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沒有棄守松州。
封臣有守土之責,棄土便等於棄封。
秦瓊立於松州城頭,目光堅毅,他全身披掛倚城而立,並非舍不得剛到手的封地,而是做為大唐臣子,做為邊地封候,他有守土之責。
身後,五百秦家兵馬也都誓死一戰。
松州司馬、交川縣令把利步利披著秦瓊賜給的明光甲站在他身後,緊皺眉頭。五百名把利部羌兵也一起備戰協守。
城中,是有約三千名把利部的羌人。
除此外,就是原本屬於把利部的約五百名漢人奴隸,自把利部歸降後,這些人便由秦瓊出錢贖回自由,授給他們戶籍,成為松州第一批漢人編戶齊民。這些剛得到自由不久的漢民,也都正在接受著訓練。
青壯男子們分到了長矛、盾牌、橫刀,正在秦瓊親兵的指揮下刻苦練習。哪怕是臨陣練槍,也總是會有些效果的,起碼號令旗語等,總要能懂點。
婦人們孩子老人們則承擔起做飯送水等任務。
羌人部族的婦孺孩子,則聽從了把利步利的命令,提前開始宰殺一些牛殺,圍城一旦開始,牲畜不能出城吃草,早晚會瘦,所以趁早殺掉一些風曬醃漬起來備用。
嘉誠本只是座不大的寨子,現在成了松州治所,秦瓊還修整都來不及,好在這處寨子位置較為險要,寨子分內外兩寨,內寨平面跨崇山,依山順勢略呈三角形,東部崇山之下河谷部份為長方形。
外城毗領內城南面的河谷下壩,有寨門與內城相通。
寨子簡陋,但卻控扼險要,面積很大。
以山石、原木等築成,牆高三丈余。
雖說不如中原那些以糯米、石灰、桐油等熬製的灰漿粘連勾縫,以山石或青磚砌牆,但這看似簡陋的寨子位置選的好。
依山臨水,控扼河谷。
山上地勢險要,山前地形狹窄,是個易守難攻的險要。
秦瓊先前全憑突襲,用把利步利詐開的城門,否則想硬攻拿下此寨,也是極為艱難的。後來他巡視了山寨的,覺得這處地形確實好,一來山寨所在處,前河後山都極為險要可依,同時山寨所在是一片很不錯的平地,使的山寨就是一座半山上的山城,不僅險要好守,而且還能容納許多人口牲畜,甚至可以在山上種田都可以。
方圓十多裡的平地,關起城門來能堅持許久。
而另一個優點,則是在山寨下遠處河谷兩邊,是一大片很寬闊平坦的河谷平地,能夠開墾許多田地種植糧食,附近山谷也利於放牧牲畜,總的來說這確實是在險山惡谷的群山裡的一處難得的能夠自給自足,且控扼險要,封鎖通道的要地。
秦瓊本計劃要在這裡開始墾荒屯田,兼放牧養殖,順便利於這處交通要地,經營邊市商貿,誰知道計劃都還沒定好,羌人就已經殺了過來了。
松州城內,小溪流水,清澈河流從東向西,穿寨而過,轉往南流,匯入岷江之中。
“司徒,拓跋部的前鋒,已經越過了岷山,正往我松州而來。”
“離甘松嶺還有多遠?”秦瓊問把利步利。
秦瓊所說的甘松嶺是松州西面州界界山,因其高峻綿延,成為了天然地理分界,十六國時,這是吐谷渾與涼州的邊界。
又因迭山與岷山間的白龍江河谷非常狹窄,迭山南面屬地非常有限,所以在當時甘松山大部份都屬於南面的合川郡。
甘松山,以山上遍布甘松草而得名。
十六國前涼之甘松護軍,西秦之甘松郡,北魏之甘松縣,唐之松州,皆因此山得名。
松州城向北三十裡,可沿著岷江支流羊洞河河谷,往西北而行,在曲折的群山間穿行百裡過甘松山,進入到西面,可沿白河抵達黃河岸邊。
不論是拓跋部還是細封部,或是其它羌部,以往來松州去劫掠,都是要走這條路的。
這條路處於岷山和甘松山之間,沿著河谷孔道而行,地勢相對要好走些,也正因為這條路,才使的松州在歷史上有很重要的戰略地位。
“快到了!”把利步利回答,“請司徒放心,我們松州寨易守難攻,只要我們堅守不出等待援軍,不用怕他們。”
黨項羌,又自稱弭藥,遊牧在積石山、西傾山、白龍江以南,紫(巴顏喀拉山)山以北,黃河和金川上遊。
實力較為強勁,八大部落為首的黨項羌人,有數十萬口,也是吐谷渾較為密切的盟友。
這次黨項羌兩個頂級的部落,拓跋和細封部號召諸部出兵,一起來奪回松州。
面對這樣的進攻,把利步利認為要麽趁早棄城逃去成都,要麽就只能堅守不出了。
秦瓊卻讓家將秦猛取出一副地圖,這是他來到松州後,結合把利部的地圖,以及秦猛等人親自去打探查明的地形,重新繪製的一張地圖。
甘松山是松州西面屏障,甘松嶺隘口則是一段狹窄而險要的隘口通道,黨項人東來,必經此路。
“秦猛,你留守松州,我去甘松嶺迎接下我們的客人!”
“把利司馬,你可願隨秦某前去?”
把利步利怎麽也沒料到秦瓊居然在這個大兵壓境的時候,還要主動出擊。深吸了一口冷氣,把利步利覺得牙疼。
“司徒,咱們兵少,何不堅守待援?”
“把利司馬怕了嗎?若是怕了,把利司馬且留下來協助秦猛一同守松州城便好,我自去就是。”
把利步利感受著旁邊秦猛那殺人般的眼神,哪敢說不去。當初被俘後,深為感激秦瓊的不殺之恩,後來秦瓊還對他十分客氣,對他的部族親人也沒有屠殺欺凌,深深為秦瓊的個人魅力,以及大唐朝廷的強勢所震懾,最終把利步利還是決心就此歸附朝廷,向秦瓊效忠。
畢竟秦瓊也為他向朝廷請封一個縣子爵位和州司馬縣令的官職,並讓人送他的幾個兒子去了長安讀書,又親自挑了幾個他的孩子留到身邊做侍衛。
只是他也沒料到,拓跋和細封部這次反應這麽強烈,馬上就號令出兵來奪松州了。
若不是秦瓊一意堅持,他都想跑了。
羌人對於背叛者,可是絕不留情的。
尤其是拓跋部,他把利部依附拓跋部這麽多年了,他們更不會留情。
“司徒,拓跋和細封部的兵馬,確實很強。”把利步利再次勸道。
秦瓊卻只是笑了笑。
“蠻夷爾。”他指著地道,“松州城雖險,可如果我們只是坐以待斃,那就太被動了。”雖然秦瓊早下令,讓把利步利把部族人馬全都遷到了松州城和交合城裡,實行堅壁清野策略,不給黨項來犯之軍半點牲畜糧食補給的機會。
但羌人打仗,其實跟突厥人等差不多,都是趕著牛羊,帶著部落老少一起行軍的,他們邊走邊放牧,只要不是時間太長,他們並不用擔憂補給的問題。
秦瓊早清楚了這一點,同時他也很清楚,朝廷的援軍絕不可能很快就到,路遠,偏僻,加之糧草運輸不易,所以朝廷就算接到求援信馬上出兵,可一時也來不了,來了也只能是來少量兵。
中原軍隊跟遊牧部族的行軍打仗方式不一樣,注定了秦瓊不可能指望有幾萬大軍很快就趕來。
真幾萬大軍來了,後勤都能壓跨他們。
一切還得靠自己。
“這百裡甘松河谷,是一處相當理想的伏擊戰場,這地形有利於兵少的我們一方伏擊敵人,打擊黨項人的囂張氣焰。而且就如把利司馬所言,我們現在兵少勢弱,而黨項人多勢眾,必然會輕敵大意,他們不會想到我們還敢主動出擊,所以這就是機會!”
打仗這東西,絕不僅僅是正面比拚武力,這涉及到許許多多的東西,尤其是對於指揮者來說,其實決勝都是在戰場之外。
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較量,誰能料敵先機,誰能出其不意,那麽戰鬥還沒開打,就能先贏一半。
雖然羌人彪悍。
可秦瓊卻是百戰老將。
就算如今李靖金刀不老,再次發威,可秦瓊也依然是大唐數一數二的名將。
對付一群黨項羌人,秦瓊氣勢上根本不可能輸。
把利步利想的是跑,想的是死守,秦瓊卻在考慮著主動出擊。
“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浪費呢?”
“把利步利願聽從司徒調遣!”把利步利見秦瓊意志堅決,而那秦猛的一雙牛眼一直在瞪著他,只能硬起頭皮上了。
“很好,就請把利司馬調一千輕騎隨我出擊!”
秦瓊調了五百自己的人馬,其中包括上次打把利的五百人中的三百,剩下二百是第二批過來的五百人中的二百,還有少量熟悉松州地形的一些原把利部的漢人奴隸做為向導。
一千五百人,皆備輕刀快馬,隻帶一些肉干和水,輕裝而行。
秦猛負責留守松州,另一位家將秦大海則負責留守交合城,把利步利的兩個兒子分統把利部族人,協助兩將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