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回到家,把好消息告訴了玉簫和魚玄機她們。
一開始,她們都好像沒有聽見一般。等秦琅再次重複了一遍之後,玉簫臉色變的有些白,她眼神裡滿是驚慌,“阿郎,咱家是哪觸怒了皇帝,被降罪嚴懲嗎?”
“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是好事啊,是陛下的恩典。咱們家得了一塊幾百裡的世封之地,世封武安州,那裡以後就是咱們的封地了啊。”秦琅解釋道。
可玉簫卻搖頭,依然認為這定是秦琅哪裡觸怒到了皇帝,否則如何會被全家流放到那個可怕的嶺南交州去呢?
魚玄機也很是擔憂。
“阿郎,我聽說交州那邊半年旱半年雨,旱起來半年滴雨不降,而下起雨來又能下上整整半年。旱的時候,到處是裂開的大縫,千裡赤地,下起雨來,則遍地成為沼澤湖泊,那裡的人雨季的時候只能在高高的大樹上搭建樹屋居住,那裡還有許多猛獸毒蛇,蚊子比麻雀還大,能叮死牛馬。毒蛇遍地都是,有的蟒蛇比水桶還粗······”
說著這些聽聞的交州傳聞,魚玄機這位才女也不由嚇的花容失色。
對於遙遠的嶺南之地,尤其是交趾那邊,其實長安人真正了解的不多,大多是聽聞一些奇聞異事,甚至多是誇大之辭。
什麽交趾人都是騎大象出行,什麽那裡有巫人能驅使猛獸毒蛇等等,那裡還有巫人養蠱·······
“你們把交州想象的太恐怖了,事實上,自秦漢開始開拓交趾起,到如今已有兩千年的歷史了,漢代的交趾、日南、九真三郡,可是連如今的林邑國都包括在內的。當年漢朝馬援南征,平滅交人叛亂後,還曾在交趾之南立下銅柱,留下一句狠話,銅柱折,交趾滅。據說,那天南銅柱,現在還立在那裡。”
馬援立下的天南銅柱還在,不過已經被交人埋沒了。
當年馬援南征平叛,也是殺的交趾人頭滾滾,馬援之名在安南那也是小兒止啼的。他當年離開前,在現林邑境內留下了兩根融化九真叛軍武器融化成的銅柱。
做為大漢平定交趾九真郡的武功展示,同時也是做為當時漢九真郡南與西屠國的邊界線。
這也是大漢朝最南端的邊界。
交人畏懼,在漢軍撤離後也不敢搗毀這兩銅柱,可天天矗立在那,又弄的十分心慌,於是交人便每次路過時,都帶兩塊石頭扔在銅柱下。
就這樣偷偷摸摸的扔了一千多年,那兩銅柱早就被埋成了兩座石山。
交人就這樣把銅柱埋了,而不是折了,所以也就不算違反了當年馬援留下的那句狠話,沒有再招致攻擊。
不過事實上,後來漢軍也無暇顧及遙遠的天南之地,並不是交人的做法就有多聰明。
漢代極盛之時,其最南的日南郡,包括了後世越南的廣平、廣治、順化、廣南、平定五省,直抵平定省的巴江北岸,距離後世秦琅曾去旅遊過的芽莊已經不過百余裡了。
而到了隋唐時,中原王朝對於交趾已經丟失了許多土地,漢代的日南郡,其實已經整個都失去了。
大唐現在的安南地盤,其實還是繼承了隋朝時的地盤,最南端驩州,其實就是隋的九真郡,南界以古羅江為界。
雖說隋朝時楊廣曾派大將南征林邑國,還破了其國都,奪了其金像而歸,但因為水土不服,天氣酷熱等原因,隋軍雖勝,可也折損人馬大半,難以在當地立足,尤其是當地土人雖敗可並不服,於是也只能班師還朝。
丟失的日南郡,也就丟失了起碼一千五百裡的海岸。
據說在那遙遠的銅柱山下,當年馬援留下了一些殘疾老兵看守銅柱,到了隋朝時已經繁衍為一個數百人的村莊,這些人都姓馬,被當地人稱為馬留人。
“太遙遠了,那是天之南啊。”魚玄機也幾乎要哭了。
對於這些美人們來說,她們以前都曾是官宦千金,後來遭逢變故,淪落教坊,成為了長安交際花,再到嫁給秦琅為妾,始終還是過的不錯的。
也幾乎不曾離不開繁華的長安城,如今說秦家要封往交州,在天之南海之角,怎麽可能不害怕。
“萬裡之遙,如何能行,阿郎,你能不能求求陛下,讓我們不要去天南了。”玉簫求道。
秦琅有些無奈,她們一聽到交趾,就感覺跟要命了一樣。
“其實也沒有萬裡之遙的,有些誇張。從桂林到我們的封地,其實也就一千七百裡路,有一條秦漢起就有的桂林通交趾道,自桂林經永福縣至柳州,然後經嚴州至邕州,再往西南過大山,倒到我們封地了,也可以在邕州直接南下欽州,從海上航行到武安州封地的。”
其實這兩條線路,都還算不錯,並不算特別難走。畢竟從桂林到邕州(南寧),其實都是沿江河而下,桂林到柳州是白石水(洛清江),柳州到嚴州(來賓)是陽江(柳江。)
到了這裡,可以從柳州直接陸路到南寧,也可以先順柳江而下潯州(桂平),柳江與紅水河匯聚成黔江,與南寧過來的邕江匯聚成潯江(鬱江),所以也可以從柳州順江下潯江,再從邕江溯江到邕州。
這些水路都還是比較發達的,不論是載人還是載物都比較便利。
從南寧一直到憑祥友誼關邊界,其實也是有西江水道可通行的,唯有友誼關過去,要翻山越嶺過分水嶺的。
但距離畢竟也已經不遠了。
當然,若是從南寧到欽州,其實也是可先順邕江而下,然後再轉欽江直抵欽州港海邊,從海上航行到武安州的。
不管哪條路,水路都還是佔主要路程,雖然有些地方也需要水陸轉換,可終究來說,還是較為便利的。
或者也可以直接出長江,或通過運河直抵杭州出海,一直沿海航行到交州,只是這個時代遠距離航海,其實也還是有一些風險的,容易遇上風暴、迷航、暗礁等情況。
所以能走內陸當然更好。
在長沙溯湘江而上,過靈渠抵桂林,這是自秦朝開始就成熟的一條中原通嶺南最重要的路線,桂林因此還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用心經營的嶺南橋頭堡,是當今嶺南最發達,人口最多的城市。
長沙到桂林,其實也就一千裡多一點點。
長安到長沙,兩千裡。
這麽一相加,西安到長沙,兩千裡,長沙到桂林,一千裡,桂林到交州,一千七百裡,全程四千七百裡路,嗯,不到五千裡。
而長安到西域的高昌(吐魯番),朝廷官方說法是四千三百裡。
這麽一想,其實也不遠啊。
“你看,從長安到交州,其實跟長安到高昌國,距離都差不多的。你看那麽多西域商人往來長安,人家一個個不都活的挺好的?還有嶺南的馮盎,不也來長安了?”
“馮盎父子從嶺南來長安,路上隻用了一個月時間而已,就算我們走慢點,頂多兩個月也就能到交州了。”
秦琅安慰著妾侍們。
“能不能不去封地?”玉簫可憐巴巴的問道,兒子秦俊還這麽小,她可舍不得讓兒子跑到那麽蠻荒偏僻的地方去。
秦琅有些無奈,這麽好的一塊寶地,她們卻這麽嫌棄。
“就藩一事,陛下還沒決定呢,就藩肯定是要就藩的,不過現在這個世封之策才剛剛開始,我是頭一個,真正的封臣名單都還沒定下來,所以估計整個世封一事弄好,怎麽也還得一年半載的,真正等分封好了,也還得準備個一年半截的吧,所以真正要就藩,估計沒兩三年不行,所以還是有時間做充足準備的。”
“你們也不用擔心,等這次馮盎朝拜完天子後,我會先隨他南下嶺南,替陛下巡視一下嶺南,順便呢先去封地瞧瞧,做些準備。等我在那邊安排人建好城堡莊園那些,一切搞的舒舒服服的,才會迎你們南下的。”
“大臣們難道都願意去這些蠻荒之地嗎?”玉簫問。
魚玄機馬上道,“我估計其它大臣們肯定不會願意去,起碼不會有人主動要求去那蠻荒之地的,也就咱家三郎,好像突然被鬼迷了心竅一樣,居然主動要求分封到那蠻地去。”魚玄機嘟起嘴巴,她也剛剛懷了身孕。
一想到路上都要走兩三個月的時間,車船顛簸,一路到交州那地方去當野人王,就不由的愁眉不展。
“如果大臣們都不願意接觸這流放般的世封, 或許陛下的這個計劃就會失敗,那麽我們到時候是不是就不用去那交州了?”玉簫也趕緊問。
在長安多好啊,將來小秦俊長大了能去崇賢館讀書,能結交的都是貴族名門家的公子千金們,等崇賢館讀幾年書,就入宮做侍衛,熬個五八年資歷的就能外放為武官,有秦家的庇護,秦俊的前途一片光明,將來說不定也能當大將軍,甚至晉封國公的。
而一旦去了嶺南交州,長安城裡誰還記的他們?
小秦俊將從小跟一群土著蠻夷們長大,他能學習到什麽,能結識到什麽朋友,將來又有何前途可言?
看她們那擔憂的樣子,秦琅只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交趾的武安州確實很遙遠,但這總比雲貴高原要強百倍吧,那可是在紅河三角洲上的一片封地啊,這樣的風水寶地,經營的好,秦家能夠屹立千年不倒,可這些女人,卻一臉嫌棄,千方百計想著不去,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眼睛隻盯著腳下的那一小片地方,根本看不到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