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龍灣。
海上一排巨艦排開,碼頭,八百玄甲飛騎站立。
許洛仁在緩緩的披戴鎧甲,皇帝禦賜的鳳翅盔山文字甲,還有麒麟吞肩獅蠻腰帶。
“許公,用不著如此陣仗吧?”
在他旁邊,是從廣州護送他前來的南海水師艦隊的防禦使牛見虎。許洛仁卻只是站在那裡,由兩位親兵為他把一件件鎧甲系上。
“許公,要不我先去拜見魏公?”同是從廣州過來的廣州市舶使兼廣州觀軍容使高進打著笑臉道。
“本官奉旨前來,自當親自前去拜見魏公。”
“可也用不著披甲,還帶這麽多騎兵啊,容易讓人誤會。”
“誤會?什麽誤會?魏公乃是我大唐戰神,是護**神忠武王之子,我大唐軍中上下哪個不敬重?我老許雖然沒打過什麽像樣的仗,可也是個將軍,既然來拜見魏公,當然得披甲去見。”
牛見虎、高進兩個面面相覷。
碼頭不遠的神龍島漁村小鎮上,那些商家也早看到了這邊的動靜,大家看到這陣勢也是嚇了一跳,有些人更是直接就關門停業了,也有一些膽大些的,仍然繼續營業,甚至還能有閑心遠遠瞧熱鬧。
“你說這又是哪一出?”
一間茶樓上,本來正講隋唐英雄傳,大家聽的過癮,這艦隊一來,玄甲騎擺開陣仗,立時就讓茶樓亂了套,平時口才了得的說書先生這會也口齒結巴打顫說不下去了,好多聽書人也都四下亂走。
這二樓雅座裡的幾位卻倒還很悠閑。
“還能是哪出,那位惱了唄,一次又一次的,人家不要面子嗎?”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我聽說是聖人派玄甲騎來接親的。”一個家夥笑呵呵的道。接親這詞用的有意思,秦琅十幾年前便得聖人賜婚長樂公主,本來早就要大婚了,一拖再拖,如今皇帝派了百騎統領來接魏公回去尚公主完婚。
大白天的能在這消費不低的大茶樓雅間喝茶的,本來也是既有閑又有錢的人,這龍島上除了漁民外,還有許多海商在這裡買地建別墅莊園,除了因為這裡風光旖旎,氣候宜人之外,最關鍵的也還是因為魏國公在這島上建立起了一片很大的莊園,經常在這島上居住。
因此,這幾年來,龍島上買地建園林別墅的人越來越多,非富即貴,尤以海商居多。
那些動則花費上萬貫的園林別墅,讓這小島憑添了幾分富貴氣,也拉升了這島上的商貨和消費水平。
尤其是一些大酒樓茶肆,裝潢的一點不比太平、廣交諸港的差,裡面的消費水準甚至能達到兩京的。
不過玩歸玩,鬧歸鬧,大家對於魏公還是很親近的。
外面這陣勢,大家倒也沒人會相信天子真要對魏公不利,他們更多是看熱鬧一樣。
魏公雖然賦閑在家幾年,可天下的商人尤其是那些嶺南的海商,哪個不把秦琅當成財神爺在拜。
大家都清楚,如今海貿大興,工商繁榮的局面,固然是天子是朝廷的支持,更與魏公的大力推動離不開,可以說當今這種大環境,魏公可是政策的製訂和推行者。
大家都很滿足於如今的這種環境、政策,都是靠這個發家致富過瀟灑日子的。
“聽說了沒,要禁入渤海航線了。”
“不是禁渤海航線,是禁止與高句麗、百濟航線,禁止任何船貨到這海東二國,而且通往倭國的航線也部份受限,禁止了一些商貨過去。”
“這是要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要打仗了唄,這還不明擺著的嗎?”
商人向來消息靈通,手眼通天,而且越是頂級的商人,就越關系複雜,純粹的商人是很難做大做久的,基本上都是跟朝中權貴高官們有著錯綜複雜的關系,甚至許多大商人,本就是那些權貴家族的代理人而已。
這幾年,不僅下南洋的通夷海道越發繁榮興旺,就是往北方海東諸國的渤海航線也很熱鬧。
特別是走私貿易,那叫一個紅火興旺,廣州運過去的鐵料,太平港的糧食,秦皇島過去的皮筋牛角等,而從高句麗運過來的黃金、人參、駿馬、奴隸、海東青,從新羅運來的奴婢、漆,從倭國運來的白銀、銅料······
大宗大宗的走私商貨,就跟沒人看見似的,規模量大的嚇人,海上的幾支艦隊從來沒有查過。
一開始還有人覺得奇怪,可很快大家就都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了。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走私。
有那不懂事的還真以為是走私,也想跑過去賺兩筆,結果一出海就被水師查扣,然後是嚴厲處罰了。
慢慢的,有門道的也就能加入其中,跟著分杯羹,沒門道的也就老實的打消了念頭不再去湊熱鬧了。
“嗯,那高句麗現在除了奴隸、人參、海東青這些玩意,已經沒什麽可賣的東西了。”
身在局外的安南海商都早看出了這走私的問題了,但高句麗人卻身中局中看不清。
龍島,秦家莊園中。
秦琅看著面前的這封信,只是笑笑。
“好了,你下去吧。”
一名長相酷似秦琅的男子點頭,退出。
“送影子去金銀島。”
阿黃站窗口看著遠外碼頭上的騎兵,還有港灣裡的艦隊,咧開嘴一笑,露出大金牙。
秦琅的這莊園建在半山,其實是在一座小山的山頂,只是後面還倚著一座更高的山峰,所以看著像是半山腰。
這裡居高臨下,倒是風光獨好。
“許洛仁還真會裝模作樣呢,三郎你這個戰神面前點兵陣列的,這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嗎?”
秦琅把信放到了炭盆裡引燃燒掉,然後還把灰攪成粉碎。
“好了,估計許將軍也是真惱了,來了這麽多天,一次次的登島來拜訪都被拒之門外,再好脾氣也掛不住。把大門打開,我去迎接許將軍。”
“三郎你就讓這老小子演,我倒真想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子真的來撞門呢。”
秦琅起身,“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許將軍也是聖人面前的心腹紅人,可不要得罪的狠了。”
秦琅也是剛從呂宋島趕回來的,那邊現在已經漸漸上了正軌,雖然說還是一片蠻荒,百廢待業,可總體來說發展的不錯了。
有著金礦的吸引,在那些淘金客的宣揚下,如今一批又一批的淘金者趕往淘金,淘金者人數不斷上漲。到秦琅回來時,那邊現在已經有了五萬多名淘金者,而秦琅也另外移去了許多人。
負責墾荒耕種,以及進行一些手工生產加工,另外還組建了一支護衛隊。
他計劃是要逐步的能夠自給自足,以後在島上種的糧食能夠自給,再加上捕魚、養殖豬牛羊等,等這些自足後,再繼續移民過去開墾種植園,種植甘蔗、棉花等。
而碾坊、磨坊、伐木場、木材加工場、磚廠、瓦廠、陶瓷場、紡織廠、家具廠、鐵匠鋪、裁縫鋪等民生相關的產業,也是得慢慢全建立起來的。
淘金現在是呂宋島第一產業,這個能保證吸引來更多的人流量,淘到的金子也能夠填補呂宋島前期開發所需要的巨大費用,保證一個收支平衡,不能無底洞一樣的隻入不出,那樣的話,是撐不了長遠的。
淘金采礦是第一產業,將來甘蔗種植白糖加工、棉花種植棉布紡織,甚至是茶葉、香料的種植加工也會陸續跟上,必須得保證呂宋島本身有足夠的發展能力。
本來秦琅還想在呂宋多呆一陣子,若是能親自坐鎮個三五年,那麽呂宋島基本的底子就能打好。
可皇帝這裡等不及了。
一封封聖旨詔令,一拔拔使者。
當他得到急報說羽林將軍、百騎統領許洛仁帶著玄甲百騎自齊州聖駕前南下,搭乘著北海艦隊的船隻趕到了武安時,便知道這次自己是逃不過了。
讓影子這邊替他又拖延了半月,秦琅終於趕回來。
許洛仁也是被秦琅氣的不輕,他奉旨親來,結果來了半個月,連秦琅面都沒見到,只有一次秦琅站在遠遠的露個面然後就讓他回去。
今天許洛仁也是痛下決心,既然秦琅這麽不給他面子,那他也沒什麽可再好說的了。
穿戴好全副甲胄,翻身上馬。
許洛仁提起自己的黑漆纏鐵馬槊,長槊一揮,策馬緩緩向山坡上的莊園而去。
身後整整八百名玄甲騎士一起向前。
牛見虎無奈的騎上馬跟隨過去。
一路來到山下。
許洛仁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看著那緊閉的莊園大門,難道真要衝鋒撞門?
雖說他奉有旨意,可真要做到這一步,那也就跟秦琅徹底撕破臉了。
他有些搞不明白,秦琅這又何必呢,這不是為難他嗎?
正當他有些猶豫之時,門緩緩的從裡面打開了。
秦琅一馬當先,率先出來。
許洛仁趕緊勒停坐騎,揮起手臂示意後面甲騎停下。
秦琅騎馬靠近,緩緩停下。
“許公!”
許洛仁神色複雜的看著秦琅,咬咬牙平複下心情,叉手拜見,“魏公,天子有詔。”
秦琅下馬,“秦琅請宣聖旨!”