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滿月,一雙鳳眼,笑容潑辣,眼神精明。
出現在眼前的鳳伯母給趙歡歡王熙鳳既視感的感覺,偏偏還叫了同樣的名字。
“郭山,你女兒來了,怎麽也不喊我一聲?我可以過來給你們做飯吃的。”
原來,工地食堂不止一個廚娘,鳳伯母也是廚娘之一。
也是這麽多工人,一個廚娘可忙不過來。
“你今天難得休息,不好打擾你,你看我們這兒已經吃上了。”趙郭山客氣地笑笑。
鳳伯母指著那位正在洗碗的廚娘:“那怎麽一樣?她又不是咱們老鄉!”
工地上的工人來自五湖四海,除了趙郭山這種單槍匹馬來的,還有一些工人會帶著家眷過來。
帶家眷過來的則通常讓家眷在食堂幫忙,每個月領工資。
此刻,聽了鳳伯母的話,那外地廚娘樂呵呵說道:“不是老鄉怎麽了?難道煮的飯吃了還能被毒死?”
趙歡歡“噗”笑了。
“有的時候,親父子都還互相算計呢,老鄉又算什麽?難道老鄉做的飯,吃了還能當神仙?”
趙歡歡的話讓鳳伯母吃了個癟,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沒有想到趙郭山的女兒嘴巴這麽討厭啊。
有人討厭,自然有人喜歡。
外地廚娘已經跟趙郭山誇道:“郭山,你這麽老實一個人,生出來的女兒可不老實,不過這聰明孩子說的話我愛聽。”
趙郭山原本要暗示趙歡歡不要亂說話,被外地廚娘這麽一說,便也縱容了自己孩子。
趙歡歡為什麽要針對鳳伯母呢?
鳳伯母的丈夫林協和在這個工地上是個小包工頭,趙郭山就是跟著林協和來這裡打工的。
前世,父親出事後,林協和夫妻倆並沒有因為老鄉的關系幫著父親爭取賠償款,反而幫著工地老板來勸說父親及早回家。
父親是個耳根軟心腸軟的,最終沒能拿到多一點的賠償款。
家裡失去頂梁柱,日子自然苦不堪言。
鳳伯母從食堂出來,回工棚,一見到林協和就抱怨開了:“趙郭山家的女兒什麽東西?小小年紀說話夾槍帶棒的。”
“趙郭山的女兒?”林協和不可思議,“那孩子在老家呢,這千裡迢迢的,還能得罪到你這尊菩薩?”
“協和,你可不知道,那小姑奶奶來了!”
“蛤?”林協和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
“把你嚇著了吧?老娘都被嚇著了,那姑奶奶還帶來她小姨和小姨父。”
“這是什麽操作?”
鳳伯母聳聳肩:“誰知道?而且馬上就要過年,大家都是回家過年,趙郭山這女兒倒好,還跑到工地上來,這來去路費不得多少?聽說還是坐飛機來的,趙郭山今年賺了多少錢,都被這敗家女敗光了……”
鳳伯母此刻有一籮筐埋汰趙歡歡的話。
趙歡歡那邊卻樂得自在。
“爸,你現在就跟我們回去吧。”食堂裡,趙歡歡對趙郭山說道。
趙郭山自然不會答應:“再乾幾天,等工資發了我也就回去了,你說你們怎麽還大老遠跑了來呢?”
趙郭山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女兒怎麽會乾出這樣的行動。
“你這幾天不乾,難道老板還會賴你一整年的工資?”
工地上工資不是按月發放,常常幾個月發一次,有時甚至半年或者一年才發一次,目的自然是老板們先把工人的工錢拿去周轉用了。
“如果老板要賴,你回頭找協和伯父要錢去。”趙歡歡說道。
老板都是把工錢統一給林協和,林協和在把工錢發給同鄉。
“你別說小孩子話了。”趙郭山自然不會聽女兒的話。
女兒和小姨子夫妻倆既然已經到工地了,趕回去也沒必要,過幾天等他收工,四個人再一起回鄉唄。
趙歡歡清楚記得前世父親出事那天的日子。
到了那個日子,趙郭山果然被排到夜班。
父親是在凌晨兩三點鍾的時候被工友從隧道裡抬出來的。
趙郭山在工地上和其他農民工不同,他不是純粹靠體力,他有技術,是風槍的好手,石壁上鑿孔的功夫在工地上首屈一指。
趙郭山出事,即便是夜半三更也轟動了整個工地。
沒有夜班的工人,甚至女眷都從夢鄉中驚醒,趕去隧道口看趙郭山。
趙郭山的腳踝粉碎性骨折,整個腳板從腿上直直垂下去。
所有人都以為趙郭山的腳肯定要截肢。
趙郭山被送到市裡的中心醫院,因為傷勢過於嚴重,還在休假的骨科名醫冉廣文深夜被臨時召回工作崗位。
當許多醫生都給出截肢的意見後,趙郭山不停地乞求冉廣文,希望保住他的腿。
“我有四個孩子,我得養家糊口,我不能沒有腳,我不能截肢……”
即便不在現場,趙歡歡也似乎能夠想象父親那時那地聲淚俱下的情景。
或許父親的乞求感天動地吧,冉廣文最終用精湛的醫術保住了父親的腳。
他將那些碎骨勉強拚在一起,用外國進口的支架固定住。
趙郭山帶著那支架過了一兩年殘廢的生活,取出支架後雖然成了跛腳,卻也拚命外出打工,竟又賺到了一些錢。
趙歡歡都已經親自趕到父親的工地了,又怎麽會容許前世的悲劇重演?
在趙郭山出工的當日,趙歡歡讓父親拉了肚子。
趙郭山拉肚子拉到人虛脫,自然沒辦法去上工。
其他工人竟約好了一般都不在工棚裡,小工頭林協和隻好自己去代班。
林協和出工前,鳳伯母在食堂裡罵道:“這些殺千刀的,下了工也不老實,竟成群結隊去吃那東西!”
農民工背井離鄉,老婆不在身邊, 需求如何解決?
去附近城鎮找從事那種職業的女人,便是最簡便的方法,又花不了幾個錢。
鳳伯母的話招來外地廚娘的諷刺:“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家協和你們快樂,老婆呆在身邊,隨時隨地都可以?”
“說的好像你家男人不是這樣似的。”鳳伯母針鋒相對。
外地廚娘說道:“所以啊,要理解那些兄弟,人家畢竟不是兩口子一起在工地上。”
鳳伯母只是覺得奇怪,往常工人們不是沒有去消費這事,只是三三兩兩的去,不像這一次一股腦下了工的工人全去了。
“畢竟要過年了嘛,明年誰知道還有沒有在一處乾活呢?大家想聚一聚,也正常。”外地廚娘又善解人意。
鳳伯母白了外地廚娘一眼,便送林協和去上工。
看著林協和離開工棚,焦雪不解看著趙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