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兄，此地簡陋，不如隨我去水府詳談如何?”
　　陳季川看向韓進道。
　　“正有此意。”
　　韓進笑道，沒半點遲疑。
　　“好膽！”
　　陳季川暗暗讚歎，不說韓進手段如何，單單這份膽量，就讓他自愧不如。
　　易地而處，他絕不敢這麽輕易踏入別人的老巢。
　　當然。
　　不排除韓進藝高人膽大，藏有非凡手段的可能。
　　不去多想。
　　陳季川當即帶著韓進，出了這處廢墟，趕往水府。
　　夢狐機靈。
　　陳季川沒發話，它就遠遠的跟在身後。
　　與韓進初相識，哪怕同為漓水府主，陳季川也不想在韓進面前暴露夢狐。
　　考驗人性也不急在一刻。
　　一路上。
　　時不時能看到有邪兵蟹將往來，見著陳季川，都豎起大爪子行禮。
　　這些小嘍囉數量不少，但還不入韓進法眼。
　　直到見著水府。
　　韓進才見著第一個先天層次的人物，赫然是龜丞相。
　　“龜丞相，貴客上門，快快讓人備上美酒佳肴！”
　　陳季川進入水府，就衝龜丞相吩咐道。
　　後者應是，連忙下去準備。
　　陳季川則帶著韓進進入殿中，各自落座。
　　韓進剛坐下，就搖頭道:“陳兄將水府經營的好不熱鬧，教韓某好生慚愧。”
　　“韓兄過獎。”
　　“想那蟠龍山定是臥虎藏龍，仙修如雲如雨。我這水府小魚小蝦三兩隻，哪裡入的了韓兄法眼。”
　　陳季川出言半謙虛半試探道。
　　他對韓進出身的‘蟠龍山’確實好奇的緊。
　　要說漓水水府遷徙過去，那裡該是靈氣匯聚的好地方，修行氛圍也該比剛剛靈氣複蘇的大楚繁華的多。
　　但這個韓進，僅為先天，居然自稱‘府主’，這讓陳季川有些拿不準——
　　“到底是漓水水府沒落了?”
　　“還是蟠龍山根本就是另一個大楚?”
　　陳季川心如貓抓。
　　要是前者還好。
　　要是後者的話，那這蟠龍山可就沒什麽盼頭了。
　　“唉！”
　　“陳兄有所不知。”
　　韓進聞言長歎一聲，衝陳季川苦笑道:“蟠龍山的確是臥虎藏龍之地。有人戲言:‘蟠龍九萬九，先天不如狗，煉氣遍地走，開竅才能抖一抖’。但水府曾歷經高手斷層，根本功法《水經注》都不全，只剩下先天部分，早已沒落。我如今既是蟠龍山一脈漓水府主，也是蟠龍山中最後一個水府弟子。實在混不下去，才一咬牙，借助門中早年間建造的傳送陣，前來祖地搏一搏。”
　　韓進說著，語氣有些悲涼。
　　蟠龍山繁花似錦，奈何水府沒落，偌大地界竟沒有他容身之處，只能激發傳送陣，來到祖地。
　　獨自一人來到陌生的環境——
　　若是大楚還處在末法，他興許回去都難。
　　若是這一頭有強人歹人，他也有性命之危。
　　賭博意味的確不小。
　　蟠龍九萬九，先天不如狗，煉氣遍地走，開竅才能抖一抖！
　　韓進這番話讓陳季川一顆心火熱。
　　先天。
　　煉氣。
　　開竅。
　　照這個說法的話，‘化神’該在‘開竅’之上，而蟠龍山中煉氣、開竅眾多，那麽化神修士興許都存在。
　　這可不是另一個大楚。
　　而是遠比玉泉世界玄幽海都要繁榮的修行聖地！
　　“韓兄天份過人，必定可以重現水府輝煌。”
　　陳季川心中火熱，強行壓住，隨意安慰韓進一句，旋即又道:“你我同出一門，合該相互扶持。我這裡有《水經注》煉氣篇。稍後用完飯，我自抄錄一份，盼韓兄早日晉升煉氣。”
　　一兩部功法陳季川毫不吝嗇。
　　他在乎的是韓進這個人。
　　“韓進能來大楚，蟠龍山其他修士也能來，我今後早晚也要去。”
　　“對蟠龍山多些了解總歸沒錯。”
　　陳季川心中暗道。
　　這一邊。
　　“多謝陳兄！”
　　韓進則是聞言大喜，忙起身，衝著陳季川躬身一拜:“韓某此來祖地，第一樁緊要事就是想找到《水經注》後續部分，沒想到——”
　　韓進激動。
　　從懷中取出七八塊玉簡擺在身前桌案上，衝陳季川道:“這裡是水府尚存的一些術法。其他術法平平，唯獨一門‘水鏡術’值得稱道，放在八萬裡七情水泊，也叫得出名號。”
　　人投之以桃，我報之以李。
　　二人這你一來我一往，當下更加熱絡，交情似乎也更進一步。
　　待酒菜擺上，陳季川終於忍不住好奇，出聲問道:“陳某慚愧，從未出過大楚。敢問韓兄，這蟠龍山到底是何地界，在大楚什麽方位，距離幾何?”
　　陳季川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陳兄客氣。”
　　韓進也不藏私，一邊品酒，一邊介紹道:“門中記載，蟠龍山位於祖地東南，最西面相距祖地百萬裡，其間有無數險阻。尋常煉氣修士很難跨越，就算是開竅真人，也要不眠不休飛行數年。”
　　隨著韓進的介紹，陳季川對蟠龍山漸漸有了印象。
　　要說這蟠龍山，名為‘山’，實則地界廣袤無邊，號稱‘蟠龍有山九萬九’。
　　當中水陸縱橫，有凡人生活其中，修士多在深山碧水中。
　　如韓進所在的‘七情水泊’，就有八萬裡方圓，盤踞著不少修士。
　　漓水水府曾經也算是一方勢力。
　　門中頗有幾位開竅真人，手段不弱。但世事變遷，隨著幾位開竅真人一個個故去，漓水水府也沒落下來。
　　從五百年前開始，更是連一位煉氣修士都沒出過。
　　早已淪為不入流。
　　但蟠龍山的大環境卻一直蓬勃。大江大河、大山湖泊中，藏著不知多少開竅真人。煉氣修士更是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
　　唯有化神老祖最是稀少。
　　蟠龍山明確可知的，不超過十指之數，其中半數都是散修、大妖。
　　另外半數則是蟠龍山最為強橫最為古老的幾個仙門中的老祖級人物。
　　如七寶宗‘崔仙姑’。
　　如番天山‘袁老祖’。
　　如羅刹海‘金刀老祖’。
　　如萬劍宗‘鄔老祖’。
　　“四大仙門威名極大。”
　　“這四位老祖更是名震蟠龍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韓進臉上露出憧憬神色。
　　在蟠龍山中，哪個修士不想成為化神老祖?
　　這四人就是千千萬萬個‘韓進’夢寐以求想要達到的高度。
　　陳季川沒看到韓進的憧憬。
　　他在聽到‘萬劍宗’的時候，心中忽的一掀——
　　去年十一月。
　　他曾在黑獄中得到一柄‘元辰劍’，其中藏著一部《劍圖》，便是萬劍宗絕學。
　　“那李繼業的來頭這麽大?！”
　　陳季川心下一驚。
　　緊接著就權衡其中利弊。
　　“我身上《劍圖》來的端正，日後去了蟠龍山，興許可以嘗試‘認祖歸宗’。”
　　常言道:背靠大樹好乘涼。
　　在蟠龍山中，再沒有比萬劍宗更大的樹了。
　　但此事不急。
　　他短時間還不準備去蟠龍山，而且對萬劍宗也缺乏了解。
　　關乎終身大事，須得慎之又慎。
　　……
　　一番長談，酒足飯飽。
　　陳季川對蟠龍山、對修行層次多了些了解。
　　韓進也對始安郡，對大楚有了初步印象。
　　不急離去。
　　韓進應陳季川挽留，就在水府中歇息。
　　房中整潔明亮。
　　韓進布下陣法，隔絕內外探查。
　　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卷典籍。
　　這是陳季川給他的，裡面記載著《水經注》煉氣篇。
　　此時的韓進根本沒有方才在陳季川面前，所表現出的對《水經注》的極大渴求。
　　隨意翻看，不多時點了點頭:“這個陳琳還算實誠，沒有用假功法來糊弄我。”
　　手上捧著《水經注》。
　　韓進心思不在上頭，凝眉思索別的事情:“此地處在靈氣複蘇第二階段，後天、先天修士修行速度要比蟠龍山中更快。但想要修成煉氣，卻又要比蟠龍山中艱難太多。”
　　不過這些對他沒什麽影響。
　　他此來大楚壓根不是為了晉升煉氣。
　　“甚至。”
　　“即使能晉升，我也要壓製。”
　　“超遠距離傳送陣有種種限制，唯有先天修士才能傳送。”
　　“我必須要在晉升煉氣之前，盡可能多的擢取修行資源，並將末法時代前那些修士、仙門留下的傳承、寶物弄到手。”
　　“最好能得到四大仙門的傳承，獲得敲門磚，拜入四門。這樣一來，就無須懼怕癸水宗的追殺。”
　　韓進梳理著計劃。
　　這次過來的確帶著賭博性質，但他有保命手段，也算不上多麽危險。
　　最大的損失無非就是浪費些時間。
　　他二十七歲修成先天極致，一兩年的時間還是耽擱的起的。
　　再說了。
　　他運氣不錯，一過來就碰到個‘同門’，開局還算順利。
　　接下來再接再厲。
　　一旦有所收獲，便是鯉魚躍龍門，日後前途無可限量。
　　……
　　“好心機。”
　　“分明有《水經注》煉氣篇功法，甚至是後續的開竅篇、化神篇，卻謊稱傳承丟失，僅有先天部分的功法。”
　　陳季川手持銅鏡，看著鏡中韓進對《水經注》煉氣篇的態度，哪裡還能不知道他之前在說謊作秀。
　　不過倒也能理解。
　　且不說這韓進是不是要借此來試探他。
　　單說這人百萬裡之遙的過來，人生地不熟的，換作陳季川，他也不敢將底子都掏空給別人看，憑白遭人覬覦。
　　“煉氣層次的功法，足夠招人算計了。”
　　陳季川心下想著。
　　見韓進很快就盤坐修行，當下便撤了圓光術，收起銅鏡。
　　可惜這韓進沒有自言自語的毛病。
　　而他這圓光術能看到景象，卻猜不到別人心底想的什麽。
　　但想來無外乎也就是那麽幾種可能——
　　“要麽是躲避仇家。”
　　“要麽是好奇驅使。”
　　“要麽就是有所圖謀。而大楚中，值得這麽個天才不遠百萬裡的過來的，也就是‘元辰劍’、《劍圖》這些或是有形或是無形的寶物、傳承。”
　　陳季川盤算著，忽的笑了:“大楚十三州不知藏著多少仙道傳承。哪怕元辰劍與《劍圖》層次的鳳毛麟角，但次一等、次兩等的也足夠珍貴。倒是可以找韓進合作，仔細謀劃謀劃。”
　　大楚仙道傳承多，但藏著的高手也多。
　　如邕州。
　　碧青崖中有塗山計，得了馭獸傳承，陳季川用‘煮飯煮肉法咒’去咒他，居然沒能咒死，可見本事不小。
　　鐵葉島中也有一個楊丘，能繪製符籙。
　　還有南面的周家、五仙教，也不知藏著什麽手段什麽高手。
　　而這僅是一個邕州。
　　大楚另外十二州的高手只會多不會少。
　　單他一人，有些不保險。
　　但要是有韓進帶頭衝鋒，他倒是可以在後搖旗呐喊，分一口湯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