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就在護衛們將要跑下樓的那會子,又被安平公主李彤喝止了。
“太子欲把這姑娘如何?”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娶回去了!”
“娶回去?若是青樓女子,你也娶了?”
“只要是她,不管幹嘛的,我都娶!”
“你呀你呀!說你點什麽好呢!你看過哪家正經人家的閨女,大半夜的還在街上晃蕩?”
皇家的婚姻向來就是不能自主的,更何況李昊還是未來的天子,一國的儲君?
李昊幼稚的妄語,不禁惹得李彤嗤笑了一聲,暗道李昊蠢萌。
“剛惹了禍事,再招惹這等女子,若是被父皇知道,還不扒了你的皮?這樣吧,先別聲張,查查底細再說。若真是哪家的閨閣,姐姐再著手布辦,如何?”
“嘶~這個嘛~”
李彤一拉臉子,李昊剛才那股子興奮勁兒登時也消減了大半。
冷靜下來,李昊也覺得李彤說的不無道理,自己確實有失體統。
本就觸怒龍顏,又掛了件衣服從天牢偷跑出來,就夠讓舅父傅黎棠難做的了,這當口若再傳出此等之事,豈不更加的亂上加亂?
撓了撓後腦杓,又眨巴眨巴眼睛,李昊帥氣的小臉有些僵硬了。
“那……就依皇姐。我派人先跟著,等查清楚了,再請皇姐撮合。”
“這才對嘛!”還以為李昊真聽進去了呢,安平公主李彤寵溺一笑。
人是派出去了,可李昊還是坐立不安。喝了口酒,謊稱出恭,便順著尿道溜走了。
將將下樓,還沒等撒開腿跑呢,李昊又被行至街中央的傅明軒喚住了。
“都要宵禁了,太子怎麽還沒回宮?”
聽聲音是傅明軒,李昊一怔,旋即頓下腳步,極不耐煩的朝向街路。
“呦呵!是表哥啊!真巧哈!你……你怎麽來這了?”
“哎!狀元沒考上,喝悶酒來了。”避開左右車馬,傅明軒行至李昊面前。一臉的假意逢迎。
哥倆雖然看上去面無波瀾,可眼神卻明顯各懷心事。四目都時不時的瞟向沈鈺跑的方向。
李昊貴為太子,氣場上定是不輸,但較之老練的傅明軒卻稚嫩了許多。裝了一會子便露出本真。
“那個什麽,先不跟你說了哈,我這有點事。哦,對了。皇姐自己在樓上呢,你先上去陪她喝兩杯,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李昊心神不定,一打眼就被傅明軒識破。這一急急脫身,就更加篤定了他的想法。
早在船靠岸的時候,傅明軒就瞧見李昊的人跟著吹簫的那位女子。可自己感興趣的女子,李昊竟然也很上心,這可真夠令他無語的了。
這世上的任何,他都可以拱手相讓,唯獨女人!
所謂捷足者先登。旋即,傅明軒也跟了上去。
那麽,沈鈺呢?
此時的沈鈺正疾步在小巷子裡,轉悠著小腦袋瓜子,盤算著怎麽才能甩掉尾巴呢!
沈鈺經常來河邊賞玩,對這一帶的路況也比較熟悉。故此才鑽進茶樓後的小巷子。
小巷裡的住戶比較多,道路也是錯綜複雜。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三拐兩拐,沈鈺便把李昊派來的人給繞迷糊了。
“嘶~難道這幫人是傅明軒手底下的?不對呀!我跑過來那會子他還沒靠岸呢。這他們是誰呢?”
找了顆大樹,沈鈺爬了上去。趴在樹乾上,靜靜地審視著腳底下那幾個跟蹤自己的人。
恰在此時,又跑過去幾個人。也是四下尋找的焦急模樣。
“這兩波絕對不是一夥的!”就在沈鈺揣測之際,又一道黑影飛奔了過去。
還以為是傅明軒呢,沈鈺可是伸著脖子仔仔細細的辨認了一番。
“不對呀,這家夥也不是傅明軒呐!素不相識、無仇無怨的,他跟著我幹嘛!”
思嗔了片刻,沈鈺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想起了政敵一說。
還以為這幾個人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抓自己是為了威逼老爹下台的呢。
就在這當口,突然傳來一個男子深幽的聲音。
“傷高懷遠幾時窮。姑娘登高遠望,莫非是在思念小生嗎?”
意識到是榜眼傅明軒,沈鈺驟然打了個激靈。
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可完了!
怕傅明軒認出自己,沈鈺一下子就把臉捂上了。
這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怎麽還讓他發現了?
“我說姑娘,你是屬鳥的嗎?那麽高的樹,你是怎麽飛上去的?”
“……你,你你,我……我,我是屬鬼的!再不走開,我吃了你!!”
“哦吼,吃了我?哈哈哈哈!好啊,我就站在這一動不動,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吃的!”
“你,你要幹嘛?走開!”
“爬的那麽高,我能幹什麽呀?”
言語間,傅明軒嘴角一勾被沈鈺逗樂了。暗道這個女子好生有趣。
傅明軒精通音律,對沈鈺的好奇也是源自於簫聲。
都說初見是最美,最讓人難忘的。雖然不知道這個女子與自己有著如何的緣分,可這印象著實是難以磨滅。
貴為伯爵的他,可謂閱女無數。可這大半夜趴在樹上的,他還是頭一遭見過。
從對話中,他聽出了女子的驚慌與膽怯,也聽出了靦腆與害羞。
回想一下方才的簫聲,傅明軒不禁搖了搖頭。女人就是女人,再怎麽,也有柔弱嬌羞的一面。
可這樣一位可人,怎麽就招惹上太子了呢?
仰視了一番趴在樹上,有些發抖的沈鈺,傅明軒示好的一笑,“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走開!!”
“嗯哼?真沒有?要是沒有的話,我可走了哈!”
傅明軒這一攤手,沈鈺這才意識到樹與地面的距離。
“好了好了,不與你玩笑了!趁我在,趕快下來吧!不然他們折回來,你可就真跑不成了!”
若是下去,極有可能被認出來,畢竟傅明軒與自己並肩而坐,朝聖答辯過。即便是懷疑,也是極為不值當的事情。
雖然也想借個膽子,雖然也覺得眩暈膽寒。但是她不能!
“你走,我就下去!”
“既然這樣,那在下就不打擾姑娘雅興了,告辭!”
還別說,傅明軒還真挺聽話,沈鈺讓他走,他還真就離開了。
確定傅明軒離開後,沈鈺這才小心翼翼的捋著樹乾往下滑。
上來的時候沒覺著什麽,可這下去就有些難度了。
若是短衣襟小打扮倒也能順當些,關鍵這秀寬袍長的,實在是不太方便。
就在離地面還有五六米的時候,沈鈺的左袖口被樹枝勾住了。
巧合的是,恰恰在這當口,李昊的人也折了回來。貌似還發現了自己。
若想摘開袖子就得往上爬,顯然是來不及了。眼下也只能使蠻勁兒生生的往下拽了。
扥了扥右手上的樹枝,還算結實,沈鈺便半懸著身子猛地往後一仰。試圖借著寸勁把袖子拽下來。
還別說,這招還挺管用。袖子還真就拽下來了。可著力的那根樹枝也斷開了。
沒了牽拉,沈鈺啊的一聲,便墜了下去。
那時的沈鈺正處老樹的半當腰,距地面還有五六米的距離。
樹下又是青石板,又是亂石塊的,這若是實打實的摔下去,不摔個半死也差不多。
就在沈鈺落地的刹那,突然衝出一道勢如閃電的身影,及時接住了沈鈺。
雖然沒有過百的身量,可下墜的力道是巨大的!
接住沈鈺的瞬間,男子也被砸的轟然倒地。
驚破天際的大喊,自然驚動了李昊一行人。小巷裡瞬間便傳來蹬蹬蹬、蹬蹬蹬,全速奔跑的聲音。
“摔下來了!那姑娘摔下來了!”
“快!快過去看看!!”
眼看人至眼前,自己卻爬不起來,這可如何是好?難道自己就這樣被人家生擒活捉,成了威逼父親的籌碼了嗎?
就在沈鈺想咬舌自盡的刹那,傅明軒撐地而起,背起沈鈺便跑。
“簫,簫!我的簫!!那是我娘給我的!!”
“別喊了!抓緊了!”
即便是舍不得,這當口也不能返回去取啊?
喊了幾嗓子,沈鈺識趣的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的盤附在傅明軒的背上。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處柴草堆前,傅明軒將沈鈺放了下來。
身為爵爺的他,人生頭一次,幹了一回體力活。
“怎,怎,怎麽樣了,你,你沒事吧?”癱靠在柴草垛上,傅明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此時夜黑風高,萬籟無聲。傅明軒的心跳清晰可聞。
平複了一會,傅明軒睜開了眼睛,輕喘著問道身側耷拉著腦袋的沈鈺。
“他們,他們為什麽追你?”
本來就畏懼身份暴露,沈鈺怎麽可能已實相告?但礙於傅明軒相救,她還不能馬上就走。於是便想敷衍幾句,再行脫離。
“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看我手上的玉簫值幾個錢,起了歹意吧。”
“哦?”瞟了一眼低著頭的沈鈺,傅明軒聳了聳肩膀。一時間他還真就看不出這個小丫頭到底是裝傻、還是單純。
“深更半夜的,你一個女孩家家的,不好好在家呆著,跑出來幹嘛?”
“我……我……那個,屋裡太悶,出來透透氣……”
說完這話,沈鈺自己都覺得敷衍的有些過了。初春時節又不是酷暑,屋內陰涼陰涼的,還點著火盆呢,又是悶的哪門子呢?
“那個啥,你說我那把玉簫,能不能被他們撿走?”
“嘶~這個吧,還真不太好說。這樣吧,你待在這別動,我回去找找。”
說實話,傅明軒也不確定那把玉簫能不能被李昊的人撿到。那麽急迫的情況下, 按理說極少有人顧及到這個。
這若是真被李昊的人或者自己的人撿了去,倒還好說,若是旁人可就難辦了。
方才好像還聽說那簫是女子母親給她的,貌似還是遺物,考慮到這點,傅明軒便起了惻隱之心。想折回去幫她找找。
雖然不知道這位女子到底與李昊有什麽牽扯,可一個女孩獨自呆在幽暗的地方畢竟不太安全。
本能的,傅明軒回身在柴草垛上掏了個洞,示意沈鈺鑽進去等他。
“不,不了。我家就在後面,這就回去了。那把簫丟了就丟了吧。你也不用回去找了,很危險的。”
沈鈺與傅明軒對話自始至終都是低著頭的狀態,她的想法就一個,快點離開,趕緊脫離傅明軒的視線。
不讓傅明軒折回去找玉簫,也是因為自知之明。人家冒著生命危險搭救自己,她哪能沒長心到還讓人家返回去涉險呢?
玉簫重要,品行則更甚。
“敢問姑娘,府上是?”
這後面可就是富人區了。住的不是官員,就是貴胄。女子能不能是自己朋友家的女眷呢?
因為沈鈺總是低著頭,傅明軒到現在也沒看清楚沈鈺到底是個什麽樣貌。心儀了一回,又共同經歷了這麽一次驚心動魄的事情,總不能連個模樣都不知道吧?
聽說女子要走,傅明軒也顧不上什麽禮儀與否了,歪過頭便是一番仔細的打量。
借著月光這麽一細端詳,傅明軒不禁一愣。太像了,仿佛就是一個人。
“新科狀元沈鈺,是你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