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起身,悄悄打開窗扇,窺了一眼青黑的天,唔,馬上就是巳時了,也不知沈若他們啟程沒有。關了窗扇,江辭從胸口前掏出那把赤寰,將匕首拔出,指尖輕輕撫過,再將刀收回,放置回胸口前。
“計劃能成功嗎?”張淵憂心忡忡道。
江辭朝他寬慰一笑,道:“相信我。”
張淵撇撇嘴,哀歎道:“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不太信得過那沈若。”
“哦?為什麽這麽說?”江辭挑眉。
“你不覺得沈若就是在利用你嗎?”
“我知道。”江辭淺淺一笑,“但誰又知道,我不是在利用他呢。”
“什麽意思?”
“沈若野心勃勃,城府深厚。這一路走來,每一步,每一環,都是他的計謀。他明知道原城比平城還要危險,卻偏要來原城,其中意欲你可參明白了?”江辭笑盈盈地望著張淵。
張淵撓撓頭,思忖了好一會兒也參不透,搖搖頭,道:“好像有了那麽一點思緒,但是仔細想來,又想不透。”
江辭打了個響指,“就是這樣,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張遠山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來原城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他最聰明的地方,也就是這整個計劃最出彩的一點,就是‘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沒錯,將計就計!看著他貌似著了沈禦的道,實則不然,真正著了道的是沈禦。怪不得沈禦如此提防沈若,想方設法也要置他於死地,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麽做。”
“但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麽就利用他了?”
“附耳過來。”江辭朝張淵招招手,張淵附身過去,就在這時,叩門聲響起。
“杜姑娘,該用早膳了。”是一個甜美卻略帶些許顫抖的女聲。
江辭張淵對眼一看,江辭輕輕出聲道:“來了。”
江辭坐在幾案旁,托腮道:“進。”
木製的門被緩緩推開,發出些許微弱的吱吱嘎嘎聲。一隻著黑色長靴的腳率先踏了進來,接著另一隻腳也跟著踏了進來,那人在門前站定,一動不動。
江辭轉頭看去,目露驚恐,不住向後退去,險些跌倒在地,顫聲道:“你、你是誰!你要幹嘛!”
全身裹著黑衣的男子輕蔑一笑,用低沉得可怕的聲音一字一頓道:“你、說、呢。”
“我、我警告你,我、我可是杜衡的親妹妹,是、是慈清王的人,你別亂來啊!”江辭已退無可退,
黑衣人笑意更甚了,黑衣人將目光牢牢鎖在江辭身上,一個閃身便衝到了江辭的面前,附耳低語道:“找的,就是你~”言罷,一個掌刀劈下去,江辭斜斜歪倒。
黑衣人一把攬過江辭,朝府外“飛”去。
幾個跳躍,幾個俯奔,黑衣人便將江辭帶到了約定的“老地方。”到達目的地後,黑衣人將江辭一把扔到地上,隨後跪地恭敬道:“大人,人已帶到。”
張遠山轉過身來,捋了捋下巴處的幾縷胡子,微微點頭,道:“嗯。”隨後又微微側頭,朝身後男子點了點頭,後方男子接到示意,點點頭,走到江辭面前,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將蓋子取開,對著江辭的鼻子熏了熏。
“唔......”鼻下傳來刺鼻的氣味,江辭難受得趕緊捂住了鼻子。
見江辭醒來,黑衣人又退回到張遠山後側。
江辭已全然清醒,不著痕跡地望了望四周,雜草叢生,很是荒蕪,看來就是張遠山和李扒皮“密會”的地方了。
江辭並沒有被捆住,料想是他們認為她一個弱女子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威脅吧,所以並沒有對她設防。 江辭起身,抬眸直直望著張遠山,眼中沒有絲毫懼色,反倒朝張遠山莞爾一笑,輕聲道:“張大人。”
見江辭沒有絲毫的懼色,張遠山微微一怔,腦海裡倏地騰升起一個不好的想法,莫不是沈若已經識破了他的計劃?!
“張大人很驚訝嗎?”江辭輕輕一笑,反客為主,“該驚訝的不應該是我嗎。”
既然被識破了,那便沒有什麽可偽裝的了,張遠山面色驟然一變,沉聲道:“便是叫你識破了又能如何。”說罷便從腰間取下豎笛,正欲吹奏,江辭卻突然出聲道:“且慢!”
“嗯?”張遠山微驚。
“大人就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嗎?”
“並不。”張遠山冷冷一哼,拿起笛子便要吹奏。
“你若不想你的妻兒有事,就最好不要吹響這笛子。”江辭不緊不慢地說著。
張遠山一驚,直直望著江辭,“你什麽意思?”
江辭輕輕一笑,緩緩走過,貼近張遠山,輕聲道:“你的事,他的事,我都知道。”
“他?誰!”張遠山緊皺著眉。
“李大人啊。”
“你究竟是誰?”張遠山微微向後退去,身後的黑衣人盡數上前,一臉謹慎地瞪著江辭。
“上官。”
“上官?哪個上官?”張遠山目色一窒。
“自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個上官。”江辭嘴角微微上揚。
上官這個姓在大徵朝並沒有什麽獨特的,只是現下這個場景卻顯得非常獨特。大徵王朝的太尉便是上官氏。
上官雲青為當朝太尉,是前任驃騎將軍,後因年事已高而懸車告老,先皇念著他對大徵朝的奉獻便賜他“太尉”一職,雖沒什麽實權,但因著他的資歷人力,當朝文武官員無不敬重他,算是說一不二的主。說起來,沈禦能當上皇帝,一半功勞全在他。
上官雲青曾同先皇並肩作戰過,因而感情無比深厚,且上官雲青是出了名的忠心,沈禦既是先皇親冊的太子,便要理所當然地登上那至高之位,任何人都忤逆不得。當初若不是因為他的介入,怕是會再上演一場“玄武門之變”。
不過上官雲青是上輩的人,上輩的人再榮耀終究是福澤不了後代的。上官一家雖子嗣眾多,卻無一個才能出眾者,全是些庸乏之輩,再加上上官雲青年事已高,怕是活不了幾了年。若是上官雲青去了,上官家怕是也會隨之而“去”。
當朝位高權重者一是丞相趙子年,二是太尉上官雲青,上官雲青一去,上官一族便會因此旁落,到時候沈禦便會令擇賢才,扶持上位,用來同丞相趙子年相較量。若真是如此,趙子年的處境便會更加困難。
江辭只有六個月的時間,她可等不到上官一族的漸落,她要親手將他們一族“覆滅”。然後再從中作梗,阻撓沈禦選賢才,擇忠臣,讓他無枝可依,而那時的自己早已化作趙子年的大女兒趙施夷,只需要她再略施薄計,策反趙子年,助沈禦安定河山,再加上先前的姻親,親上加親。如此一來,沈禦同趙家的隔閡便算是消了。消了嫌隙,讓沈禦愛上她並不是什麽難事。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摧毀上官一族。
上官族的沒落是必然的,她不過是稍稍加了些火候罷。
張遠山的臉色徹底變成了青黑色,心中思緒萬千,但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上官雲青是一代忠臣,怎麽可能會插手這些事。他直直望著江辭,搖搖頭,道:“你怎麽確定你是上官大人的人。”
江辭莞爾,道:“再多的解釋也是徒勞,大人隨我去一個地方便會知曉。”
張遠山低頭思忖,面色變幻莫測,良久,終是抬頭,沉重地點了點頭,朝江辭道:“還望杜姑娘前方帶路。”
江辭微微一笑,走至前方。在張遠山等人看不見的地方,江辭偷偷朝張淵比了個口型:“帶路。”
張淵點頭,帶著他們朝山洞處行進。
片刻,眾人停在一雜草蓁蓁處。
江辭朝張遠山笑道:“張大人,此地便是李大人的巢穴了,您的妻兒就在裡面。”江辭指了指那荒草生得最盛之處,眼見著張遠山就要扒開那掩飾之物,江辭忙出聲製止道;“此地甚險,大人還是做些防備的好。”
張遠山止住前行的腳,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江辭一眼,揮揮手,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湧來,很快便佔滿了這一片荒野。
張遠山再次看向江辭,江辭輕輕點了點頭。得了江辭的準許,張遠山馬上令人扒開那遮掩之物, 誰知那人才剛近前,還未來得及伸手便被一箭射死了。
張遠山等人驚得連連後退。
張遠山轉頭瞪著江辭,江辭無辜聳肩,正色道:“早就提醒您要小心防備了。”
張遠山怒揮衣袖,就地揀去一塊石頭朝洞內砸去,又是幾箭射來,得了上回的教訓,大家都學聰明了,早在石頭擲出之時便尋了個好去處躲著了,因而倒是沒有人被箭刺著。
江辭低歎,對張遠山說道:“大人多慢上一分,您的妻兒便越是痛上一分。”
“你什麽意思!”
“李大人的為人您是知道的,不需要我提醒您吧。”
......張遠山皺眉,朝黑衣人招了招手手,黑衣人得了命令便一擁而上,紛紛朝那洞內湧去。只不過此番卻不再似先前那番不過幾道箭矢罷。
黑衣人一擁而上,箭雨不間斷襲來,來勢洶洶,既密且集。幸得張遠山帶來的人馬較多,不過登時便破關而入。
出於方才的教訓,張遠山先派人去前方查探情況,誰料那人去了不過片刻便急急奔轉回來,面上一片哀色。
只見他帶著哭腔道:“大人,夫人和少爺,夫人和少爺已經沒了生息!”
聽得此話張遠山連連向後跌去,一個不穩,險些跌倒,幸得後方有人將他扶住。張遠山一把甩開眾人,朝前奔去。江辭等人緊跟其後。
還未走至最深處卻忽然聽得張遠山一聲慟哭,悲絕至極。江辭眉頭一皺,趕緊向前跑去,待看清眼前景象時,江辭隻覺眼前一黑,心血上湧,心中是又悲又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