實是有嫌疑的。
好在昨天那男子全都招了。昨日他趁著江辭下樓覓食,悄悄潛入室內,在她枕頭內放了一張字條,還放了隻信鴿在裡面。等到江辭回來時,打開房門,信鴿飛出來,發出聲響,就會驚到隔壁的沈若和杜衡,到時候人贓並獲,任憑江辭有一百張嘴也難辯清白。
誰料江辭是個貪杯鬼,喝得醉醺醺的,還得靠店小二攙扶回房,一下子便洗清了嫌疑,因此罪責便全由那男子擔了。
聽完後,江辭不禁喟歎,江湖險惡,人心不古啊。
“你還好意思說!剛才你又引火燒身,玩火自焚了!”
江辭朝張淵吐吐舌頭,“我不知道嘛。”
張淵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願看她。
自從來了這後,江辭是越來越笨了,屢屢犯渾。可氣死他了。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夠回去了。張淵飛出馬車,
透氣去了。他顯然不願再同江辭呆著了。 唉,江辭搖頭歎息,腦袋不靈光了,不靈光了啊。
“籲——!”趕車人緊急勒住馬繩,健馬立即仰首驚嘶起來,馬車重重跌墜下來。江辭一個不穩,向前跌去,沈若趕緊一把撈住,把她拉了回來。
“發什麽什麽事了?”沈若冷著聲音,沉著一張臉。
“有山賊攔路,來者不善。”江辭勒馬來到馬車旁,聲音有些沉重。
沈若撩開幕簾,借著這光,江辭也看到外面景象。呔!黑壓壓一片,好生駭人。只見那為首之人咧著一張嘴,笑得好生放肆。那人見著馬車內的沈若,吐了一口口水,嘲弄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為首之人停了話語,身後小弟順勢接道:“留下買路財!”
震天的聲音,驚得鴉雀亂飛。
為首之人挑釁一笑,朝沈若昂了昂首,仿佛在說:你鬥不過我,還是早些認慫的好。
沈若失笑,拱了拱手,道:“在下剛剛省親回來,身上倒還剩些盤纏。”沈若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掂了掂,遞給杜衡,杜衡接過,驅馬上前,扔給那土匪頭子。
土匪頭子接過錢袋,放在手中,上下拋弄,打開來看,不屑一笑。他將那錢袋向下砸去,指著沈若怒道:“你當我是什麽?乞丐呢?這點錢,打發要飯的都不夠,還想拿來糊弄我?嗯?!”
江辭分明感受到了沈若周身的怒氣,只見沈若溫雅一笑,依舊是用那溫和得不辨喜怒的聲音道:“在下一介俗人,哪敢糊弄大人。只是小人出門出得急,又攜家帶口的,盤纏用得實在快了些。”說著,沈若便攜了江辭的手給土匪頭子看著。
那土匪頭子朝前探了探頭,眼神迷離了一下,撓了撓頭,有些困惑。
沈若添油加醋:“我夫人身懷六甲,在下才剛陪她回娘家省親回來,帶的盤纏著實不多,還望大人看在小人攜家帶口的份上,能夠網開一面。”
土匪頭子一時分辨不清,便朝旁邊的男子點了點頭,吩咐道:“畫像拿來!”
旁邊小弟忙從懷中掏出畫來,土匪頭子接過畫像,正欲查看。
呔!
“哎吆!夫君,夫君,辭兒肚子好痛,胎兒,胎兒在動!”江辭一把拉過沈若,擋了沈若的面,急急驚呼。
沈若緩過勁來,偏過頭去,抱著江辭痛哭起來,“夫人,夫人!你怎的了?夫人!你莫要嚇為夫啊!”
杜衡忙驅馬過來,協同演戲。只見杜衡急急呐喊:“夫人,夫人怕是受了驚嚇,駭到腹中胎兒了,大人,孩子怕是,怕是不保!”
江辭咬咬牙,狠了很心,拔出頭上的發簪,握在手中,吐了一口濁氣,成敗在此一舉!
“啊!”江辭握著發簪,心一橫,狠狠將那發簪刺向自己的大腿。
“血,血!夫君,血!”
戲劇性的一幕,看呆了一群山賊。土匪頭子手中的畫像啪嗒落地,顯然被駭住了。
江辭抹了抹大腿的血,再抹了抹沈若的手,沈若一窒。
江辭對他使了個眼色,沈若轉過頭來,用滿是鮮血的手抹淚,哭喊道:“大人!還望大人體諒,內人突然大出血,胎兒怕是不保,還望大人能夠網開一面,速速放行!”
杜衡插話道:“大人,再不救治,夫人怕是,怕是也會......唉!”欲言又止,妙!妙哉!
土匪頭子呆愣在地,旁邊小弟見勢忙道:“幫主,那人來信說的是大概明日才會經過此地,這些人早了一日,衣著又甚是樸素,應該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不如就此放行罷。”
土匪頭子略一思忖,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後面小弟連忙退讓。
沈若佯裝出一副欣喜的模樣,狂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小人再此先替犬子謝過大人了!”
土匪頭子擺擺手,一臉不耐煩。
得了讓行,沈若等人趕緊驅車離去。
“不要太快,稍稍慢些。”沈若低低囑咐道。
“是。”馬車夫應道。
沈若放下幕簾,抱住江辭,欲言又止。
江辭喘了口氣,“大人若要謝我還請改日再謝,我這血就快流盡了,再不救治,我就真的要去了。”
沈若啞然失笑,忙從下擺處扯出一匹布襟替江辭包扎傷口。
“得罪了。”沈若別過頭去,伸手撩開江辭的襦裙,因為別過臉去了,沈若無法視物, 摸了半天,也摸不準傷口。
“大人還是正臉過來吧,你這樣摸,我都快被你吃乾抹淨了。”江辭低聲道。
“唔。”沈若的臉霎時便紅了一片,扭捏著轉過臉來,“冒犯了!”
“還是,還是我自己包吧。”江辭接過布襟,撩開襦裙,褪去褻褲,吸了一口氣,勒緊了大腿。呼,還好刺的不深,不然這深山曠野的要是不慎感染了病菌可怎麽辦,還好掌握了分寸。江辭慶幸地舒了口氣。
沈若微微偏頭,見著江辭在咬著牙包扎傷口,心口微微躁動。
“江姑娘......”欲言又止。
“公子不必道謝,這是奴婢該做的。”不探虎穴,安得虎子。這一刺,值當!
“還是我幫你包吧,你的手法不對,這樣會阻斷血液循環,稍不注意,你這腿就會廢了。”
“呃,可......”
“不礙事。”沈若重新拆了江辭的布襟,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瓷瓶,打開,在江辭的傷口上抖了抖,抖落些許粉末。
“這是止血散。”沈若交代道,手上動作卻不停。只見沈若左右手交替著,不過片刻便包扎完畢了。
嗯,果然專業。
“多謝大人。”
“該是我謝你才對,江姑娘。”沈若莞爾一笑。
江辭微微別過臉去,指了指放置在一旁的褻褲。沈若了然,紅著臉偏過頭去。
“江姑娘請便。”
“他們追過來了!”杜衡在窗邊低語道。
“加快速度,繞遠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