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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俗人》第34章 激戰玄武門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子時三刻(23點45分)。

  李世民的行動十分順利,他與尉遲恭程咬金等率一百騎自宏義門出發,在常何的接應之下,順利的通過玄武門。路上遇到兩隊左武候的巡警兵士阻攔盤問,可都被披著親王袍服的李世民喝退。

  在進玄武門前,遇到屯營禁軍,更是對他們視若不見。

  門內臨湖殿裡,點起了幾盞油燈。

  李世民脫去外面的衣袍,尉遲恭和程咬金為他披上明光鎧甲。

  常何與敬君弘二將自外進入,拜見。

  “無需多禮,快快請起,今夜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玄武門就交給你們了,等太子和齊王一進門,你們立即關閉宮門,隔絕東宮與齊王的護衛,能做到嗎?”

  “請殿下放心。”

  “好,你們的任務就是把守好玄武門,不得放任何人入宮,就算東宮和齊王府之兵前來,你們也閉關緊守就好,切勿出戰,以防宮門有失!”李世民再三交待。

  二人領命而去。

  李世民又叫來侯君集。

  “你帶一百兄弟去長生殿那邊,我和敬德、咬金等在此伏擊太子、齊王。”

  等人都走了,臨湖殿中只剩下了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等十人。

  夜,寂靜無聲。

  李世民的心卻越來越緊張。

  侯君集領著一百秦王府護軍親兵,直往北海池邊長生殿而去,他知道,那邊的侍衛已經不是秦王能控制的了的,雖然此時那邊的護衛不會多,但必然會是一場惡戰。

  他拔出劍,轉頭對著一百士兵道,“無數次血肉拚殺,咱們也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弟兄們,今夜,只要我們能活下來,大王不會虧欠咱們,走!”

  長生殿外.

  氣氛凝滯。

  元從禁軍出身的左府中郎將衛忠怎麽也沒有想到,深更半夜,居然有人敢直闖宮闕。近百當值侍衛,居然措不及防之下,被逆賊一個照面就砍殺大半。

  既驚且懼。

  來者不善!

  衛忠提劍守在殿階前,呼喝連連,可奈何手底下的侍衛居然不及來犯逆賊,一個接一個的被砍倒射殺。

  一員渾身浴血的壯漢殺到近前。

  “來者何人!”衛忠身上插著數支羽箭,依然厲聲喝問。

  “天策府左虞侯、秦王府車騎將軍、全椒縣開國子侯君集!”來將報出姓名。

  衛忠瞪大著眼睛,不敢置信,想不到居然是秦王謀逆闖宮。

  “好大的膽子····”

  侯君集的劍已經刺透衛忠的胸膛,“聒噪!”

  他身後的人馬一擁而上,刀砍斧劈,一瞬間,剩下的那十多名侍衛也盡皆倒地,鮮血淌滿殿前台階。

  身穿著睡袍的皇帝李淵,站在殿中央,冷冷的看著血染戰甲的侯君集以及他身後的那一群士兵。

  皇帝目光冰冷,凜然不可侵犯,士兵們一時不敢近前。

  侯君集一咬牙,提劍上前,“太子與齊王謀逆叛亂,此時正做亂長安,臣奉秦王教令,特趕來保護陛下,請陛下移駕北海池龍舟之上暫避。”

  李淵冷笑,“秦王呢,怎麽不見他來?”

  “秦王正在守衛玄武門,抵擋叛軍入宮。”

  李淵搖頭,他根本不信,太子謀亂?這怎麽可能。

  “請陛下移駕!”侯君集上前催促。

  李淵不為所動。

  一名宦官內侍上前斥責,“大膽,

安敢冒犯聖駕,還不退出殿外!”  侯君集瞧了眼皇帝,又看了眼那個宦官,他眯起眼睛,突然拔劍,一陣白光閃過,那名宦官的首級已經落地,滾燙的鮮血噴濺而出,有幾滴濺到了皇帝臉上。

  “請陛下移駕!”

  侯君集提著帶血的劍直接走到面帝面前,居高臨下的盯著皇帝道。

  李淵氣的渾身顫抖,可臉上那幾滴滾燙的血卻刺激醒了他,他明白造反的是二兒子,若是他不肯走,只怕那把刀就要砍到自己頭上了。

  “請陛下移駕!”侯君集再請。

  李淵臉色灰敗,他一甩衣衫,無奈的被這群亂臣賊子帶離長生殿。

  玄武門。

  東方第一縷晨曦終於透出曉色,皇城北門玄武門緩緩打開,兩隊兵丁手執長矛站立兩側,與平常並無不同。

  齊王李元吉陪著太子李建成騎馬而來。

  李元吉勒住馬,“我感覺今天有點不太對勁,你說老二會不會陰我們?要不還是回吧。”

  “陛下召我們來與秦王當堂對質,我們若是不敢去,豈不禮虧?到時不是就更說不清楚了?”建成道。

  “那要不把薛萬徹和馮立兄弟調過來,以防萬一。”元吉道。

  “你多慮了,這裡面是太極宮,宮門守衛和宮內侍衛,都是陛下的元從禁軍,秦王再有威望,也沒本事插手到裡面來。況且,我們也不能打草驚蛇以免影響了明日大計。”

  齊王隨著太子來到門前,常何出來拜見。

  “常何,一切如常吧?”建成問道。

  在太子的眼裡,常何是他的人,多年前太子建成就把出身瓦崗的常何拉了過來了,平時沒少賞賜金銀,自認為早喂飽了他。

  “回殿下,一切如常。”

  元吉問,“秦王可已入宮?”

  “秦王剛入宮片刻。”

  建成把自己的腰牌遞上,元吉則根本懶得拿,常何也不以為意,隨便看了眼便遞回給太子,“請殿下入宮。”

  “秦王身邊帶了多少侍衛?”

  “看齊王殿下說的,按規矩,這玄武門過了就是大內禁中,就算秦王身為天策上將,可也不能帶侍衛隨從入宮的,秦王是獨自入宮的。”

  建成對常何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元吉卻轉身對身後的謝叔方道,“你與太子的人就在東側宮牆下候著。”

  “末將明白!”謝叔方領命。

  兩入騎馬過玄武門,進去沒多久便感覺不太對勁,實在是太安靜了,甚至連個侍衛宮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大哥,不太對勁。”

  皇宮之中不可能守衛如此松懈,尤其是這段特殊的時間。

  李元吉勒住了馬匹,“大哥,快撤。”

  他雖然年輕,可打仗帶兵的經驗卻比建成還多,早年鎮守太原,後來又隨李世民攻過洛陽,近年又多次代李世民掛帥出征。

  李建成被他這一提醒,也覺得很不對勁,平時他經常出入玄武門,但哪有這般反常。

  兩人調轉馬頭。

  不遠處,李世民與尉遲恭等諸將早就埋伏在太子必經之路上,原計劃是用弓弩伏擊。可沒料到兩人走到一半居然調頭。

  李世民忍不住騎馬追出,在後面高喊,“太子哪裡去?”

  他一現身,李元吉便大喊,“大哥,果然有埋伏,快撤!”

  此時追出來的李世民身披鎧甲,提弓背箭,任誰都看出不對勁了。

  兩人踢馬往回跑,李世民策馬猛追。

  那邊元吉急的連忙也提起弓箭回頭便射,結果太過心急,那箭毫無準頭。

  建成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邊騎馬邊訓斥元吉,“不可在禁中動武!”

  元吉哪顧這些,又射出一箭,依然沒有射中。

  李世民拍馬趕上,提弓搭箭。

  他在後面追,射箭的姿勢要比元吉回頭射好的多,況且李世民的箭法深得他父親真傳,本就是一名神箭手。

  建成在那裡大喝,“二郎、四郎,休要胡鬧,此是禁中。”

  可李世民一松手,箭呼嘯飛出。

  元吉焦急喊道,“大哥,他要殺你···”

  話未落,李世民的箭已經自建成背後射入,李建成晃了幾下栽落於馬下,根本沒想到兄弟居然如此膽大到敢在宮中直接射殺他。

  李元吉驚呼一聲,但沒有停下來,他扭著頭看著大哥落馬,躺在那一動不動。他沒停,也不敢停,拍馬加速往外跑,只希望能夠逃離此地。

  李世民緊追不舍。

  兄弟倆個,一追一逃。

  經過一片樹林,元吉突然回頭一箭,李世民急忙閃身避過,結果坐騎拖著他奔至一顆樹下,一條伸出的樹枝迎面而來,李世民躲避不及,被樹枝掛下了樹,摔落地上。

  元吉見狀,一咬牙調頭趕到,從馬上猛撲而下,一下子摁住了二哥。

  兄弟倆糾纏到一起。

  李世民被那樹枝打的眼冒金星,此時還有些頭暈腦炫,又被元吉一撲,更是恍恍惚惚,元吉提起弓,用弓弦去勒李世民脖子,想要將他勒死。

  掙扎之中,李世民俗拔劍,可劍被壓在身下。

  脖子上的弓弦越勒越緊,李世民呼吸困難,面脹的青紫。

  眼看著就要命喪於此,突然一陣馬蹄聲傳至。

  一把馬槊穿透了元吉的背部,從他前胸透出。

  鮮血噴湧而出,濺了李世民一身。

  元吉緊握弓弦的手慢慢無力松開,李世民終於得以扯開弓弦脫困,他推開趴在身上的兄弟屍體,爬到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尉遲恭抽出馬槊,一腳將元吉的屍體踢開。

  “大王沒事吧?”

  李世民心有余悸的道,“剛才一時心急了些,幾年沒上戰場,居然差點在陰溝裡翻船了。”

  “好在有驚無險,太子和齊王皆已伏誅,大勢已定,恭喜大王!”

  “不知長生殿那邊如何了,也不知道玄齡是否已經控制了三省和十二衛衙門。”

  張公謹奔向玄武門,通知常何關門。

  玄武門守衛緩緩的推動城門。

  不遠處宮牆之下,謝叔方看到突然要關閉的玄武門,不由的大驚。

  “宮門白天無故不得開啟關閉,太子與齊王剛入宮,玄武門便關閉,只怕有變!”

  幾個齊王府心腹將校,都清楚眼下的形勢是十分的緊張,都是大呼不好。

  一群人率領手下鼓噪奔近城門。

  張公謹看著軍士們還在緩緩的推動著城門,不由急了。

  “趕緊關門,不能讓他們進來!”

  士兵們用盡力氣推門,可依然只是加快了一點點。

  張公謹衝上前,猛推城門,城門關閉速度加快。

  “放箭!”

  城頭上常何看到謝叔方正加緊衝來,急忙喝令。

  他手下那些昨天拿過秦王金刀子的校尉們,便紛紛在一眾守衛驚慌失措的目光裡紛紛張弓放箭。

  箭支阻滯了謝叔方等的衝勢,為張公謹贏得了些時間,他終於趕在對方衝入城門洞前把門合上了。

  張公謹直接一人抱起城門栓便加了上去。

  門栓剛落下,玄武門城門便猛的被撞響。

  謝叔方等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娘的,馮立也來了!”城頭上,常何擔憂的望著城門前。

  原來昨夜李世民在外遇到的左武候巡騎中,有一名校尉是謝叔方的妻舅,雖然他官職低,可也覺得昨夜秦王一行實在有些奇怪,於是等到早上城門打開之後,便立即趕去齊王府報信,結果他晚去一步,沒碰上李元吉。但那邊還是通知到了馮立薛萬徹等。

  馮立等也馬上驚覺有變,於是率兵趕來,可依然還是來遲一步,玄武門已經關上了。

  玄武門前亂作了一團。

  雖然張公謹與常何及時關閉了城門,可馮立、謝叔方等依然聚集了兩千余東宮和齊王府兵馬,意圖強行奪門。

  東宮六率兵、長林兵、齊王府護兵,還有北門屯營禁軍亂成一團

  ······

  “快,燃起烽煙!”張公謹上了城頭,高聲喝道。

  只要烽煙一起,那麽潛伏在此處不遠的天策府一千五百人馬就能馬上趕來增援,而且渭水河邊,秦叔寶也會率三萬北伐軍趕來長安。

  望著緊閉的城門,謝叔方提議,“立即派人去請薛萬徹護軍集結東宮與齊王府護軍主力回城,搶奪長安城防以及各處要點,圍住太極宮逼秦王交出太子和齊王,若是太子與齊王已遭不幸,則在控制京畿之後,調集攻城器械,召集勤王兵馬強攻下太極宮,擒斬逆賊李世民為太子與齊王報仇。”

  馮立則提出了另一個提議,他認為太子和齊王此刻已遭不測,甚至天子都可能已經遇難,所以不如他們趕緊回去護著太子和齊王的家眷逃出長安。

  “去哪?”

  “去豳州李藝那裡,或是幽州李瑗和王君廓那,他們都是太子的人,到時我們可以擁太子長子登基繼位。”

  可兩人的提議都被馮詡所反對,“我等受殿下厚恩,值此效命之際,唯以性命相從,豈有其它?”說完,他便策馬揚槍,率先殺向了玄武門外的北門屯營兵。

  北門屯營這邊,敬君弘見對方衝殺而來,絲毫不甘示弱,也立即動員出戰。

  右屯營中郎將呂世衡勸諫,“今情況不明,不宜擅自與東宮兵交戰,不如暫領兵退後以靜觀其變?”

  敬君弘早就是李世民的人,此刻當然不可能坐觀局勢。

  他拔劍高呼,“我等為天子元從禁軍,職責便是守衛北門,如今亂軍肆虐,豈能坐視?”

  他騎馬衝出,後面諸將校中有他心腹者自然也都是紛紛跟隨而出,呂世衡和其它諸將校見狀,也無法退後,隻得硬著頭皮上去。

  於是幾支一樣都打著大唐旗號的軍隊,卻在大唐的皇宮北門外廝殺起來。

  太子率軍、東宮長林兵、齊王護軍三千余人馬,與北門左右屯營兩千人馬混戰起來。

  一交手,東宮這邊的優勢便顯現出來,這些兵馬都是太子和建成多年苦心積慮打造的,其中既有從燕郡王李藝手下調來的幽州鐵騎,也有元吉從突厥人那裡弄來的突厥輕騎,論裝備和戰鬥力,都不是那些號稱子弟兵的元從禁軍能比的。

  畢竟天子元從早初三萬人,太原時隨皇帝起兵,後來打入關中坐了天下後,很多人就已經返回家鄉,剩下願意留下的才編為禁軍,其中又多有殘疾老病,於是擇其子弟補充,因此被稱為子弟兵。

  這些子弟兵很少上戰場,所以戰鬥力其實很一般。

  這會寡不敵眾,加之士氣不足裝備不及,不到半個時辰,兩支屯營禁軍便被砍瓜切菜一般殺的落花流水。

  敬君弘和呂世衡兩位中郎將,更是被勇悍無比的馮立兄弟和謝叔方陣中斬殺。

  此時,天策府的一千五百人馬還沒有接訊趕到,宮內的李世民更只有百騎。謝叔方等殺散北門屯營兵,隨即趕到玄武門下,準備強攻城門。

  城上,常何與張公謹都是不由驚慌,失去了門外的屯營禁軍,玄武門隻余百余守衛而已,如何應對這數千人馬?

  “張兄,你趕緊去將此間局勢報與秦王,我在此堅守,不過只怕也守不了多久了。我受秦王之恩,就算死也會守到最後一刻,但請秦王早做謀劃,萬一玄武門守不住,請殿下趕緊自其它宮門離開!”

  張公謹咬咬牙,“好,請務必多堅持一會,烽煙已經燃起,天策府的兵馬很快就會到的。”

  常何苦笑,“但願他們能快點到,否則薛萬徹就也要來了,那家夥勇猛不輸秦叔寶,他若是再帶幾千人馬殺到,這裡是絕守不住的。”

  張公謹望向西面。

  “還有一支兵馬,芳林門那邊有叔寶的兒子秦三郎,他見到烽煙,會帶人前來增援玄武門的。”

  “叔寶的兒子?他哪來的兵馬?”

  “是長安的囚徒,高士廉說秦三郎暗裡已經張羅了不少囚徒和遊俠、亡命等,說是一支強有力的人馬。”

  常何聽了不由苦笑搖頭,卻是對此不抱什麽希望,若是秦叔寶來還差不多,秦叔寶的兒子,還帶一群囚犯遊俠?

  能抵什麽事?

  “你快去吧。”他隻得無奈的歎聲氣。

  張公謹突然驚叫。

  “快看那裡,好一支凶悍的人馬,是從芳林門那邊來的,是叔寶的兒子來了,他來了,他果然來了。”

  常何抬頭眺望西面遠處,果然只見東宮兵馬的後方,突然殺出一支人馬,他們猶如一陣狂風暴雨,狂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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